2015春土耳其科什大学交流小结:伊堡三季.pdf
伊堡三季 ——土耳其Koç University交流记 2015-09-17 16:53:14 初识伊堡 对于稍有些历史关怀的人来说,伊斯坦布尔是怀古的绝佳地。在我眼中,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城市能与之媲美:罗马帝国的余绪 在此积淀、突厥王朝的荣耀在此凝聚、亚欧文明的多元在此交融。而在无数遗迹与建筑的丛林中,竟还有博斯普鲁斯的碧波宕荡。 初见 伊堡,是在一个异常闷热的冬夜。我经由莫斯科转机伊堡,抵达时已是深夜。在位于欧洲区深处的阿塔图克机场乘坐机场巴士,一路向 北驶去,先是现代化的大楼映入眼帘,然后是人头攒动的餐厅、酒吧,接着车穿过一段旧城墙,又驶过一片水域,这是我在黑暗中初次 邂逅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在塔克西姆广场问路,霓虹灯映照的大街上,土国姑娘赠我三颗开心果,说,希望可以给我带来关于这座城市 的信号。而那时我还不知,在我身后,是号称“现代土耳其的心脏”的独立大街。从地铁站搭出租,一路蜿蜒向上,远处是海峡星光点 点,位于贝尔格莱德森林之中的Koç University期然而至。 初到这座城市,一切的计划都显得有些用力过猛。然而不及我做些准备, orientation week的游览活动就把我拉去了历史城区。穿过城市的快速路和高楼林立的CBD,沿海峡而建的欧式宫殿又突然闯入眼 帘;跨过波光粼粼的金角湾,在奥斯曼的城墙背后,宏伟的清真寺群隐然若现。站在冬日暖阳下的苏丹艾哈迈德广场,圣索菲亚教堂与 蓝色清真寺东西相望,教堂背后则是奥斯曼帝国的老王宫——托普卡帕宫。圣索菲亚教堂为土耳其最负盛名的建筑,其在世界古建筑史 上亦是不可多得的伟大杰作。刨去前身无算,圣索菲亚现存建筑约建于6世纪中叶,历1500年时光,与伊堡建都史相当。其巨大圆形穹 顶为伊堡、土耳其乃至整个东正教世界众教堂、清真寺所师法,开创一系列建筑元素之先河。教堂西南侧为苏丹艾哈迈德清真寺,俗称 蓝色清真寺,为奥斯曼帝国17世纪初期的遗物,亦是伊堡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伟大的建筑赋予人强烈的在场感,当伊玛目的唤礼声响彻 广场,当阳光透过悬铃木照射在宫殿内院的亭台,历史与当下交织在一起,仿佛触手可及。“时间还长,我还会来很多次”,那时是这样 想。 暴风雪 一周后便正式开学。我选修了一门土耳其语,并旁听一门奥斯曼帝国史,渐渐进入交换生的状态。大雨过后,天气由异常 的闷热逐渐转寒,才有了点冬天的感觉。一周后,一场暴风雪突至,学校连续发出警惕屋顶落雪的通知,最终因为雪势过大,导致市内 交通瘫痪,课便也停了几天。 2月18日一早,我踏雪出门,同其他交换生一起到位于Fatih区的市警察总署办理居留许可。由于大雪, 一路通行不畅,在车流缓慢的行进中,却刚好给我时机以欣赏在异国邂逅的这场大雪。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1952- )——我 最钟爱的土耳其作家,也是引我来土的缘法之一,在后文中我还将提及他的文字——在氏著《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中写道,“雪 让城市看起来焕然一新,不仅把泥巴、污秽、废墟和疏忽掩盖起来,也为所有的街道的景色提供某种惊喜,某种迫近凶险的甜美气 息”。雪将这座多彩的城市变为黑白影像,人们在措手不及中又满怀欢愉。雪花悠悠地停在树枝上,风一吹就散开;佩戴着头巾的女孩 子们互相掷着雪球,笑语盈盈。从市区回到山上的公寓,已是下午2点、北京时间晚8时了。是夜正是除夕,在伊堡的大雪中迎来新年, 令人欣喜亦难忘。自己勉强煮了顿“年夜饭”,并不可口,却也满足。跟德国、土耳其籍的室友分享了新年礼物,再和家人通话,在纷飞 的雪中,新的一年便来到了。 雪又下了几天才停,路面的积雪却久久不褪。趁着周末天气晴,约了台、港及美国的同学一起去历史区游 地下水宫与考古博物馆。博物馆藏品于帕夏宫殿旧迹中,除考古器物外,希腊、罗马时期的雕塑、石棺琳琅满目,此外尚有瓷砖亭,多 收藏塞尔柱、安纳托利亚以及奥斯曼各期的瓷砖与陶器,玻璃砖与壁龛极为鲜亮。由展厅信步而出,背后突遭雪球袭击,我们竟在此打 起了雪仗。不觉间在笑闹中来到艾米诺努码头,每人吃了只香味诱人的鲭鱼汉堡后,便搭轮渡“回到亚洲”(伊堡的欧亚两部分由海峡分 隔,而欧洲区又由金角湾分为南北两部,历史城区即在南部,而学校在北部,近黑海。每次到亚洲区,我们都戏称自己“回到亚洲”。) 冬日的海峡是深蓝色的,冬日的伊堡交织着黑与白。 “说不出”的烦恼 在到达土耳其的第二天,我便意识到语言的难题。 那天一早,我 从公寓出发去校区,打算熟悉一下环境,并采买些生活品。出门后却找不到校园指南上讲的公交车(那时还不知道这边的公交都有时间 表),差点错上另一班,幸亏得司机指路,顺利搭上共乘小巴。到了学校里却找不到餐厅与超市,路上遇到一位大叔,不会讲英语,但 他热心为我带路,终于找到食物。不懂价格多少,收银员便拿出相应的纸币、硬币展示给我看,甚是可爱。超市里使用的却是自助购物 机,满屏的土文真是太有杀伤力。 几天过后我终于了解,英语在这里并不很通,学校里还有学生可以帮忙翻译英语,在商店里要想成功 买到需要的物品,还真有点麻烦。在超市买东西基本靠猜,猜错是正常的,时常买来些用不到的东西;食物倒是通俗易懂,回到家却看 不懂烹饪说明。电器的使用也历经波折:一台洗衣机,研究了两三天,查了各种字典,才敢把衣服丢进去,却还是被洗烂了。 我虽修了 土文课,却是从最基础处学起,要想完整地说句话,恐怕等到交流结束,也还没学到这么多单字。第一次当“外国人”,有趣中又有些无 奈。不过,热情的土耳其人总不会让人失望:街上的行人总会热情地同我打招呼,虽然会的土语不太多,每天借各种机会多讲讲,却也 有了点滴进步。慢慢的,这种“说不出”、“认不得”的烦恼,随着不断的学习而显得不那么棘手了,街上的标牌、指示也可以看懂几个 词,有些甚至还能猜懂意思,学习一种全新的语言的乐趣,原来是一件如此有吸引力的事。 海峡 我对海峡有着极深切的向往,这种向 往中掺杂着以往阅读的经验,与一种对生命与历史的独特关怀。伊斯坦布尔的力量来自博斯普鲁斯:大海给城市以生命力,让人感受到 自由与无束缚感。 在看了一个月余的冬日海峡后,春天好像一下子就来到眼前,海峡的颜色不再是深蓝,转而变为透明的碧绿。乍暖还 寒的时候,我从山下的Sarıyer镇搭车,沿海峡自北向南行,去参观位于Beşiktaş的多玛巴赫切宫。此宫为奥斯曼帝国于19世纪中叶建 造的新皇宫,通体欧式风格,喷泉、宫殿、美池、佳苑,修木参天,尽收海峡碧色,现代土耳其之父凯末尔亦逝世于此。访毕,又和友 人搭电车去到Karaköy,面向金角湾而坐,远处历史城区的山丘就倒映在盛着红茶的郁金香杯中。坐在开往Kadıköy的轮渡上,我与友 人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激流不断拍打着船身。伊堡的初春,虽尚没有盛开的郁金香,却有博斯普鲁斯的温柔怀抱。 在以后的几个 月间,我不断地从各个渡口搭乘轮渡、参加海峡游览,看博斯普鲁斯不同的景色,越爱她,越觉得看不够。“在伊斯坦布尔这样一个伟 大、历史悠久、孤独凄凉的城市中游走,却又能感受大海的自由,这是博斯普鲁斯海岸之行令人兴奋之处。” 五月中旬,气温渐渐攀 升,一次在亚洲区的海峡边漫步时,我见到了奥尔罕曾在书中提到的一件事:在海峡中游泳。在接近少女塔的地方,男人们赤裸着上 身,鱼贯而跳入海水中,海面波光粼粼,一改往日的沉静。一位年轻的小伙子怯怯的不敢纵身一跃,父亲在旁鼓励,他踌躇几下,终于 在水面留下属于自己的浪花。博斯普鲁斯造就了这独一无二的景致,带给人们最特别的消夏乐趣。 海峡承载着这座城市的荣辱与兴衰。 伊堡作为世界名都,在上世纪中叶遭遇长时期的衰落、土耳其民族复兴的情感与个人、家庭生活与历史相结合。家道中落的奥斯曼世 家,陷入贫困的帕夏子孙,在西化与传统中不断切换身份却迷失自我的人们,在无数个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博斯普鲁斯是他们仅有的慰 藉。这座城市所背负的历史文明,为他的居民带来额外的忧愁,而那却也是他们的幸运所在:无论生活如何发展,他们都能漫步在博斯 普鲁斯沿岸。 郁金香 郁金香是我极爱的一种植物,原产伊朗高原,耐寒性强,种植历史悠久。它似乎是伊堡的象征:城市交通的标志 即是郁金香与城堡形状的结合,而土耳其人最爱的红茶,也是盛在郁金香形状的杯中。 春末夏初,是伊堡最美的时节,也是郁金香的花 季。在城市道路的绿化带里,在公寓邻居的阳台上,在每一座公园中,仿佛一夜之间,花儿们一下子都开了出来。在公交车上看到 了“郁金香花节”的广告后,我便按图索骥,到位于历史城区的玉哈内公园一窥芳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郁金香:红的、白的、 粉的、橙的、金黄的,阳光洒在每一朵花身上,叶瓣仿佛是透明的。公园里到处是拍照的人们:结伴春游的中学生、慈爱的父亲与美丽 的小女孩、年轻的母亲与可爱的婴儿、相携的老夫妇,一切都是城市里最鲜活生动的气息。 川端康成说,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 美好的植物带给人们欢乐与幸福感,正如郁金香与大家每年此时的约定。 夏夜 我热爱伊堡的夏夜,清风习习,夏虫在林间唏嘘。 学期 末将至的几个夜里,我在学校里连看了三四场演出,有土耳其民族器乐演奏,有golden songs合唱表演,有民族舞蹈比赛,亦有流行 音乐会和摇滚音乐节。演出内容各不相同,观众的乐感却是一样的厉害:和着音乐花式打节拍,兴之所至更在座位上起舞,气氛好极 了,连我这笨手笨脚的人都不禁融入其中。每次演出,我都趁兴而至,伴星月归,内心充盈着美好——艺术打破国界与人种,给人以无 上的幸福体验——来自各处的人们,怀着不同的心境与目的,一同欣赏音乐,而获得同样的感动与温暖。 也是在一个夏夜,港澳台的华 人交换生一同到Cevehir商业中心的中国餐厅聚餐,欢声笑语中,行将离别的悲伤也渐渐涌上心头。我想起大家几次聚在一起,一人烧 一道拿手菜,同解思乡愁的画面,那是初到异国时最甜美的慰藉。这些人,是和我同天出生的弟弟Lee,每次见面都会异口同声说“我又 胖了”的Aubrey,温柔可爱、给我烧美食吃的柠柠,我们互为彼此伊堡记忆的一部分。 在Sarıyer镇的街上,我和吉尔吉斯斯坦的交换 生Inna告别,她曾和我一同在伊堡游荡,我们一起爬Eyüp山,看金角湾最美处的风景,一起乘船到王子群岛吃土耳其冰激凌,一起看 橄榄球比赛,分享彼此的故事与心情。和Lee跟Miz的告别,也是在Sarıyer的公交车站台,我们无意中遇见,却是在分别的时刻。 我 相信人生中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我相信缘分并非巧合,而是各自生命体验的重叠。在这次伊堡的交换生涯中,和台湾同学的交 游,让我重温了本科在台湾的交换经历:听他们操着台湾腔,一起讲椰林大道、淡水夕阳、阳明山夜冲,仿佛一切如昨。或许我喜称这 座城市为“伊堡”,而非大陆惯用的“伊斯坦布尔”,正是这样的缘法。 伊堡的夏夜终是难忘的,我也在夏夜离开,与它作别,然后盼望再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