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春英国曼彻斯特大学交流小结.pdf
英国春季曼彻斯特大学学习小结 2018-09-11 09:09:01 行走在七小时之外 ——2018年春英国曼彻斯特大学交流感想 八点钟出门,太阳已经下去了,但天依然很亮,路上来来往往的英国姑娘 们穿着小裙子和入夏的衣服,手里拿着可乐或是咖啡,和边上的男友或闺蜜说着dieting和隔壁谁谁的琐事。 回去的日子也从刚来时候 的遥遥无期逐渐变成了几日之外触手可及的未来,曼城一月的飞雪如今也一点点融化进枝头绿色的初夏。遥远的半个地球之外已经是新 的一天了,而我所站立的这片土地却刚刚夜幕降临。 刚来时候的情境仍历历在目,那些没倒过来时差的夜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漏 过门缝里微微的光斑,窗外一无所有,除了风声。有天晚上下雨了,非常标准的英国式冻雨,落在斜面的屋顶在夜晚安静的空间听起来 仿佛有空洞的回音,又仿佛是某种空落和寂寞在隐隐作响。 像鲁迅写过的,“沙洲一样的寂寞”。 纵然在来之前有过各种想象,也做过 攻略并且咨询过有交流经验的学长学姐,然而真正到地方,当真正一个人置身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当中,无论之前做过多少功课, 总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而在英国的第一夜,我体会到的却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那是我在大学第一天住进寝室,躺在床上看着蚊帐顶 上的天花板的感觉。 上海是一个我自幼就熟悉的城市——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但是这个离自己家不到300公里的城市几乎是我 的大半个故乡,但是当我在大学这个环境中重新审视这个地方的时候,它呈现出的却并不是我曾经熟悉的亲戚家的弄堂街巷,而是一个 全新的,具有无数我没法看透和把握的可能性的地方。 在没有亲眼看见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之前,人很难打破曾经的生活惯性,而我们 所谓的“更广阔的眼界”,不过是适应了在更加广阔的世界中的生活,并且能在其中看到更多的可能,甚至能够把握它。 我想起在飞机上 的时候,我又问了自己一遍,我为什么要选择来这里——同样的问题从大一时交流选拔的面试通过到如今我坐在听得懵懵懂懂的 Metaphysics and Epistemology课上问过很多很多遍,而答案则都是一样的老套和俗气: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可能算是一 种对“庸常生活”的反抗,毕竟生活在你面前摆出了这样那样的可能,而且就在伸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虽然并不知道下一步这个选 择终将把自己置于什么样的境地和结果,然而就在我躺在异国他乡的安静一隅做着有小笼包和糕团的梦,犯着有桂花糖藕西湖醋鱼的思 乡病时,我知道不远的几个月以后我踏上回国的飞机时,我会想念这些日子,坐在单人寝室的窗前看天色渐渐变暗的日子,读着生涩 reading的日子,故乡的梦里会响起曼大对面教堂的钟声,那些下课后去Morrison和Sainsbury买菜的傍晚,天光云影,街角灯光。 那是我在复旦的方寸体会不到,也想象不了的生活——听着在国外读书的同学说一说也只是说一说,然而真正走在七八个小时的时差之 外,手表上设好的北京时间和电脑手机上的伦敦标准时区的落差像是一种如梦似幻中的清明提醒,如同随着太阳越来越往北移动而逐渐 拉长的白昼,越来越早的清晨和越来越晚的日落。在微信或者QQ上和国内的同学聊天的时候聊到在英国的生活,除了简单的陈述日常 和课业,交流一下国内外学习生活体验外,其实还有些东西会在对话框说完“挥挥”和“再见”之后浮上心头,就像窗外还没有长出树叶的 梧桐和渐渐暗下去的天空,一无所有,却给人莫名安慰。 记得有次和辅导员聊天,被问及来了这里和在国内上学感觉有什么区别,仔细 想了一下,其实区别仿佛也不是很大,同样是要读书写作业上课,同样是有读不完的材料写不出的论文,只是相形之下时间丰沛很多, 即便有reading要读,有seminar要准备,有essay要写,然而还是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涂鸦或是写写画画,甚至可以每天抽出时间给自 己做饭和发呆,时而去一下亚超买点素鸡香菇烤麸之类在国外不常见的“奢侈品”做一顿带有家里味道的四喜烤麸,或者是带着花费5英 镑巨额买的小说去寝室区对面的Costa点一杯Americano,挑一个靠窗或者角落的沙发位置坐上半个下午。 有一种长长舒了一口气的 感觉,至少是暂时不用为了学分和绩点以及所谓保研名额而奔波劳碌的这段时间,人总能够将自己稍稍交还给自己一下,至少给自己一 点发呆和浪费时间的自由,虽然是大好的青春,虽然是应该全力以赴的时候。就像刚来不久在和外院来2+2交换的学姐聊天的时候学姐 说:“周末为什么要学习?周末难道不是应该出去玩么?” 的确,周末的夜晚总是不安宁,半夜总是会有泡吧回来的舍友带着酒精浸泡过 的声音说笑着飘过走廊。 日头渐长,太阳一天天往北回归线移动,天气一点点变暖,草坪上开出了不知名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一些称 不上是感慨也算不得体悟的东西,在某次哲学seminar之后阳光灿烂的午后裹挟着熟悉的陌生感扑面而来,就在我和助教讨论着 “distinction between belief and knowledge”走出教学楼的瞬间,对面的塔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学正门两侧曼联和曼城的球队 标志,塔楼的尖顶上的鸽子气定神闲地俯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然后抖抖翅膀飞走了。 如果从来都不存在knowledge呢,we ought to believe the knowledge to be knowledge,我这样和助教说。记得在英国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学教师罢工期间我整天乐得 清静地在图书馆或是街角的咖啡馆写Literature and History的课程论文,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里面引用了博尔赫斯的诗 《你不是别人》: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或者其实本没有诗里渲染的那么浪漫,生活 本来就是这样的千篇一律和那样的千篇一律,然而相互交叠之间却总让人感觉到新鲜,因而永远有不知名的热情和勇气。说的更直接一 点,人和世间万物一样都只是那一堆化学元素,而区别于人和其他生物以及非生物的东西也就是那一点“气”,或者说“意义”——不是小 学的时候在作文里写的“人生的意义”,或者说不仅仅如此,随着生活和岁月在年龄上沉淀得越来越厚重,这重“意义”也越来越不是多年 前能够花上五六百字说清道明的一个词汇或短句,而是时间逝者如斯流淌过的年月里交叠的,我走过的身影——在复旦和曼大,在上海 和曼城,在中国和英国。 带去的日历一篇篇被撕下来,日头渐长,夏令时拨快的一小时无形中好像拉快了时间的步伐。春假的时候去了摩洛哥,从四月初英国依 然料峭的春寒一下到了温暖的热带,脱掉了厚重外套,马路上的绿化是棕榈和很高的仙人掌。在这个北非国家的一周里从城市到沙漠到 山区到沿海,逛过马拉喀什有舞蛇和耍猴的集市,听过傍晚清真寺的钟声和唱经,骑着骆驼在世界上最大的沙漠边缘试探,去了刷成天 空一样透明干净蓝色的舍夫沙万,山中树木葱茏在山雨欲来时雾气蒙蒙,最后在卡萨布兰卡喝一杯装点着柠檬片的Vermouth,在公交 车站等一辆3个小时都没有来的公交车并邂逅了一群热情的当地小姐姐。 每一天都是新鲜和彩色的,像马约尔花园里明艳灿烂的花朵, 在当地四月已经有些炽热的阳光下疯狂地绽放。那些异域的手鼓声和听不出内容的吟唱飘荡在记忆中光影色彩中惊鸿一瞥,在回到英国 以后很多个坐在桌前读reading或是整理笔记的夜晚想起,抬眼窗外是安静的夜色和安静的空间,与沙漠的夜晚相似,而又不同。 生活 展开了它的另一副面貌,而在这副面貌中,你我都如此渺小和无知。 期末考完之后二度去了伦敦,然后直接去了爱丁堡,往北行驶的火 车经过一片又一片趴着绵羊的草场,天很蓝,云朵像羊毛一样柔软厚实,是很让人安心舒服的景象。 头靠在车窗上,回想起海德公园风 轻云淡的午后有着英国初夏微微刺人的阳光和吹面不寒的微风,还有伦敦老旧得甚至有些破败却日日拥挤的地铁,以及白金汉宫前精美 的喷泉。 过去五六个月的时光裹挟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点点漫出来,有点像从摩洛哥回到英国的那个下午,在曼城依旧凛冽的 寒风中等公交时的熟悉和踏实感,仿佛是“直把他乡作故乡”的莫名亲切。 我知道不用等到回家以后,我现在,此刻,就很想念,想念我 从第一天走在这个位于中时区的国度中我走到的每一处地方,每一寸时光。我不能说在这里的每一秒都万事如意,初来乍到时难熬的语 言适应期,厨房灵敏的过分的烟雾报警器,时不时停运的公交和早早关门的商店,及至比微信支付宝麻烦一万倍的信用卡支付。然而看 着窗外宁静的英国乡间,想起每天走在去上课的路上,从冬天纷飞的冰雪走进又一年的春夏,想起考过了的Literature and History 的期末试卷上和The Great Gatsby相关的论述题,是讨论书里有一句“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我说这或许并非意指倒退,并非是说人就此沉湎于某个过去无法自拔,它包含了人的某种挣扎,不是说人 要追求的东西是多么难以达到,而是挣扎本身的过程,是“逆流而上”的行为本身赋予了时间厚重感和意义。那些写满了我从未想象过我 有一天能用异国文字洋洋洒洒写出来的答题纸交上去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偌大考场高耸的窗户和拱形的屋顶,初夏上午十一点的阳光在 老旧的木地板上闪着水面一样的波光。 很久之前对这里的憧憬,还有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在未来都会慢慢沉淀成一汪水或是一片光,在 掌心里微微荡漾。那些行走在中时区,行走在七八个小时的时差之外的日子,最后留给我的除了在这里认识的认真负责的教授和助教, 除了语言水平的提升,除了独立生活能力的增强,甚至除了手机里多出来的照片存图之外,我知道有些东西,除了任何人在任何地方交 流都能得到的东西之外,在曼彻斯特生活学习的五个月里,有种名为“成长”的复杂化合物在我身上日渐生长。 交叠的,我走过的身影 ——在复旦和曼大,在上海和曼城,在中国和英国。 如同生活不是虚构,在6月初我20岁生日的夜晚,恰逢期末季,半夜温习完整理过的reading材料和平日seminar讨论过的观点和论 题,在这异国的漏夜收到了母上踩着英国零点发的红包和远在故乡的同学发来的生日祝福,我望着镜子中自己的面容,这一刻的我如此 真实,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这里是英国,是北京时间的七小时之前,如同我在这里度过的这个冬春转夏,如同我走过门前的Oxford Road,如同校属博物馆里巨大的鲸鱼骨架——我说不出我在这里的意义,如同我说不出生活中种种存在的理由,但是转念,我们或许 根本不需要对这一切洞悉透彻到能够付之于口,然而这却会慢慢成为我自己的一部分,英格兰冬日的漫漫长夜和春夏拉长的黄昏,写过 的长长字句踏过的长长旅途,在某一天忽然想起时也都化作回忆一抹怔忡间划过嘴角的微笑。 像是彼年春夏,风轻轻吹过英格兰古老 城堡的山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