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市场与外国技术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pdf

我国市场与国外技术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 201528008743258 张超 乍看之下,这个题目可能会令一部分人迷惑不解。一般来讲，与国外的技术存在“爱恨 情仇”的似乎应该是国内相似领域的技术，亦或是利用该技术的企业，为什么要说是国内的 市场呢?也许还会有人问，我国的市场与国外的技术之间，真的存在很重要的问题值得大家 去关注吗？为什么需要研究这个问题？在做这个研究之前，本人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些问题， 甚至觉得这类的研究太空泛了。所谓的技术创新，难道不是依靠那些行走在科研一线的科学 工作者们日以继夜、焚膏继晷般的努力攻克出来的吗？为什么说和市场有关系呢？然而，现 实却总是那般骨感。它用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案例告诉我们，忽视市场和技术的问题，它们 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市场换技术：一个看似完美的双赢战略 为了能够大家更加清晰的理解这个问题，先举一个比较简单的例子：张三家是八辈贫农， 家里面除了地啥都没有。基本上过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生活，虽然日子苦了点，但还是 能过。但是，随着家里的孩子不断长大，张家也不断地添丁，这种生活方式已经支撑不住这 么大的家。相反，隔壁老王家由于祖上传下来的地少，因此后期不断地琢磨种地手艺，拥有 了相当高超的技术。张三时不时常就花钱向隔壁老王学艺，但是成效甚微。终于有一天，老 王忍不住了：“要不这样吧，你在你家划一片地。这片地我来种，收成咱俩平分，你看怎么 样？”张三心想，这地在我家，他来我家种我还能看到他种地的方法，又能得到不少于划地 前的收成，说不定还能偷学点技艺，何乐而不为呢？而老王虽然需要偶尔多花点时间在张三 家种地，但是却能得到比以往还要多的收成，也很开心。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合资种 地。张三和老王的故事看似浅显，却能反应很大的问题。张三舍弃了一部分土地，想要学来 老王的种地手艺，采用了“土地换技术”的方法。而隔壁老王自然不会任由老张学艺，手里 的秘方也不会传给张三。 如果将上面的例子复杂化，就是所谓的“市场换技术”问题。类似的事情发生在 1977 年 [1] 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那时邓小平提出的引进技术提升经济发展的思想已经被广为接受 。 但“我们能否更大规模地引进国外技术设备，归根到底取决于我们的支付能力。只有出口更 1 多商品，取得更多外汇 ，才能引进更多技术设备。” [2]与此同时，国际上冷战气氛逐渐淡化， 西方国家的经济上存在“滞胀” 的现象，因此急需打开国际市场。1978 年 6 月下旬，在听 2 取了谷牧的专题汇报后，叶剑英强调：“我们需要他们（西欧）的先进技术，他们资金过剩， 1 所谓外汇，狭义的将就是以外国货币表示的，为各国普遍接受的，可用于国际间债权债务结算的各种支 付手段。一种通俗但却并不严谨的理解可以把它当成是外国货币。 2 滞胀现象是指经济停滞不前，存在失业率较高的现象，同时物价又不断升高，是一种很可怕的经济现象。 技术需要找市场，引进技术的重点应放在西欧。”[3]但是这个时候，我国进行的仅仅是简单 的技术贸易和补偿贸易。而国外也仅仅是在中国出口先进的技术，并没有侵占中国国内市场 的迹象。这就好比张三花钱向隔壁老王学习技术一般，两者之间的利益关系还非常单纯。 图 1 市场换技术背景下中外双方第一次 PK 1978 年 10 月，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在同中方谈判重型汽车项目的技术引进时，该公司董 事长汤姆斯·墨菲向中方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只同我们谈技术引进，而不谈合资 经营（Joint Venture）？”这个问题引起了国家领导的高度重视，考虑到一旦合资经营了， 中外双方就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因为经营风险是双方都要承担的，所以国外就不得不 拿出所需要的真正技术。对这个问题，邓小平指示说：“尽管它对某些技术有保留权和拥有 权，但不管怎么样，总在这里用了，用了我们总会学会一点”。但是，在同意进行合资经营 的同时，也提出了以下两点要求：1、外国合营者作为投资的技术和设备，必须确实是适合 我国需要的先进技术和设备。2、外商投资企业的产品全部外销或大部分外销。 第一点要求是讲，引进的技术必须要有用，而且是先进的。这方便国内企业对此进行模 仿、引进和吸收，最终变成自己掌握的技术，这一现象被我们成为“FDI 技术溢出效应”。 [4] 这一点对国外企业来讲并不是很棘手，因为真正的核心技术是一定要封锁起来的 。真正要 命的是第二点要求，由于产品全部外销，国外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最终还是卖给了自己。然 而，能把产品卖到中国，赚中国消费者的钱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而且由于中国的生产原料 和劳动力工资都很低廉，导致生产出来的成本也比较低，所以买到国外的产品反过来会威胁 到他们自己国家的企业。结果，到了 1986 年初，来中国商谈合资经营的企业一度呈现减少 的趋势[1]。此外，由于国内技术匮乏，难以生产出满足民众日益增加的消费需求。特区企业 经常进口某些高档消费品后低价转销内地，广东、福建和浙江沿海地区甚至出现了走私贩私、 偷税漏税泛滥的严重情况。对此，国务院提出，为了进一步打开对外经济技术交流的新局面， “对确实提供了先进技术的产品，允许在国内市场部分销售”。 二、FDI 技术溢出：值得商榷的提升技术手段 在张三和老王的例子中，张三之所以会同意老王在自家土地上耕种，最大的原因在于除 了能够获得一部分收成之外，他还能有机会学习到老王的先进技术。然而无论老王如何遮掩， 总有一部分皮毛手艺会被张三学到。这就是所谓的“技术溢出”效应，这对老王来讲是不愿 意看到的。回到我们真实的生活上来看，市场换技术的产物——合资公司，就存在着 FDI 溢出效应的问题。为了能够顺畅的了解这个问题，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 FDI，以及为什么会 存在溢出效应。在一般的合资企业中，国内的企业提供厂房、劳动力、部分资金等，而国外 的企业（即跨国公司）一般会提供除资金外的技术和管理人员。像这样以资金、技术和先进 管理技能为资本的投资方式就被称为外商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当然 这是一个便于大家理解的定义，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翻阅国际投资学的相关教材查找更为严谨 的定义。根据 FDI 溢出研究领域最著名的两位学者 Blomström 和 Kokko 的定义，FDI 溢出 指的是跨国公司在东道国进行外商直接投资，引起当地技术或生产力的进步，而跨国公司无 法获取其中全部收益的一种经济外部效应[5]。 图 2 市场换技术背景下中外双方第二次 PK 讲到这里，大家也许会问，为什么会存在技术溢出呢？有一种说法认为，由于存在技术 差距，跨国企业的到来让东道国（就是被投资的国家）的企业见到了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 他们可以通过模仿、学习来吸取经验教训、减少试错成本来提升自身生产率[6]，这种解释被 称为示范效应。可能这么说大家还是会觉得很绕，但是如果听到下面的名词也许便会豁然开 朗——山寨货！就拿手机来讲，我国的部分山寨手机要比原装手机还要先进，山寨模仿的速 度也很快，这样的一种现象就是由示范效应带来的“技术进步”。还有一种比较广泛的说法 认为，由于跨国公司更加重视员工的培训，然而当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员工转向东道国企业工 作时，其掌握的技术和经验也随之流向东道国企业，给东道国企业带来了技术创新和进步， 溢出便随之产生，这种效应被称为员工的培训与流动效应[7]。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就好比 前男友，已经被自己训练出来如何更懂得爱人了，却白白便宜了他的现任女友。针对溢出效 应产生原因的研究还有很多，限于篇幅这里就不赘述了，大家只要知道东道国很厉害，有很 多途径能够学习先进技术这点就可以了。 然而，依旧是那句话：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中国率先与外商合资的是汽车行 业，也是在相关研究中点击率较高的词。我们先来看看学者们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由 于存在核心技术的封锁，中国汽车产业的外资技术溢出效应极为有限，大部分的市场被合资 企业所占据，本土企业无法通过溢出形成创新，甚至部分企业的自主创新行为遭到冲击[8]， 由此产生了汽车行业市场被占据，技术被封锁，创新能力无法形成的现象[9] 。由此可见，市 场换技术政策的实施虽然带来了汽车产业扩张，但是整个政策的核心目的，即自主创新能力 并没有形成，因此市场换技术在汽车产业并未取得成功[10]。”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在汽车 行业，市场换出去了，但是技术并没有引进来。类似的，南京玉环与美国 A.O 史密斯公司 的合资案、上海光华爱而美特仪器公司这些在合资过程中由于没有掌握到核心技术，仅仅依 靠技术溢出来提升技术的方式，大多数企业的下场都是被外资企业占据了大部分市场。所以， 市场换技术政策到底是否有效果，以及如何提升我国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引起了国内学者的 广泛关注。 三、空心化问题：市场换技术带来的麻烦事 前面铺垫了这么久，相信大家已经对市场换技术政策有一定的了解了，因此可以给它下 一个比较严谨的定义：“市场换技术”是我国在 20 世纪 80 年代提出的重要引资政策，尽管 可以分为进口商品或销售代理方式和外商直接投资方式两种，但一般指的是外商直接投资方 式的“市场换技术”[11]，其主要目标是通过开放国内市场，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引导外资企 业的技术转移，获取国外先进技术，并通过消化吸收，最终形成我国独立自主的研发能力， 提高我国的技术创新水平[1]。三十多年以来，这一政策的实施致使外资大量涌入我国市场， 我国持续多年成为引进外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而外资对于经济增长、产业结构升级、资本 积累、就业增加等方面的促进作用也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热点。 图 3 市场换技术下中国企业获得的经验教训 但是，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学者和管理者们心头，市场换技术政策是否是有效的呢？ 也就是说，FDI 溢出效应是否发挥了作用？我国企业是否具备了自主创新能力呢？这个问题 在上一节做出了一些回答。事实上，学术界的讨论认为，在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两国技术间 差距较大，FDI 溢出效应是存在的。但是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两国间的技术差距不断缩小， 缩小到一定程度后这种溢出效应就不再明显了[12]。而且，国外的核心技术封锁现象十分严 重，即使在合资过程中也很难获取到真正的核心技术。然而，值得关注的是，在大多数合资 企业失败的案例中，我们可以探寻到这样一个规律：由于国外企业拥有核心技术，这种核心 技术一旦进入了中国市场之后，一般很难出现竞争者或者替代品。一些国内刚起步、具有很 大潜力的本土企业也在这时候被“消灭”掉了。因此，这时候市场上便出现了对这种技术的 依赖，由此而带来的合资企业被外国企业的技术“要挟”，不得不做出妥协和让步。而往往 这种妥协和让步的代价就是失去对合资企业的经营管理权，被国外的技术架空，形成了“产 业空心化”的问题。 不仅如此，技术空心化、人才空心化、投资空心化、需求空心化等等一系列问题的产生，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我国拥有的核心技术少，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低端。这一现象在制造业中 尤其明显，我国虽然有“世界工厂”之称，但是大部分做的都是低端的加工处理工作，真正 做核心技术的还是占少数。在吸取了失败的经验教训后，中国企业对此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 前段时间变身网红的格力电器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强调要以核心技术来掌控主权，这也是目 前学者们对这一问题探究之后得出的一致性结论。 市场换技术这样的决策不仅仅是在中国存在，在其他发展中国家也存在着，对于发展中 国家来说，FDI 技术溢出确实是有限的，这点在前人的研究中就被证实了[13-14]。说到底，拥 有核心技术才是王道。近几年来，我国对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关注越来越多，对科技中 小型企业的扶持也越来越大。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方针也逐渐的深入人心，政府、高校、 研究机构、企业、金融机构和中介机构之间形成的“政产学研金介”的创新体系不断完善， 中国在提升自主创新的道路上也在不停地努力着。 总的来说，中国的市场和外国的技术之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你，明白了吗？ 参考文献 [1] 夏梁,赵凌云.“以市场换技术”方针的历史演变[J].当代中国史研究,2012(2):27-36. [2] 谷牧：《关于访问欧洲五国的情况报告（一九七八年六月二十二日）》，《党的文献》2009 年第 1 期。 [3] 《谷牧回忆录》，中央文献出版社 2009 年版，第 306 页。 [4] 李国学.从“以市场换技术”到“以制度促创新” ——中美 BIT 框架下我国企业技术进步的新选择[J].国际 经济合作,2014(10):30-37. [5] Blomström, M. & Kokko, A.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 and Spillovers [J]. Journal of Economic Surveys, 1998, (3): 247-277. [6] Swan, P.L., The international diffusion of an innovation [J]. Journal of Industrial Economics, 1973(22):61-69. [7] Chen, E.K.Y.,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 Technology and Employment [M]. Macmillan, London 1983. [8] 时间,吴松泉,王今.中国汽车产业“市场换技术”战略分析[J].汽车工业研究,2005(8):10-13. [9] 孙 晓 华 , 杨 彬 , 张 国 峰 .“ 市 场 换 技 术 ” 与 产 业 空 心 化 ： 一 个 研 究 述 评 [J]. 科 学 学 与 科 学 技 术 管 理,2009(1):125-130. [10] 黄 乃 文 , 杨 永 聪 .“ 市 场 换 技 术 ” 成 功 了 吗 ？ —— 基 于 中 国 汽 车 产 业 的 经 验 研 究 [J]. 科 技 管 理 研 究,2012(14):26-30. [11] 李晓华.对加入 WTO 后“以市场换技术”的思考[J].中国工业经济,2004(4):21-26. [12] Yu Yongze. Is there a “threshold condition” in FDI technology spillover? [J]. The Journal of Quantitative & Technical Economics, 2012(8): 49-63. [13] Ariken B and A. Harrison. Do Domestic Firms Benefit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Evidence from Venezuela[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99(89):605-618. [14] Blomstrom, M.&Sjoholm, F. Technology transfer and spillovers: Does local participation with multinationals matter[J].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1999, 43: 915-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