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文化季刊·2022年夏之卷.pdf

应天文化季刊 编 辑委 员会 主 任 吴金山 郭文佳 副主任 高建立（常务） 陈晓明 成 （以姓氏笔画为序） 员 琰 于志刚 卢忠雷 刘万华 刘海洲 佳 吴金山 陈晓明 李卫军 张松林 张富林 李相中 李瑞华 郭文佳 高建立 常丽洁 薛立芳 总编辑 吴金山 郭文佳 主 高建立 陈晓明 编 马媛媛 王 冯志伟 孙 立 王 又是一年毕业季 离情别绪两依依 ——人文学院 2022 届毕业典礼院长致辞 四 年 的 光 阴 ， 转 眼烟 消云 散； 时 间 的 刻 度 ， 依 然留 存温 暖。 青 春 的 歌 谣 ， 回 荡在 荼蘼 架下 的秋 千 ； 蓦 然 回 首 ， 是 难 以忘 怀的 初恋 。 春 明 湖 畔 的 金 柳 ，是 摇曳 风中 的妙 曼 ； 洒 满 书 声 的 小 路 ，蜿 蜒于 文秀 山前 。 剪 取 夏 梦 湖 的 荷 香， 听取 蛙声 一片 ； 绿 岛 上 的 咖 啡 屋 ，从 不曾 曲终 人散 。 秋 韵 湖 的 仲 夏 夜 ，被 网红 桥璀 璨妆 点 ， 轻 轻 的 你 们 走 过 ，恍 入蓬 洲阆 苑。 冬 泰 湖 的 干 涸 ， 是宏 伟工 程的 “摧 残 ”； 短 短 三 年 之 后 ， 将呈 现辉 煌无 前。 餐 厅 的 琴 声 悠 扬 ，舞 动着 舌尖 上的 浪 漫； 留 在 记 忆 深 处 的 ，是 图书 馆厅 前的 对 联。 开 闭 馆 的 音 乐 流 淌， 是割 不断 的梦 绕 魂牵 ； 多 少 个 披 星 戴 月 ，纵 情在 书山 盘桓 。 条 条 宽 阔 的 林 荫 道， 飘过 一顶 顶碎 花 伞； 伞 下 多 情 的 姑 娘 ，惊 艳了 谁的 初见 ？ 飞 驰 而 过 的 单 车 ，是 男生 示好 的手 段 ； 清 脆 的 手 机 铃 声 ，装 满了 爱的 誓言 。 汉 梁 楼 的 穹 顶 ， 高高 耸入 云天 ； 三 商 楼 的 廊 柱 ， 多少 次流 连忘 返。 行 方 楼 的 巍 峨 ， 诠释 着校 训金 言； 智 圆 楼 的 灯 火 ， 回放 着催 人奋 进的 昨 天。 你 们 豪 情 万 丈 ， 正值 锦瑟 华年 ； 生 逢 美 好 时 代 ， 绝不 能躺 平摆 烂。 追 梦 者 的 脚 步 ， 不惧 怕坎 坷艰 险； 成 功 者 的 秘 诀 ， 是永 不止 息的 登攀 。 动 人 的 誓 言 ， 莫 过于 海枯 石烂 ； 大 美 的 风 景 ， 多 在陡 峭的 山巅 。 相 信 风 雨 过 后 ， 定会 飞霞 满天 ； 那 七 色 的 彩 虹 ， 是献 给青 春的 花环 。 不 愿 说 再 见 ， 还 是到 了这 个离 别的 夏 天； 执 手 相 看 泪 眼 ， 那是 桃花 潭水 的纪 念 。 应 天 楼 前 的 棒 棒 糖， 恒久 驻留 心间 ； 离 校 时 的 回 眸 ， 她是 送别 的温 暖。 此 一 别 山 高 路 远 ，再 相逢 也许 经年 ； 牵 挂 在 眉 间 心 上 ，无 论是 海角 天边 。 多 年 以 后 的 归 来 ，依 旧曾 经的 少年 ； 最 早 张 开 怀 抱 的 ，还 是你 们的 人文 学 院！ 应天文 化季 刊 20 22 夏之卷 ( 总第 2 期 ) ● 目 录 本刊特稿 待病存在观 （解志熙·1） 应天史话 图绘王宴：从“梁园赋”到“梁园图” （孟玉洁·5） 书院研究 范仲淹与应天书院 （郭文佳·14） 文学沙龙 中秋夜思（外二首）( 丁益潮·21）/ 海的味道（杨鉴生·22） /“鸭屎香”的品质锻造之路（何雪梅·24）/ 一场莎剧的盛宴（张 晓玲·27）/ 交响的方式（外二首）（今今·21）/ 假如我有 一片面包（外一首）（露西居士·28）/ 联觉之梦（李汭津·29） / 生命的星光（何旭冉·30） 继周堂读《庄子》随笔之二：了不起的庄子休先生 （庄桂森·32） 学术论坛 立此存照：洪权读书留痕 （袁洪权·35） 写意印风臆说 （李 林·42） 总 编 辑：吴金山 郭文佳 主 陈晓明 编：高建立 写意的三个精神维度——从《答张藻仲书》说起 （曹天成·50） 从抗战到建国：郭沫若政治文化的建构与消解 （刘海洲·53） “扬先哲之绪烈”--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林则徐纪念（杨金华·61） 商丘殷商文化资源旅游开发路径之思考 （马媛媛·68） 教学天地 “新文科”时代“课程思政”建设刍议 （陈功文·73） 文学课程思政路径探析 （张松林·79） 学子文苑 老子无为思想的自由观和政治观 （牛新海·82） 鱼玄机言志诗刍议 （张 甜·85） 浅析《红楼梦》前五回的特殊作用 （李 欢·93） 艺术空间 庄桂森书法作品 （庄桂森·98）/ 张雪峰书法作品 （张雪峰·98） 师生摄影作品 “游园戏梦”活动花絮 （高 远·99）/ 樱花树下·花样年华 （尚 启玉·99）/ 日月湖夜色 （王 琰·99）/ 生命 （张德晶·99） 学术动态 我院历史学专业获批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4）/ 赵亮博士以第 一作者身份在国际 SCI 期刊发表论文（52）/ 我院两位青年教 师获批河南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资助性计划（92） 应天文化季刊 ● 2022·夏之卷 本刊特稿 ● 待病存在观 □ 解志熙 随后便喘不过气来，小脸憋得发青，病情急转直下， 在得病第五天的半晌午夭折了。我稍长了才明白， 小弟弟其实是殇于肺炎——肺炎是那时农村孩子的 杀手，孩童的感冒一旦转成肺炎，农民就束手无策 了，所以小弟弟很快就病死了。按农村的习惯，夭 折的童子是不能埋葬的，所以小弟弟咽气后，伤心 的母亲只能用小被子裹起没有气息的他，交给村里 的一个孤老头子抛放到远山凹里，十多天后我偷偷 去看，早已尸骨无存。小弟弟的病亡，是小小少年 的我第一次与死亡的近距离接触，至今还难忘他可 爱的样子——他若活着，今年该有五十二岁了。 幼年的这些切身经验，使我在稍后的少年时 人生而为人，最初意识到生病很危险、甚至会 代听 闻祖父讲古说病，感触颇为深切。记得那是 死人，这体会大多来自关系密切的亲人、亲戚的病 1972 年冬季的一天晚上，从公社来的两个驻队干部 与死吧。我幼年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的小舅舅和小 摊派到我家食宿，晚饭后他们出于对长者的尊重， 弟弟接连病死，切身感受到疾病的危险。小舅舅是 请求我的祖父道：“老人家，给我们讲个古吧！” 我的三舅，我五六岁的时候，他就是十八九了的小 祖父沉吟了一下，便说：“那就讲一个吧。项羽刘 伙子了。小舅舅生下来就有病，不会动转、不会说 邦争天下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吧？项王力拔山气盖 话，只能傻傻地吃喝，生活不能自理。我八岁的时 世，一世的英雄，啥都不怕。可是有个人说话了， 候，小舅舅终于病死了，我随母亲去送葬，第一次 他说：‘大王啊，有一件事谁都没办法，不能不怕 意识到“人病了会死啊”。随后的一年，我的小弟 啊！’项王说：‘咳，还有这事？说来看看！’那 弟也病死了，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疾病的无情。小 人蘸着唾沫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项王一看，果然 弟弟比我小七岁，生得可爱而且漂亮，他在襁褓中 不能不怕。你们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吗？”围坐听讲 的时候，我每天放学回来的任务便是抱着他玩，听 的人都想不出项王究竟怕什么。祖父说：“咳，就 他牙牙学语，看他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很喜欢 是个‘病’字！病要来，谁挡得住、谁敢说一定治 他也很爱护他。记得有一次小弟弟乱抓东西，父亲 得好啊！”这个霸王怕病的故事，别人也许听过就 随手打了他一巴掌。在农家，做父亲的大都是说一 忘了，我却深为震撼，铭记在心，长大后也查阅过 不二的角色，谁敢有意见？可我却愤怒地咆哮起来， 文献，却不见类似记载，也不知祖父的说法究竟从 逼得父亲道了歉。不幸的是，小弟弟在不满两岁的 何而来，或许是他根据生活经验现编的也未可知。 时候，突然感冒咳嗽，村里赤脚医生给的药没有用， 当祖父说这话的时候，他已是将近八十的老人，一 1 2022·夏之卷 应天文化季刊 生经见过多少事，对生老病死看得很开、其实无所 不料景公死了，果然以他为殉，这真不知是倒霉催 畏惧的，他说项王也怕病，并不是借项王来渲染病 的还是命运的捉弄？听到秦国二良医直言病已无 的可怕，乃是强调病的不可抗拒、非人力所能却。 治，晋景公既不生气也未哀恳求治，乃坦然接受命 凑巧的是祖父所讲霸王怕病的故事，恰与我当 运，显得很有气度；然而，同一个晋景公又为何要 时读到的晋景公病死的故事相印证，更令我暗自惊 怄气杀了桑田巫，却终于难逃其预言，端到嘴边的 心。那时我正上小学四年级，课业比较轻松，便捡 新麦饭到底还是没有吃到口，就一屁股倒栽进毛 起家藏的一部线装说部《东周列国志》挑灯夜读， 厕里死了？最感神秘的是桑田巫的预言为什么那么 念得津津有味——春秋五霸走马灯似的英雄事迹， 准——难道真是天命难抗吗？小小少年的我对此百 看得我眼花缭乱，只是过于纷繁的情节让我随念随 思不得其解，久久难以释怀。后来读书渐多也渐解 忘；骊姬、夏姬以及西施之类的艳冶故事，则因为 人事，才估摸出当初的晋国固然有过那么一档子事， 年龄的关系，读来虽然好奇而毕竟莫明其妙；最令 但未必就巧合得如此毫厘不爽，只是做传的左丘明 我着迷而又迷惑不解的，乃是第五十八回“说秦伯 占有后见之明，且是一个讲道义的儒先之士，于是 魏相迎医 报魏錡养叔献艺”所讲晋景公生病求医 如神道设教一样叙述历史，把这个故事讲得更为机 却命定死亡的故事，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这个故事 巧周圆，旨在教训人作威作福不要过分，老天有眼 原来取材于《左传》。《东周列国志》对此事的讲 呢！也即俗谚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 述生动曲折，只是文长不便引录，此处就转录《左传》 明”或“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之意也。 其实，人不论富贵贫贱，生了病就都是肉身凡 比较简洁的纪事吧。据《左传》所记，此事发生在 鲁成公十年。那年的春天晋景公诛杀了势力坐大的 人，也就不免这样那样的焦虑和郁闷——这病怎么 赵氏一族，只有孤儿赵武得以幸免。很可能自觉事 就偏偏生在我身上、生在我亲爱的人身上了呢？难 情做得太过分，晋景公心里有了阴影，身体也出大 道是命运的戏弄、是老天爷的惩罚吗？多不公平 毛病了—— 呀！如此等等的自扰自怜，人情其或难免。即使是 夏，四月，晋侯有疾。五月，……晋侯梦 大圣人如孔夫子，当看到自己很赞许的弟子伯牛有 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 疾，也难以心平气和、镇静以对，而情不自禁地感 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 叹：“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 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 疾也！”（《论语 • 雍也》）即使是大伟人如毛泽东， 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 看见自己亲爱的女人得了病，也像普通人一样焦虑 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梦疾为 得不能自已，而当他在 1973 年重抄其 1923 年赠别 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 爱妻杨开慧的词作《贺新郎·别友》时，他自己也 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 已是重病在身的老人，乃改写其中措辞，发出了“人 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 有病，天知否”的沉痛疑问。老人家如此问天，亦 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 不免错问也——人有病与否，老天爷哪能知道而且 “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 何须知道！究其实，病乃是人与生俱来也与之终老 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 的问题，人归根结底还是生物的一种，原本是天然 示而杀之。将食，涨，如厕，陷而卒。小臣有 的带菌者、也无不带有病的基因。差别只在于：有 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 的人体质弱点，生来就有先天之疾，后天也容易生 以为殉。 病染疾；有的人免疫功能好，生来显得健康，但其 这个故事颇多耐人寻味处：二竖子躲在膏肓之 后的生涯也难保不病——自身的疏于卫生、自然的 下医药难以企及，“病入膏肓”遂成指代不治之症 病毒侵袭和人间的疫病传染，都可能使一个看来健 的成语，一直提醒后世的人们，病总有不能治者； 康强壮的人成为奄奄一息的病人。所以套用存在论 小臣梦见自己背着晋景公登天，显摆给别人听，却 的话头，人这种自以为是“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 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长”的高级动物，不过是“待病的存在”且常常是“带 文明的畸形繁荣和摩登生活方式的病态发展，也让 病的存在”而已。 人很容易招病和患病，而交通的便利快捷则使疾疫 那么，病是可以完全防治的吗？答曰：人当然 的传染一日千里，极其难以遏制。 应该积极防治疾病，但能不能防治得住，那就在两 最触目惊心的病灾，就是去冬今春新冠肺炎的 可之间了——有的人有的病是能够防治得住的，但 爆发和流行——它在旬月之间传遍全球，数十万人 有的人有的病是防治不住的，并且防治住了这个病， 接连死亡、千百万人带病呻吟，世界经济因此停摆， 却有可能防治不了那个病，所以病的危险和威胁对 社会矛盾因此激化，国际关系因此恶化……曾经陶 每个人都始终存在。今天人们的生活条件好多了、 醉在现代化浪潮中自觉无所不能的人类，怎么也没 经济较以前宽裕多了，所以人的保健长寿意识大为 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病毒，就将自以为是的我们打回 增强，于是努力锻炼身体、积极防治疾病，这当然 到脆弱生物的原形，显现出不堪一击的本相。所幸 是好的。但一个无情的事实是，人不可能完全防治 大多数人类尚能守望相助、团结抗疫。在付出空前 住所有疾病，人永远是“待病的存在”而且迟早要 惨重的代价之后，人类也许可以逃过这一大劫难吧， 成为“带病的存在”，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但类似的病灾以后一定还会发生——指望人类有一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以前工作的大学里有一 天会根绝疾病，那是不可能的妄想。我们得老实承 位知名学者，刚刚六十出头，学术正当成熟，其为 认，细菌病毒会永远会伴随着人类存在，这是人类 人谦和有礼，而且堪称锻炼和预防的模范，多年坚 作为星球上唯一高级生命的宿命。就此而言，这次 持跑步、游泳，从来没有间断，也特别注意卫生保 疫情恰是对人类的及时提醒和严厉警告，应足以促 健，据说他即使到女儿家去转悠，也只用自己的水 使人类反省现代文明和摩登生活方式的病态——现 杯喝水，平日红光满面，健步如飞，身体和心情看 代文明只知一味满足人类永远难以餍足的欲望，甚 起来都很好。但遗憾的是，这位老师在六十三岁普 至为了经济利益而不断刺激人类的消费需求、不惜 查身体的时候，却意外地查出了肝癌而且是晚期， 耗竭地球上有限的自然资源，使其难以为继而日渐 不久就遽尔病逝了，而他临终前最感难以接受的事， 败坏；人类穷奢极欲的摩登生活方式，则使人在为 则是自己这样一个努力锻炼、特别卫生的人，怎么 所欲为、欲罢不能中导致人性的病态；人类各国族 就会得病呢！还有我敬爱的一位导师，他是一个思 的关系也在利益争胜和权利争霸中陷入恶劣的对抗 虑周祥而又平和冲淡的人，也长期坚持游泳锻炼， 境地——如此病态的文明、病态的人性和病态的国 身体一直很康健，直到八十还耳聪目明，笔耕不辍， 际关系，是继续下去还是适可而止抑或改弦更辙？ 毫无病态，我原以为他至老也不会生病的。可是， 人类是到了冷静想想的时候了！ 就在去年年末却传来他患病的消息，我赶去看他， 在古希腊史诗里，最厉害的英雄人物阿噶琉斯 发现他已不能认人、不能言语，生活在幻觉中，原 仍有其致命的死穴——脚跟，在古希伯来的宗教经 来是阿尔茨海默病发作，此前毫无症候，其实潜在 典里，人生来就带着难以解脱的原罪。希腊史诗和 已久了。这两位老师都是积极锻炼、努力预防的人， 希伯来经典如此言说，其旨在告诫人类：人并非无 身体一直很健康，然而潜藏的疾病基因到底还是发 所不能、不可肆意妄行、不能穷奢极欲。但从古至 作了，让人感叹疾病的防不胜防。当然，人有了病 今能接受这告诫的人似乎不多。即如美国总统特朗 也不可怕，有赖于发达的现代医学，许多疾病都可 普言必称“美国第一”，他自己也仿佛得了金刚不 以治愈或至少得以延缓。但是今天的人们也都明白， 坏之身，全然不把新冠病毒放在眼里、也完全不以 不仅人的疾病基因难以根除，而且许多疾病也都随 百姓的生死为意。老英国的首相约翰逊则牛逼轰轰 着时代而进化和变异，诚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地以为英国人可以全民免疫，于是大剌剌地当起了 疾病始终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人类，此所以人类永远 甩手掌柜，放任新冠疫情流行，直到自己染病入院、 是“待病的存在”和“带病的存在”。并且，现代 在生死场上走了一回，才灰溜溜地承认新冠病毒不 3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可轻视而改变了政策。老成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则意 药可救了！最危险的是那些拼命要伟大的狂人，他 识到，新冠肺炎“不是一个仅靠某个国家就可以解 们带着极其病态的虚荣心引领整个国族发疯妄行， 决的危机，人类需要一起行动起来。”欧美国家总 正如麦尔维尔所说：“在悲剧意义上说来，凡是伟 算有了一个明白的主事人。是的，新冠肺炎是全人 大的人物，都是由一种病态心理所形成的。千万要 类的危机，人类只有团结互助才能抵御它，还不一 记住，年青有为的人们，人类的伟大性，其实不过 定能够彻底消灭它。经历了这次空前危机的我们应 是疾病。”终结狂人妄行的也是病——所谓千古一 该醒悟：人类确是原病之身、是待病的乃至带病的 帝的秦始皇、号称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以至于不可 存在，因此不能不带着“原病”意识先行筹划自己 一世的拿破仑，不都是这样收场的么？ 的存在、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前提，因此人类理当 2020 年 6 月 13 日草成于清华园之聊寄堂 善待彼此、守望相助并善待地球、适可而为。倘思 作者简介：解志熙，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博 不及此而仍怨天尤人，那人类当真是病入膏肓、无 ● 士生导师。 学术动态● 我院历史学专业获批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 近日，河南省教育厅转发《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公布 2021 年度国家级和省级一流本科专业建 设点名单的通知》（教高厅函〔2022〕14 号），公布了 2021 年度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建设点名 单。我院历史学专业成功获批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实现了商丘师范学院本科专业建设历史上 的重大突破。 自 2019 年教育部和河南省启动一流本科专业建设“双万计划”以来，学院积极响应学校号 召，高度重视专业建设，取得了显著成效。目前，我院已成功获批国家级一流本科专业 1 项， 省级一流本科专业 2 项。 今后，学院将通过建设一流专业，全面提升专业建设水平，不断提升人才培养质量，为实 现我校高水平应用型大学建设目标做出积极贡献。 4 应天文化季刊 ● 2022·夏之卷 应天史话 ● 图绘王宴：从“梁园赋”到“梁园图” □ 孟玉洁 “梁园”曾是西汉梁孝王刘武的皇家苑囿，枚 与创作与评论，使 乘作《梁王兔园赋》，铺陈梁王苑囿景致；南朝时期， 得“诗画异体同貌” 谢惠连作《雪赋》，以代言体讲述梁园雪景与夜宴； 的认知普遍流行。 同时又有江淹模仿枚乘，拟作《学梁王兔园赋》， 无独有偶，在中国 借古题写己怀，又一次强化了“梁园”意象。自此， “梁 文学与图像的互动 园”一词作为典故被后代文人不断歌咏，如唐代诗 过程中，赋文与赋 人对于“梁园”的集体追忆，明清时期，出现了以“梁 园”为题材的绘画作品，其中以晚明松江画派画家 沈士充的《梁园积雪图》、清代扬州画家袁江的《梁 图也是其中的一个 主题，赋文与赋图 转译中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众多学者对于《洛神赋》 与《洛神赋图》的研究。[2] 晋人顾恺之将《洛神赋》 到“图像”的转译，文本要素通过画家之手的挑选， 绘成《洛神赋图》，后又得到后世画家的临摹，台 绘于画图，过程中不仅凝聚了文本的文化记忆，也 湾大学艺术史研究所陈葆真教授《从辽宁本 < 洛神 传达画家自身的抉择与时代精神的互动。 赋图 > 看图像转译文本的问题》一文中引用《洛神 在中国古典文艺理论的认知体系里，诗画关系 赋图》图版多达 20 种，可见《洛神赋》为画家提 紧密，或谓“诗是有声画，画是无声诗”，或谓“诗 供的无限灵感。另外，与《上林赋》相对应的《上 中有画，画中有诗”。钱钟书先生在《七缀集》中 林图》也有大量创作，由此可见，不仅诗画关系紧 援引多种文献，论证古代文人对诗与画关系的认知： 密，赋与画的关系亦是如此。 园飞雪图》最为著名。由赋到图，经历了“语象” 诗和画号称姊妹艺术。有些人进一步认为 有关汉赋图像的研究成果已经很多，涉及汉 它们不但是姊妹，而且是孪生姊妹。唐人只说 赋与汉画像研究，如包兆会《论汉赋、汉画像艺术 “书画异名而同体”（张彦远《历代名画记》 成像方式的相似性》[3] 从“类型”、“造型”、“展 卷一《叙画之源流》）。自宋以后，评论家就 现方式”讨论了汉赋与汉画像石成像方式的相似性； 彷佛强调诗和画异体而同貌……南宋孙绍远 李立《论汉赋与汉画空间方位叙述艺术》一文认为 搜罗唐以来的题画诗，编为《声画集》；宋末 汉画的构图与汉赋的构思具有相似性；李宏《汉赋 名画家杨公远自编诗集《野趣有声画》，诗人 与汉代画像石刻》认为汉赋与汉画像石在艺术上的 吴龙翰所作《序》文里说：“画难画之景，以 主要相似性是功利性与装饰性的统一；王思豪《文 诗凑成，吟难吟之诗，以画补足”（曹庭栋《宋 图一个时代——汉赋与汉画像互文主题及其文化意 百家诗存》卷一九）。从那两部书名，可以推 义》[4] 讨论了汉赋文本与汉画像在语言与图像的相 想这个概念的流行。 [1] 互转化过程中的主题类型，以及文化象征意义。又 抛开钱钟书先生此文的结论，仅从所引的这 如讨论以汉赋文本为背景创造的绘画作品，王思豪、 些文献中就能窥知文人对于“诗画相通”观念的认 许结《圣域的图写：从 < 上林赋 >到< 上林图 >》 识。尤其在宋代以后，诗画相通的观念得到进一步 一文围绕司马相如《上林赋》与明代画家仇英的《上 强化，大抵离不开宋代文人兴起，远盛于以往时代， 林图》讨论了赋转化为图的过程，论述图写文学与 在风格与技法上都展现出独特的时代特征，文人参 5 复述历史的意义。许结《“洛神”赋图的创作与批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评》结合曹植《洛神赋》和顾恺之《洛神赋图》分 析了文图转化过程中的历史反差与艺术批评，这些 研究都为笔者提供了写作启发。本文选取的个案是 “梁园赋”与“梁园赋”的文图转换，“梁园赋” 主要以枚乘《梁王兔园赋》、谢惠连《雪赋》、江 淹《学梁王兔园赋》为语象标本，以明代沈士充《梁 园积雪图》、清代袁江《梁园飞雪图》为图像标本， 分析图像对语象的筛选、继承与反叛。 一、赋典：“梁园”的语象建构 梁园 [5] 又名兔园，西汉梁孝王在其封地内所 建的皇家苑囿。《史记·梁孝王世家》：“于是孝 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 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五十余里。”[6] 东园 即为梁园，张守节《正义》引《括地志》云：“兔 园在宋州宋城县东南十里。”另外，葛洪《西京杂 记》也说：“梁孝王好营宫室苑囿之乐，作曜华宫， 筑兔园。园中有百灵山，山有肤寸石、落猿岩、栖 龙岫。又有雁池，池间有鹤洲凫渚。其诸宫观相连， 延亘数十里。奇果异树，瑰禽怪兽毕备。王日与宫 人宾客弋钓其中。”[7] 由此可见梁园之大，山石、 植被、珍禽异兽具备，是梁王与幕僚文士举行文学 和娱乐活动的雅集之地。 枚乘的《梁王兔园赋》是最早的“梁园”的文 学书写，此赋是汉大赋的代表性作品之一，但据赵 逵夫先生考证，现存的《梁王兔园赋》有大段缺文， 不是完整篇章 [8]，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可以从现存 《梁王兔园赋》的篇章来一窥大汉苑囿风华。开头 描写兔园内的修竹池水，移步换形，通过驰道、长坂， 视角移至西山，铺排西山之高耸，山势陡峭，山上 林木之葱郁，云雾腾涌，流水作响，山中鸟兽和鸣， 山下之人车马相从，从容安步，斗鸡走兔、钓射炮炙。 妇人采桑而归，衣饰美丽，姿态便娟婉约，末尾表 达了妇人对嘉客朦胧的感情，极尽铺排描写，颇能 体现汉大赋体物之特点。 南朝谢惠连《雪赋》假托梁孝王及其文士在梁 园飞雪中唱和场景，全文以雪为描写对象，以梁园 为雪景承载空间，笔墨在雪而非梁园，此赋入选《文 选》“物色类”，也可以证明谢惠连的描绘对象。 从文本描写来看，主要讲述梁园降雪前后的环境变 化与雪花之状，梁园的描写是较为模糊的。《雪赋》 视角大致由远及近，由疏到密，清幽浓艳相间，在 文本空间中，梁王因心情不悦，召集身边文士，饮 酒消愁。梁园霰零转密雪，于是众人“赋诗言志”。 紧接着描写大雪落下的场景：“于是河海生云，朔 漠飞沙。连氛累蔼，掩日韬霞，霰淅沥而先集，雪 纷糅而遂多。”[9] 雪之为状，“散漫交错”“联 翩飞洒”，由天入甍，由甍入帘，再落入帏席。大 雪覆盖，万顷同缟，千岩俱白，亭台楼阁如同仙界 的瑶台。阳光的照耀下，雪花垂冰折射出耀眼的光 茫，一片皎洁。入夜，踏雪寻幽，望云雁孤飞，遥 思千里。邹阳作歌，歌及佳人披重幄，绮衾芳缛， 熏炉明烛，桂酒清曲，酒既陈朱颜酡，低帏昵枕， 解佩褫绅。枚乘作乱辞，白羽质轻，白玉空贞，二 者都不如白雪，不昧其洁，不固其节，凭云升降， 从风飘零，纵心浩然，何虑何营。《雪赋》重点写 “雪”，景多于情，明清梁园主题图画以“雪”为 主题，可见谢惠连此赋对于“梁园”由文到图实现 置换的重要性。 江淹的《学梁王兔园赋》是一篇拟枚乘《梁王 兔园赋》的作品，赋类拟作通常采用原作中的本事， 对文本进行再创造，如江淹此赋就带有南朝抒情小 赋的特征，文章从碧山写起，山中藏水，青树玉叶， 朝日红艳，千岩万壑如临目前，接着视角转向绮云 之馆，赤霞之台，大夫吟诗而归，与仕女相遇，却 因为礼仪而无法交接，在文章结尾处表达出一种怅 惘之情，与枚乘、谢惠连的作品相比呈现出不一样 的情感基调。现将三篇作品中关于梁园的描写列表 展示，以求更加直观地对比文本描写： 视 角 建 筑 枚 乘《 梁 王 兔 园 谢 惠 连《 雪 江淹《学梁 赋》 赋》 王兔园赋》 由远及近 由远及近 由远及近 仅见“西园”、 “芝 台、庭、阶、 芝 宫 阙” 字 样， 甍、 墀 庑、 未展开描写 楹 绮 云 之 馆、 頳霞之台 绿 竹、 青 植 物 修竹 琼树、黄竹 树、江离、 蔓 荆、 灵 木、神草 昆鸡蝭蛙、仓庚、 动 物 山 鹊 野 鸠、 白 鹭 鹘桐、鹯鹗鹞雕、 翡翠鸲鹆等山间 鹤、 鹇、 庭 水鸟，鹅、 鹍、云雁、 雁、 鸟类 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汴京八景总图》、屈复《梁园怀古》等。在这些文 梁王、枚乘、 人 物 宾客，采桑妇人 邹 阳、 司 马 大 夫 之 徒、 学化的书写中，梁园中的“宴会”、“飞雪”、“修 相 如、 陪 宴 邯郸之女 竹”意象被反复强调、选择，这可视为一种文化记忆。 佳人 佳 人 披 重 德国学者扬·阿斯曼出版过一系列关于“文化记忆” 幄、 绮 衾 芳 象征形式的图库，神话的和图像的‘伟大故事’的 从 容 安 步、 斗 鸡 缛、 熏 炉 明 ‘想象’，英雄传说和传奇，场景和星座，这些都 宴 走兔、俯仰钓射、 烛、 桂 酒 清 驾 车、 射 活在一个民族的珍宝库中或者可被重新激活。”[16] 会 烹 熬 炮 炙、 极 欢 曲、 酒 既 陈 猎、游山、 在此， “梁园”意象也可以视为一种文学的文化记忆， 到暮 朱 颜 酡、 低 不管是诗人的集体追忆，亦或者是进入画家的创作 帏 昵 枕、 解 视野，完成由文到图的置换，再一次出现在时代的 的研究著作，“集体和个体都转向文化传统的档案， 佩褫绅 季 晚春早夏 节 岁暮 场域里。 春阳始映 二、图绘：“梁园”的图像建构 “赋”的体裁特征使得它带有先天的“图绘基 由此表格可以看出三篇作品在时间叙述上并不 因”，刘勰《文心雕龙·诠赋》：“赋者，铺也。 一致，对于梁园之景的刻画也各有侧重，如何在这 铺彩摛文，体物写志也。”[17] 朱熹《诗集传》：“敷 些文本基础上置换成图像，将文本的差异统摄到一 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18] 清代批评家刘熙载《艺 幅画里，是画者有趣的抉择。 概·赋概》：“戴安道画《南都赋》，范宣叹为有一。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梁园”意象在后 知画中有赋，即可知赋中宜有画矣。”[19]“赋”的 世的文学中得到了反复书写，如诗歌里的“梁园修 图像功能早已吸引了古代评论家，才得出如此精 竹”、“梁园飞雪”、“梁园宴会”等意象。唐代 当的观点，同时，当代学者在这些理论的基础上 很多诗人的作品中都提到了“梁园”意象 [10] ，岑 结合出土文献，进一步佐证了“赋”的“图绘基 参《梁园歌送河南王说判官》：“君不见，梁孝王 因”， 如 李 宏《 汉 赋 与 汉 代 画 像 石 刻》 一 文： 修竹园，颓墙隐辚势仍存。娇娥曼脸成草蔓，罗帷 “如果抽出汉赋语言所表达的形象和画像石刻描 珠帘空竹根。” [11] 岑参此诗带有悲凉之气，念及 绘 的 事 物 作 一 比 较， 就 会 发 现， 他 们 千 篇 一 律 昔日繁华场所，今日颓墙隐辚，“修竹”、“池”、 津津乐道的内容是何等相似，艺术表现的情感态 “洲”、“台”都是对“梁园”空间的一种再现。 度又何等相似。两种艺术相似的描写对象，都是 白居易《和汴州令狐相公新于郡内栽竹百竿拆壁开 宫室，楼阁，陂池，苑宥，茂林，嘉禾，神禽， 轩旦夕对玩偶题七言五韵》：“梁园修竹旧传名， 异兽，龙螭龟蛇，山川日月，飞仙列神。画像石 园废年深竹不生。千亩荒凉寻未得，百竿青翠种新 刻所描写的大型场面；围猎，出行，歌舞百戏， [12] 成。” 与白居易相似的是，高适《宋中十首》 进 谒 宴 饮， 征 战， 农 事 等， 完 全 可 以 用 赋 来 作 之三也是借梁园怀古之作：“梁苑白日暮，梁山秋 注脚。”[20] 在现今考古发掘的梁孝王墓葬中 [21] 草时。君王不可见，修竹令人悲。九月桑叶尽，寒 未见“梁园”图景，仅凭史料中的零星记载无法还 风鸣树枝。” [13] 张说《安乐郡主花烛行》：“珊 原其真实风貌，因而枚乘等人创作的文学作品就直 瑚刻盘青玉尊，因之假道入梁园。梁园山竹凝云汉， 接为画家提供了想象的源泉。以袁江为例，他初学 仰望高楼在天半。”[14] 王昌龄《梁苑》：“梁园 仇英，仇英依司马相如《上林赋》绘制《上林图》， 秋竹古时烟，城外风悲欲暮天。万乘旌旗何处在， 这也间接为袁江绘《梁园飞雪图》给出一种解释： [15] 明清时期很多著名的诗人 出于对仇英的模仿，而取汉大赋题材，创作了绘画 也借“梁园”创作了抒情怀古的作品，如于谦《题 作品。但“梁园图”的情况是相对复杂的，《上林赋》 平台宾客有谁怜。” 7 2022·夏之卷 到《上林图》、《洛神赋》到《洛神赋图》都是依 应天文化季刊 沈 士 充， 字 子 居， 华 亭 人， 晚 明 松 江 画 派 同一时代、同一作品完成的图像转换，而“梁园赋” 代表画家。“松江画派”长于山水，在“吴中画 的创作贯穿汉及南朝，“梁园图”的绘制涉及明清， 派”式微之际壮大，后在晚明画坛上成为执牛耳 图画作品在风格上也是大异其趣，这在文图转换的 者，顾凝远《画引》：“自元末以迄国初，画家 研究中是比较特殊的，画家对文本的转译与缀合是 秀气已略尽，至成弘嘉靖间，复锺于吴郡，名流 值得探讨的。 辈出，竟成一都会矣。至万历末而复衰。幸董宗 以“梁园”为题材的绘画作品明前未见实物， 伯（笔者按：宗伯即董其昌）起于云间，才名道 可考作品见于明清，其中明代沈士充《梁园积雪图》、 艺，光岳毓灵，诚开山祖也。”[22] 董其昌执教于 清代袁江《梁园飞雪图》最为著名。图一《梁园积 翰林院画院，沈士充曾做过董的代笔人，可见沈士 雪图》，纸本设色，纵 188.5 厘米，横 89.4 厘米， 充绘画技法的精湛。彭蕴璨《历代画史汇传》： 自识：“戊午秋日写，华亭沈士充。”现藏北京故 “沈士充，字子居，华亭人，出宋旭赵左之门。 宫博物院。图二《梁园飞雪图》，绢本设色，纵 山 水 丘 壑 蒨 蔥， 皴 然 淹 润， 为 云 间 正 传。”[23] 202.8 厘米，横 118.5 厘米，自识：“梁园飞雪， 秦 祖 永 撰《 桐 阴 论 画 》：“ 沈 子 居 士 充， 用 庚子徂暑，邗上袁江画。”钤二印，现藏于北京故 墨 流 动， 笔 法 疏 秀， 极 有 韵 致。 余 昔 得 一 山 宫博物馆。 水 卷， 设 色 明 丽， 笔 墨 超 逸， 颇 为 合 作， 可 与 卞 润 南 相 伯 仲， 特 气 韵 稍 不 逮 耳， 此 中 微 妙 惟 深 明 画 理 者 乃 能 参 究 而 知 也。”[24] 根据以上材料料，不难看出沈士充的绘画技法与风 格，善皴染技法，其笔触苍劲，意趣平淡天真。 袁 江， 字 文 涛， 江 都 人。 张 庚《 国 朝 画 征 录》：“ 袁 江， 字 文 涛， 江 都 人， 善 山 水 楼 阁， 中 年 得 无 名 氏 所 临 古 人 画 稿， 遂 大 进， 宪 庙 招 入 祇 候。”[25] 袁 江 素 有 清 代 第 一 界 画 [26] 家之称，袁江的《梁园飞雪图》就是一幅典型的界画， 明代唐志契《绘事微言》“楼阁”：“凡写一楼一 阁非难，若至十步一楼、五步一阁、便有许多穿插、 图一 沈士充《梁园积雪图》 许多布置、许多异式、许多枅栱槛阑干周围环绕， 花木掩映，路径参差，有一犯重处，便不可入目。”[27] 可见阁楼界画需要大量的铺排描绘之笔以及巧妙的 空间处理能力，尚写实多于尚写意。 两幅图画都以雪景为背景，在“梁园”题材的 文本中，谢惠连的《雪赋》即以“雪”为描写中心， 此赋即是画家的第一灵感来源，相对于枚乘、江淹 的作品，谢惠连此作入选《文选》，无疑使它流传 更广。自明代始，刊书刻书盛行，使得书籍的阅读 变得更加便捷 [28]。明代辨体意识与复古之风都催 化了《文选》的刊刻 [29]，这种情况在经济发达的 松江一带尤为明显。限于篇幅，本文对沈士充的阅 图二 袁江《梁园飞雪图》 读史不做考察，但沈画以“雪景”来描绘梁园，在 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很大程度上是以谢惠连《雪赋》为第一参照文本的， 廊桥、台、重檐卷棚抱厦、亭等，游赏于这些建筑 这直接影响了袁江创作《梁园飞雪图》。 从 空 间 构 成 来 看， 沈 图 画 面 较 为 紧 凑， 袁 间的也不是山中高士，而是衣着鲜艳，参加热闹宴 会的达官贵人。 图 疏 密 有 致。 沈 图 山 峰 高 耸， 树 木 植 被 茂 盛， 正 如 枚 乘《 梁 园 兔 园 赋 》 用“ 西 山 隑 隑 ”[30] 来描述山状，江淹《学梁王兔园赋》：“碧山𪩘崎兮， 象海水碣石。”[31] 来突出山之高。同样的，袁图 将山脉置于画幅的上方，与中下方的宫殿拉开距离， 但二者关于山的画法却有不同，宋代郭熙曾在《林 泉高致·山水训》里提到：“山有三远。自山下而 仰山颠，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 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 之色重晦，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32] 沈山 可以称之为高远，袁山则是平远，平远则缥缈，故 图三 袁江《梁园飞雪图》局部 袁江为了将远山与现实相连，在虚实的过渡处以树 此图为《梁园飞雪图》的局部画面，放大后可 木和隐藏的亭子作为缓冲，同时，因为大雪，树木 以看到的宴会场景，不禁让人想到枚乘、谢惠连、 若隐若现，构造了一种空灵的意境。关于“山”、 “树 江淹笔下的梁园聚会。《梁王兔园赋》：“蒙蒙若 木”的图绘，二者都舍弃了原有赋作中“珍禽异兽” 雨委雪，高冠扁焉，长剑闲焉，左挟弹焉，右执鞭 元素，枚乘《梁王兔园赋》：“西望西山，山鹊野鸠。 焉。日移乐衰，游观西园。之芝芝成宫阙，枝叶荣 白鹭鹘桐，鹯鹗鹞雕，翡翠鸲鹆。守狗戴胜，巢枝 茂，选择纯熟，挈取含苴。复取其次，顾赐从者， 穴藏。被塘临谷，声音相闻。啄尾离属，翱翔群熙。 於是从容安步，斗鸡走兔，俯仰钓射，烹熬炮炙， 交颈接翼，阘而未至。徐飞翋䎓，往来霞水。”[33] 极欢到暮。”[34]《雪赋》：“携佳人兮披重幄，援 观其二作，皆无动物，或许因二图取材冬季故将动 绮衾兮坐芳褥。燎熏兮炳明烛，酌桂酒兮扬清曲。 物描写略去，或将其隐于白雪山中，只为写意，不 又续写而为白雪之歌。歌曰：曲既扬兮酒既陈，朱 着实迹，亦未可知。 颜兮思自亲。愿低帷以昵枕，念解而褫绅。怨年岁 从梁园建筑的描绘来看，沈图将梁园置于山峰 之易暮，伤后会之无因。君宁见阶上之白雪，岂解 和树木包围的空间里，围墙被积雪覆盖，一片素白， 耀于阳春。歌卒。王乃寻绎吟玩，抚览扼腕。”[35] 园内台阁中，两位素心人对坐而谈，园外，一人携 《学梁王兔园赋》：“于是大夫之徒，称诗而归， 杖来访，此处的梁园更像是一个隐逸之地，与“梁 春阳始映，朱华未希，卒逢邯郸之女，蕙色玉质， 园赋”中的华丽描写迥异。另外，梁园虽然处在图 命知其丽，攒连映日。衣裳下见，锦衣上出，虽复 画的中心，但用笔极淡，周边树木植被，高山都是 守礼，令人意失。遂谣曰：碧玉作碗银为盘，一刻 重点用笔处，尤其皴染的山峰在视觉上占了主位， 一镂化双鸾。”[36] 三篇赋作中均涉及到宴会的场 “梁园赋”作品中的华丽园囿、觥筹交错，被雪中 面，相比较而言，枚赋的语象更为丰富，画面感更 三两文士的对谈取代，虽然画名梁园，表达的却是 具层次，谢江的赋作清丽抒情，弥补了枚赋的不足。 沈士充清远高迈的个人情感。而袁图的主体建筑就 在语图转换的过程中，画内之像，言外之意在袁江 包括：回廊、石板桥、歇山、游廊、卷棚歇山榭、 的作品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三、置换：文图转换的复刻与超越 赵宪章教授曾在《语图互仿的顺势与逆势—— 文学与图像关系新论》一文中提到图像模仿语言是 为“顺势”，“大凡以语言文本为模仿对象的图像 艺术，取得较高艺术成就的概率非常之高，并有可 能成为艺术史上的杰作。”[39] 沈士充的《梁园积 雪图》、袁江的《梁园飞雪图》都是由文学向图像 图四 袁江《梁园飞雪图》局部 的转换，但在风格、审美意趣上却大不相同，其中 上图是袁江《梁园飞雪图》局部细节，游廊处 固然因为二者的体裁不同，表现手法各异，但是基 鱼贯而入的是园内仆从，朝着厅堂方向前进；平台 于同样的文本，为何会有如此迥异的绘画面貌？两 处人物站在积雪里作游玩状，与赋中描写的梁园聚 位画家都是以梁园之雪为主题，回归文本，在三篇 会可以互相参照。 原始文本中，以雪为主题的梁园描写唯有谢惠连的 从审美意趣上，沈图树石造型崇尚平淡天真 《雪赋》，此赋是南朝抒情小赋的代表，它弱化了 意趣，造型简拙朴实，笔墨清淡含蓄，境界静谧 汉大赋中的过度铺排描写，展现了静谧的雪后梁园， 清雅，表现了士大夫的理想与情怀，这是沈士充 的个人风格，他借“梁园”表达的是自身的思想 情感。从清代文人题沈士充画册诗作中，可以窥 见这种感情，陶梁撰《红豆树馆书画记·明沈子 居山水册》：“写渊明采菊东篱诗意，悬崖作斧 劈 皴， 隐 士 所 居， 山 峦 重 叠， 烟 云 晻 霭。”[37] 吴骐撰《顑颔集·沈子居画为高阆庵题》：“严壑 㢠環拥草亭，女萝松柏昼冥冥。何当直上山颠立， 万里无云远岫青。”[38] 由此可见，沈士充的画作 沈士充的山林趣味促使他对元赋典做了过多的舍 弃，而袁江则是对赋典进行了整合与自有的界画模 件化处理。 沈士充笔下的“梁园”不再是举行华筵的场所， 而是文士促膝而谈的清幽场地，但沈士充的构图又 非完全是一种独创，笔者考察了五代至明末的雪景 图，将文士对谈置于雪景当中的画作在前代亦不少 见，可谓经典构图元素，借以表达文人墨客的清幽 情怀与雅趣，如： 基本是以冲淡高远为风格基调，他舍弃了元语象中 的铺排繁复描写，仅借“山林”、“梁园”将华庭 盛宴图绘成一幅冲淡山水。 袁图则更倾向于写实，主要的建筑置于画面的 中景位置，安排园林中水池与亭台树石，左侧一河 蜿蜒流向前头园林之内，前台有台基面向流水，其 侧方有曲折的回廊连接正方向的建筑物。在图的右 下角便是修竹回廊，如同枚乘在《梁王兔园赋》的 开头写到：“修竹檀栾，夹池水，旋菟园，并驰道， 临广衍，长冗故。”，“梁园修竹”语象书写从汉 代至明清一直被强调，袁江将“修竹”置于图画右 下角的位置正是对这一语象的复刻。 图五 南宋夏圭《雪堂话客图》局部 1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的意趣相似，现将《梁园积雪图》局部放大： 图九 沈士充《梁园积雪图》局部 沈士充的构图不排除模件化处理，德国学者雷 图六 元代无名氏雪景图局部 德侯《万物——中国艺术中的模件化和规模化生产》 一书中谈到中国画中的模件化时提出“画笔可否自 由”的疑问，并以郑燮为例，谈到绘画中的模件化 [40] ，沈士充以充满文人意味的构图代替赋典中的盛 宴场景，创作了在审美意趣上大异于文本的图画作 品，建构了“清幽”的梁园空间，这是他的文人趣 味使然，看似独创，但却有“模件化”的痕迹。 袁江生活在繁华的都市扬州，活跃于扬州画坛， 图七 明钟礼《寒岩积雪图》局部 此时，阁楼界画大有销路，许多扬州的富商都将袁 江请到家里作画，这也使得了袁江创作了大量的界 画作品。与千篇一律、令人乏味的界画作品不同， 袁江更倾向于以工笔重彩、青绿画法将山水与界画 结合。从袁江现存的作品看，山水与阁楼的结合似 乎是他表现界画的主要方法与技巧，所以，取题于 “梁园赋”铺排描摹的同时，袁江也有着对空间的 自我理解。爱德华《后现代地理学——重申批判社 会理论中的空间》：“空间在其本身也许是原始赐 予的，但空间的组织和意义却是社会变化、社会转 型和社会经验的产物。”[41] 这句话放在袁江重塑 的“梁园”空间中同样符合，画家在创作绘画作品 图八 明代赵左《寒崖积雪图》局部 在以上所举的几幅图片中，赵左是沈士充早年 的老师，图片中的雪景人物、来访人物，都与沈图 11 时的内心活动与精神状态我们已经无法探寻，但是 落墨于纸上的图像与空间，可以追溯对于元语像的 复刻与超越。试看袁江对于梁园之雪的图绘：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间中，不需要置于大众视野之下，而有些画作则是 尽情的让大众欣赏，或者将图画的布局设计成公共 空间以示对公众的开放，固图像的环路各具特色。 这样的环路概念也可用来分析沈、袁两人的画作， 沈士充相比与袁江，更倾向于传达自己的文人意趣， 将赋作里宏大的空间改造的更为隐蔽、狭小，而袁 江生活在商品气息浓厚的扬州，他将“梁园”重置 成热闹无比的繁华宴会，梁园不再是高墙下神秘园 林，而是放眼望去的华灯厅堂、走廊上是鱼贯而入 的仆从，高台上是戏雪的梁园之客，观之仿佛置身 其中。 从“梁园赋”到“梁园图”的语图转换过程中， 语像转换为图像的过程是复杂的，它既受作家审美 趣味的影响，也深受地域与时代的影响。对原有语 图十 袁江《梁园飞雪图》局部 在赋典中，谢惠连《雪赋》中写雪将建筑物覆 盖：“眄则万顷同缟，瞻山则千岩俱白。于是台如 重璧，逵似连璐。庭列瑶阶，林挺琼树，皓鹤夺鲜， 像的加工、重置体现着更为复杂的艺术批评与精神， “梁园赋”到“梁园图”的转换可以为文图转换的 研究提供一个微不足道的个案。 作者简介：孟玉洁，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白鹇失素，纨袖惭冶，玉颜掩姱。”雪之大，雪之白， 2012 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现为南京大学文学院 雪下建筑如同仙界瑶台，苍绿之树上覆盖着点点白 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生，研究方向为明代文学。 雪。这在袁江的《梁园飞雪图》中得到了一定的复刻， 他将建筑的屋顶大量留白，以白雪点绿树，纵有画 参考文献： 家想象力的参与，但如无文本的模仿，恐怕也会流 [1] 钱钟书《七缀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于“模件化”处理，而缺乏生动。但袁江对白雪缀 2002 年第 5-6 页。 树的处理绝没有像文本那样完全置图中植物于茫茫 [2] 《洛神赋》与《洛神赋图》图文关系的研究参见石守谦《< 雪白之中，他用点染之法轻点植被，突出梁园植物 的耐寒繁盛。 洛神赋图 >：一个传统的形塑与发展》（美术史研究集刊， 2007 年第 23 期）；陈葆真《从辽宁本 < 洛神赋图 > 看图像 转译文本的问题》（美术史研究集刊，2007 年第 23 期）； 由此可见，作家在文本面前又非无能为力，如 戴燕《洛神赋九章》（商务印书馆，2021 年） 沈士充将盛宴场景转化为了私人秘谈空间，而袁江 [3] 包兆会《论汉赋、汉画像艺术成像方式的相似性》，《文 则将画面处理的更加公共化，形成独具画家风格的 艺理论研究》，2011 年第 1 期。 图像环路。卡洛·金斯伯格曾讨论过“图像环路”： [4] 王思豪《文图一个时代——汉赋与汉画像互文主题及其 “一为公共的、普遍的、无社会分化的，而另一环 文化意义》，《吉林大学学报》，2020 第 1 期。 路则是私人的、有所限定的，以及社会地位得到提 [5] 梁园：关于“梁园”的具体地理区域的划分，于今尚有 升的。前者包括塑像、壁画、大幅的画布和画板作 品——在教堂和公共场所陈列的物品，对所有人开 争议，本文无意考证其具体位置，故不深究其地理位置的准 确性。 [6] （汉）司马迁撰， （宋）裴骃集解， （唐）司马贞索隐， （唐） 放。后者中除了上述物品之外，还有小幅的画作和 张守节正义《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 年，第 2083 页。 画板，在由领主、高级教士、贵族及某些商人构成 [7]（汉）刘歆撰，（晋）葛洪集，向新阳、刘克任校注《西 [42] 的精英阶层中所保存的宝石和勋章。” 这里的“图 京杂记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1 年，第 109 页。 像环路”概念认为有些画作、物品是储藏在私人空 [8] 赵逵夫《关于枚乘 < 梁王兔园赋 > 的校理、作者诸问题》， 1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文献》，2005 年第 1 期。 山东画报出版社 , 2017 年，第 77 页。 [9] （南朝 - 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上海： [23] （清）彭蕴燦编《历代画史汇传及补编》，扬州：广 上海古籍出版社 , 1986 年，第 592 页。 陵书社，2015 年，第 700 页上。 [10] 参见杨许波《唐代诗人对梁园宴集的集体追忆》，《哈 [24] （清）秦祖永撰，黄亚卓校点《桐阴论画》，上海： 尔滨师范大学学报》，2015 年第 4 期。此文对唐代诗人引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年，第 53 页。 用“梁园”意象进行了数量化的统计：“唐诗称引梁园宴集 [25] （清）张庚撰《国朝征画录》，清代乾隆刻本。 主要包括宴集的所在地梁园与参加者梁王、邹阳、枚乘、司 [26] 界画：界画是中国古代绘画中的一个特殊画科，因为 马相如等。终唐一世，共有 70 位诗人 188 首诗称引梁园 需要界尺来辅助画笔，故得名“界画”。现存的界画作品主 宴集。其中，初唐 7 位诗人 10 首； 盛唐 14 位诗人 47 首； 要以建筑画为主，有的作品也融入了山水或城市生活，其画 中唐 23 位诗人 69 首；晚唐 26 位诗人 62 首。诗人排名 法带有一定的工匠性。 依次为 : 白居易 15 首；刘禹锡、罗隐 14 首；李白 13 首； [27] （明）唐志契著，王伯敏点校《绘事微言》，北京： 高适 8 首；李商隐 7 首；杜甫、刘长卿、韦庄各 6 首；李 人民美术出版社， 2016 年，第 23 页。 峤、张说、李绅、许浑各 4 首；岑参、韦应物、杜牧、黄滔、 [28] 参见（美）周绍明著，何朝晖译《书籍的社会史—— 齐己各 3 首。”由此可见“梁园”意象在唐代的文学化书写。 中华帝国晚期的书籍与士人文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1] （唐）岑参撰，廖立笺注《岑参诗笺注》，北京：中 2009 年。 华书局，2018 年，第 321 页。 [29] 参见郝悻仔《明代 < 文选 > 学研究》，北京大学博士 [12] （唐）白居易撰，谢思炜校注《白居易诗集校注》，北京： 论文，2011 年。 中华书局，第 2049 页 [30] 马积高主编《历代辞赋总汇》第一册，长沙：湖南文 [13] （唐）高适撰，刘开洋笺注《高适诗集编年笺注》，北京： 艺出版社，2014 年，第 98 页。 中华书局，第 5 页。 [31]《历代辞赋总汇》第一册，第 975 页。 [14]（唐）张说撰，熊飞校注《张说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 [11]（宋）郭思编《林泉高致》，北京：中华书局，2010 年， 2013 年，第 509 页。 第 69 页。 [15] （唐）王昌龄撰，胡问涛，罗琴校注《王昌龄集编年 [32] 《历代辞赋总汇》第一册，第 98 页。 校注》. 成都：巴蜀书社 , 2000 年，第 9 页。 [33] 《历代辞赋总汇》第一册，第 98 页。 [16] （德）扬·阿斯曼著，黄亚平译《宗教与文化记忆》， [34] 《文选》，第 592 页。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年，第 9 页。 [35] 《历代辞赋总汇》第一册，第 975 页。 [17] （南朝）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北京：人 [36] （清）陶梁撰《红豆树馆书画记》，清光绪潘氏刻本。 民文学出版社， 1958 年，第 134 页。 [37] （清）吴骐撰《顑颔集》，清康熙刻本。 [18] （宋）朱熹集注《诗集传》，北京：中华书局， 2011 年， [38] 赵宪章《语图互仿的顺势与逆势——文学与图像关系 第 3 页。 新论》，《中国社会科学》，2011 年第 3 期。 [19]（清）刘熙载著，袁津琥笺释《艺概笺释》，北京：中 [39] （德）雷德侯著，张总等译，党晟校《万物——中国 华书局，2019 年，第 508 页。 艺术中的模件化和规模化生产》，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20] 李宏《汉赋与汉代画像石刻》，《中原文物》，1978 三联书店，2005 年，第 270-280 页。 年第 2 期。 [40] （美）爱德华·W. 苏贾著，王文斌译《后现代地理 [21] 梁孝王墓出土发掘情况参见 阎根齐主编，河南省商丘 学——重申批判社会理论中的空间》北京：商务印书馆 , 文物管理委员会等编《芒砀山西汉梁王墓地》北京：文物出 2004，第 121 页。 版社，2001 年。张从军著《黄河下游的汉画像石艺术》济 [41] Carlo Ginzburg:Tian，ovid and Sixteenth- 南：齐鲁书社，2004 年。王良田著《商丘汉画像石》，郑州： century Code for EroticIllustrati on”inMyths， 大象出版社，2018 年。梁孝王墓在考古发掘前就已经出现 Embles，Clues，ed.Carlo Ginzburg (London,1990)pp.77- 被盗现象，墓中一些壁画图样已不可考，墓中是否绘有“梁 95(p.79). 转引自（英）柯律格著，黄晓娟译《明代的图像 园”图景也无从而知。 与视觉性》，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年。 [22] （明）顾凝远撰，张曼华，张媛点校篆注《画引》，济南： 13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 书院研究 ● ※ 范仲淹与应天书院 ※ □ 郭文 佳 范仲淹（989- 淹读书极其刻苦，特别是他随继父到长白山苦读不 1052）字希文，苏 懈的精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晚煮两合（一 州吴县人（今江苏 升的五分之一）粟米粥，第二天用刀划成四块，早 吴县人），北宋著 晚各取两块，拌几根腌菜，调点醋汁，吃完继续读 名政治家、教育家、 书。当读书十分疲乏时，就用冷水浇脸。他这样夜 军事家和文学家。 他一生清廉自律、 勤政爱民，在政治、 军事、教育和文学 上都取得了非凡的 成就，终身践行者 他的誓言——先天 以继日，风雨不误的读书学习生活一直坚持了三年。 这时那里的存书已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望，同时他 也获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事，胸怀大志的范仲淹痛苦 悲泣，拜别母亲，开始了新的求学道路。 北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23 岁的范仲淹 经过艰苦跋涉，终于来到仰慕已久的南京应天书院。 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对后人影响深远。 南京应天书院此前名为宋州南都学舍，北宋初年著 然而，我们思考他成才的原因，追根溯源，是与他 名教育家戚同文曾在这里聚徒授教。由于戚同文博 青年时期在南京应天书院（今河南商丘市南）接受 的正规教育密切相关的。他与应天书院有着极为密 切的关系，是应天书院培养和造就了他，也是他在 宋仁宗天圣年间振兴了应天书院。 学精教，门徒登第甚多 , 睢阳学舍当时已是声名远 播。戚同文去世后睢阳学舍曾一度中断，后来应天 府民曹诚曾为南都学舍学生，对老师聚徒讲学的情 景十分怀念，于是慷慨出资 300 万，在府城戚同文 旧舍为屋 150 间，聚书 1500 卷，从而恢复了南都 一、范仲淹在应天书院的寒窗苦读 学舍。为赢得政府的支持，曹诚愿将所建学舍和书 范仲淹的父亲范墉主要从事幕僚工作。他两岁 籍全部捐给政府。曹诚的举动得到政府支持，大中 时，范墉在徐州病逝，家里遂陷入贫困。母亲谢氏 祥符二年（1009），宋真宗亲自批复曹诚的请求， 带着幼小的范仲淹改嫁到朱家。范仲淹也随其继父 并御赐书院匾额“应天府书院”。从此，这所书院 朱文翰改名为朱说。朱文翰当时是一位县令，经常 得到官方承认，由应天府幕职官直接提举。所以当 调动工作，范仲淹母子随他先后游历过许多地方， 范仲淹来到应天府时，应天书院无论在学校建设还 而年少的范仲淹每到一地都勤奋读书。朱文翰任澧 是在师资上都已颇具规模。胸怀“不为良相则为良 州安乡（今湖南安乡）县令时，范仲淹就“侍母偕来， 医”[2] 的范仲淹，一方面以苦为乐磨砺自己的意志， 常读书于老氏之室曰兴国观者，寒暑不倦”[1] 范仲 如同在长白山三年“断齑划粥”一样，范仲淹在应 1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天书院“五年未尝解衣就寝，夜或昏怠，辄以水沃面， 仲淹在应天书院的教育实践主要有三点： 往往膳粥不充，日昃始食。同舍生或馈珍膳，皆拒 第一，塑校风学风。应天书院自戚同文时就以 不受。”[3] “瓢思颜子心还乐，琴遇钟君恨即消”[4]， 尊师重道著称，声名远扬。范仲淹执教时更是整饬 他学颜回苦中寻乐。另一方面，他专心致志，昼夜 校风、学风。首先是尊师重道的校风。范仲淹躬亲 诵读经书。大中祥符七年（1014）正月，宋真宗亲 示范，他对晏殊的荐举之恩始终以门生师之，同时 谒毫州太清宫回至应天府，全书院学生争往观看， 对博学的老师极力挽留。一代名儒王洙在应天书院 唯独范仲淹一人在舍内诵读如常，可见他读书是何 教授期满，范仲淹代留守晏殊上书宋仁宗，留王洙 等的专心致志。经过五年在应天书院的刻苦攻读， 继续在应天书院讲学。其次是严谨的治学之风。在 范仲淹不仅泛通儒家经典，而且磨砺了金石之操。 范仲淹的影响下，学生们更加注意严谨治学，对经 这些都为其入仕后清廉自律和勤政爱民打下了深厚 学研究多求本意，少涉及注疏。 的生活根基。“正是这五年的寒窗苦读，使范仲淹 第二，有教无类，诲人不倦，爱护学生。范仲 具备了作为一个大政治家的基本素质。” 终于， 淹在授课的同时，经常与学生交流。他对学生提出 他在大中祥符八年（1015），举进士礼部第一名， 的问题总是细心讲解。 “仲淹讯通《六经》，长于《易》， 出任广德军司理参军。天禧元年（1017），擢任文 学者多从质问。为执经讲解，亡所倦，推其奉以食 林郎权集庆军节度推官，上《奏请归宗复姓表》， 四方游士。”[5] 当时许多穷苦学子来应天书院求学， 始复姓范。 范仲淹不分老幼贫贱都给予求学者以耐心的指导， 二、范仲淹在应天书院的执教实践和教育理念 宋仁宗天圣五年（1027），范仲淹的母亲在南 京应天府病逝，他为守母丧在应天府退居。当时南 京留守晏殊深知范仲淹之才，辟范仲淹执教应天书 院。怀着对母校无限深情而又胸怀大志、重视人才 的范仲淹执教虽仅两年，但就是这两年时间 , 范仲 淹用自己独特的教育实践和教育思想，不仅为国家 培养了一批像孙复、石介、张方平这样的优秀人才， 也为应天书院的兴盛做出了巨大贡献。 关于应天书院的教育，最早可上溯到应天书院 的鼻祖戚同文。《宋史·戚同文传》记载“戚同文， 字同文。宋之楚丘人。世为儒。幼孤，祖母携于外 氏，奉养以孝闻……始，闻邑杨慤教授生徒，日过 其学舍，因授《礼记》，随即成诵，日讽一卷，慤 异而留之。不终岁毕通《五经》，慤即妻以女弟。 自是弥益勤励读书，累年不解带……同文纯质尚信 义，人有丧者，力拯济之，宗族闾里贫乏者周给之， 还经常把自己的薪俸拿出来接济他们。宋初三先生 之一的孙复就是其中之一。孙复，字明复，跟范仲 淹学习，因家贫而辍学。范仲淹知晓后不仅资助他， 而且还给他在书院中安排学职，每日挣三千文以供 家用，使孙复能安心学习。由此，孙复极为感激， 勤奋攻读，最后终于成了“德高天下”的大儒。 第三，勤严治校。《涑水记闻》卷 101 记其事 云：仲淹常宿学中，训督学者，皆有法度，勤劳恭 谨，身先士之。夜深诸生读书，寝食皆立时刻，往 往潜至斋舍洞之……出题使诸生作赋，必先自为之， 欲知其难易及所当用意，亦使学者准以为法。由是 四方从学者辅辏。其后宋人以文学有声名于场屋朝 廷者，多其所教也。由此可见范仲淹对学生的严格 要求和细致入微的关怀。 教育实践离不开教育理论的指导 , 范仲淹在应 天书院的教育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教育是国之大计。唐末五代十国长时间 的战乱和政权更替，使我国的教育事业受到了很大 冬月，解衣裘与寒者。不积才，不营居室，或勉之， 的影响。宋王朝建立后，教育才开始逐步的发展起 辄曰：‘人生以行义为贵，焉用此焉！’由是深为 来，但仍然没有得到统治者的足够重视。范仲淹在 乡里推服”可见，好学不倦，诲人不倦，乐善好施， 应天书院执教时，给朝廷的《上执政书》中批评当 崇尚德义仁教自始就是应天书院的学风、师风。范 时士风巧伪，建议政府重视教育。“到于明经之士， 仲淹深知母校的教育精神，他在应天书院执教期间 全暗指归，讲议未尝闻，威仪未尝学，官于民上贻 进一步继承和发扬了这个优良传统。回顾历史，范 笑不暇，责其能政，百有一焉。诗谓长育人才，亦 15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何道也？古者庠序，列于郡国，王风云迈，师道不 其识山川之向背，历星霜之艰难……又臣僚之中， 振，斯文错散，由圣朝之弗教乎？当太平之朝，不 素有才识，可赐孙吴之书，使知文武之方，异日安边， 能教育，俟何时而教育哉？乃于选用之际，患其才 多可指任，此育将才之道也”。 难，亦由不务耕而求获矣。” [6] 并进一步指出学校 第四，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教学目标。宋开 教育的益处：“三代圣王，致治天下，必先崇学校、 国后，在教育上大力尊孔崇儒，重建孔庙，强化儒 立师资、聚群材、陈正道。使其服礼乐之风，乐名 家经典教育。书院的教育内容也主要以儒家经典为 教之地，精治人之术，蕴致君之方，然后命之以爵， 主。范仲淹主张学生应学经之大义，强调学以致用。 授之以政。济济多士，咸有一德。列于朝，则有制 教学方法上范仲淹主张教学相长，教学民主，师生 礼作乐之盛；布于外，则有移风易俗之善。故声诗 可以相互讨论，以贤者为师，唯真理是从。并且给 [7] 之作，美上之长，育人材正在此矣。” 《上执政书》、 学生安排了严格的作息时间表，学生上夜课不到休 《代人奏乞王洙充南京讲书状》均为范仲淹在应天 息时间不准回去休息。他的教育目标是：“通《易》 书院执教时所奏。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此时已把兴 之神明，得《诗》之风化，洞《春秋》褒贬之法， 教育、厚风化和育人才结为一体，把教育作为兴国 达《礼》、《乐》制作之情，善言二帝三王之书， 的一个根本大计。他在《上执政书》中说：“行可 博涉九流自家之说者。善互有人焉。若夫廊庙之器， 数年，士风丕变。斯择才之本，致理之基也……既 有忧天下之心，进可为卿大夫者；天人共学，能乐 在承平之朝，当为长久之道……原相府念祖宗之艰 古人之道，退可为乡先生者。”[10] 可见他的人才 难，建风化之基本。” 观仍是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实现内圣外 第二，重视教师的基本素质和思想品德教育。 “辟文学掾以专其事，敦之以《诗》、 《书》、 《礼》、 《乐》， [8] 辨之以文行忠信。” 范仲淹非常重视教师的基本 素质和对学生进行品德教育。他要求教师不仅学识 渊博，还要力行仁义道德，即才德俱佳。对学生的 思想品德教育，他有完备的理论体系。他的总体要 求是要作到“从道”：“道者何？率性之为也。从 者何？由之谓也。臣则由乎忠，子则由乎孝，行己 由乎礼，制事由乎义，保民由乎信 ，待物由乎仁， 此道之端也。”[9] 他不仅对学生如此，对自己的孩 子要求犹为严格，并且身体力行，以自己的实际行 动教育他们。范仲淹及第后任广德军司理参军，即 把母亲接来侍养。他没有忘记继父的养育之恩，对 朱氏子侄也格外关照，严格要求，当作自己的兄弟。 第三，经世致用和文武全才。宋初朝廷在选拔 人才上有两大弊端。一是科举取士以诗赋为主，二 王的统一。 三、范仲淹在应天书院取得的巨大成就 范仲淹与应天书院有着不解之缘。大中祥符年 间，他在应天书院苦学五年，高中进士。天圣年间， 他又在母校应天书院辛勤执教两年，取得了巨大成 功。这七年虽然短暂，但在他的一生中占据着重要 地位。特别是在应天书院的两年执教中，在政治、 教育、学术和文学等方面都取得了重大成就。 ( 一 ) 政治上，范仲淹不以一心之戚，而忘天 下之忧，向朝廷呈《上执政书》，希望改革振国 范仲淹自幼丧父，孤苦伶仃，在成长和为官的 过程中，他深深的看到了百姓的疾苦、国家的危难， 他知道宋王朝表面上繁荣昌盛，里面却隐藏着尖锐 复杂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而当政者却一味因循 守旧、不思进取，冗兵、冗官、冗费，致使国内人 是重文抑武。以诗赋致仕的官吏多尚虚无，以文官 民困苦不堪，不断激起人民的起义反抗，国外无力 治兵又多次惨遭失败。基于此，范仲淹主张在教育 抵抗少数民族的威胁。为此，他在应天书院辛勤教 和科举考试上都应以培养和选拔经世致用的人才为 学的同时，冒臣子守丧不能上书言事的礼制，向当 主。他在《上执政书》建议：“倘使呈试之日，先 时宰相王曾上了一份长达万言的《上执政书》。他 策论以观其大要，次诗赋以观其全才。以大要定其 在书中详细分析了当时的社会现状，指出宋王朝面 去留，以全才升其等级。”，“今可于忠孝之门。 临的可怕危机：“朝廷无忧则苦言难入，天下久平 搜智勇之器，堪将材者，密授兵略，历试边任，使 则倚伏可畏，兵久弗用则武备不坚，士曾未教则贤 1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才不充，中外奢侈则国用无度，百姓穷困则天下无 难能可贵的是他非常重视教育，培养经世致用的文 恩。”并进一步推论如不立即革新将造成严重的后 武全才（前已述及），把教育作为兴国的根本大计 果，“苦言难入，则国听不聪矣；倚伏可畏，由奸 之一，这种认识的高度在我国古代历史中是及其少 雄或伺其时矣；武备不坚，则戎狄或乘其隙矣；贤 有的，充分表现了范仲淹作为一代圣贤的远见卓识。 才不充，则名器或假与人矣；国用无度，则民力已 总之，这份上书包括政治、经济、教育和军事等方面， 竭矣；天下无恩，则邦本不固矣。”不仅如此，他 可谓高屋建瓴，全面而又系统。我们也可以看出范 还有针对性的提出了改革方案，共论证了六大国策： 仲淹政治思想的特点是具有改革时弊的政治倾向。 一固邦本；二厚民力；三重名器；四备戎狄；五杜 他力求通过整顿吏治等手段使百姓享有更多的权益 奸雄；六明国听。 （如官员选拔上重视贫素出身），这与封建专制主 “固邦本者，在乎举县令，择郡守，以救 义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是矛盾的，因而必然遭到他 民之弊也；厚民力者，在乎复游散，去冗簪， 们的激烈反对，这也是范仲淹后来主持庆历新政失 以阜时之财也；重名器者，在乎慎选举，敦教 败的原因之一。 育，使代不乏材也；备戎秋者，在乎育将才， 在北宋王朝的改革史中 , 范仲淹可谓是前继古 实边郡，使夷不乱华也；杜奸雄者，在乎朝廷 人后启来者。 “这是继真宗时名臣王禹偁、田锡以来， 无过，生灵无怨，以绝乱之阶也；明国听者， 最重要的政治宣言，不仅成为庆历新政时上十事疏 在乎保直臣，斥佞人，以致君于有道也。” 的张本，也启迪了王安石的万言书的改革思路。”[11]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范仲淹的倡言改革是非常 正是一批批像范仲淹、王安石这样的忧国忧民、坚 具有针对性的，即改革时弊，防微杜渐。为了使自 毅果敢的忠臣贤士 , 不计荣辱 , 排除阻力 , 前仆后 己的建议具有说服力，范仲淹以儒家的通变和仁政 继厉行改革，才进一步促进了北宋王朝的稳定和繁 思想作为其申论的理论基础。他先总结了历史上周 荣。虽然范仲淹当时的这份进言虽没收到什么效果， 汗、李唐兴亡的经验教训，指出“否极者泰，泰极 但引起了当时宰相王曾对他的赏识。天圣六年（公 者否，天下之理如循环焉。惟圣人设卦观象，穷则 元 1028 年），范仲淹守孝期满，王曾授意晏殊举 变，变则通，通则久，非知变者，其能久乎！此圣 荐范仲淹为秘书阁校理，开始了他的立朝生涯。现 人作《易》之大旨，以授于理天下者也，岂徒然哉！” 在我们来看范仲淹的一生与他的这份进言有着极密 宋王朝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积弊甚重，必须及时进 切的关系。苏轼在《范文正公集序》中这样高度评 行改革，才能“为富为寿数百年”。在他提出的具 价它：“公在天圣中居太夫人忧，已有忧天下致太 体改革措施上，充分体现了范仲淹民惟邦本的政治 平之意，故为万言书以遗宰相，天下传诵。至为将， 思想。“百姓穷困，则天下无恩”,“天下无恩， 擢为执政，考其生平所为，无出此书者。”[12] 则邦本不固矣”。为了实现邦本的稳固，他认为最 重要的是择良守，其次是厚民力。择良守，选有德 才之士为官，方可均徭役，中刑罚，兴民利，除民害， ( 二 ) 教育上，范仲淹在应天书院培养了一批 北宋名臣 , 如孙复、张方平等 孙复（992—1057），字明复，宋晋州平阳（今 恤鳏寡，禁游堕，增播艺，功孝悌，以安天下生灵， 山西临汾）人。宋初三先生之一。他早年家里贫穷 固国家基本。可见，范仲淹把整顿吏治作为实现仁 上不起学。范仲淹听说他忠厚仁孝、热爱学习，于 政的一种手段，而非局限于简单的“仁政”、“德 是请他到应天书院学习，并在学院中给他安排学职， 政”说教。厚民力也就是藏富于民，为此，他建议 每月挣三千文钱以贴家用，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同 复游散、去冗僭。当时宋王朝士、农、工、商、兵 时范仲淹给他的学习以特别的指导。孙复深感范仲 及缁黄六民浮其业者甚多，四海又广建寺庙，而这 淹对他的教育之恩和爱惜之情，学习更加用功。他 些都取之于民，致使物价飞涨，百姓生活困苦。禁 研习儒家经典，对《春秋》有许多独到的见解。范 止游散和修建寺庙，即可生产财富，又可节省财富， 仲淹被调到京城后，他也离开了应天书院，到泰山 从而实现国富民强。另外，范仲淹的政治思想中极 17 角下，办私学，招生徒，讲《春秋》。因他道德高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尚，学问精湛，不久便名闻遐迩。范仲淹也多次聘 洛渊源录》中已指出了这一点。“本朝道学之盛 请他带地方学校教学。庆历二年（公元 1042 年）， ……亦有其渐，自范文正以来已有好议论，如山东 范仲淹又举荐他为秘书省试校书郎、国子监直讲。 有孙明复，徂徕有石守道，湖州有胡安定；到后来 孙复与随后到国子监任教席的石介（宋初三先生之 遂有周子、程子、张了出。故程子平生不敢忘此数公， 一）为太学的兴盛作出了重要贡献。孙复主要从事 依旧尊他。”[16]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朱喜也认为 教育工作，为国家培养了大量有用人才，并开启了 理学的兴起“亦有其渐”, 而这个“渐”开创者应 理学研究，后人受他的影响甚多。综观孙复的一生， 为范仲淹。著名思想家钱穆先生在其《中国近三百 他的成就与范仲淹的培养和提携是密切相关的。 年学术史》中也肯定了范仲淹在北宋理学思潮兴起 张方平（1007—1091），字安道，晚号乐全居士， 过程中的开启地位。 “盖自朝廷之有高平（范仲淹）， 南京（今河南商丘）人。北宋杰出的政治家、理论 学校之有安定，而宋学规模遂建。后以濂溪为宋学 家和文学家。历仕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张方平 开山，或乃上推之于陈抟，皆非宋儒渊源之真也。”[17] 十三岁入应天书院读书。他颖悟绝人，凡书一阅终 那么，范仲淹究竟在那些方面开启了北宋理学思潮 身不在读，写文章不打稿，千万言立就。宋当时名 的兴起，下面就从范仲淹在应天书院学习和执教活 臣蔡齐、宋绶赞赏他为“天下奇才”。当范仲淹在 动中略做探析。 应天书院执教时，张方平接受了他的变革思想，范 范仲淹对理学思潮兴起的开启首先体现在他对 仲淹也非常欣赏张方平的才气。仁宗明道二年（1033 儒学复兴的积极提倡和重视兴学育才。范仲淹提倡 年），范仲淹与宋绶、蔡齐、范讽共列名荐张方平 复兴儒学的原因，一方面在于当时的统治者在宋王 茂才异等，景祐元年中选，授校书郎，知昆山县， 朝面临外忧内患接踵而至时，依然采用黄老之术， 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以后范仲淹不断举荐张方平。 因循定制，墨守成规，不愿除弊革新，而范仲淹认 张方平尝自述：尝蒙范“荐更台阁之要，久依户牖 之严。” [13] 为黄老的守成只是权宜之计，只有儒家的修理政教 范仲淹主持庆历改革时，张方平成为 才是真正的治国之本。“昔曹参守萧何之规，以天 他的左膀右臂。王巩撰《张方平行状》称：范文正 下久乱，与人息肩而不敢有为者，权也；今天下太平， 公参知政事，时政有所厘革，必伺公入直，始出事目， 修理政教，制作礼乐，以防微杜渐者，道也。”[18] 降束文词，尝谓朝士：张舍人于教化深，非但妙于 [14] 文辞也。” 另一方面，范仲淹把国家内忧外患的根源归于政治 范仲淹对张方平的倚重，张方平也 的腐败，尤其是吏治的不整，而吏治败坏的原因又 非常感激范仲淹的知遇之恩，终生以其门生自居。 在于士大夫弃儒学尚文辞、士风巧伪，缺乏治世之 范仲淹去世后，由苏颂代为起草的祭文道出了二人 才。因此，要扭转这种颓势，国家在选官制度上必 生前的深厚情谊。“某早岁之幸，辱公周旋，乡闾 须改革。“慎选举、敦教育”，大力发展教育，以 相从，日接燕闲。洎登禁闼，尝从内班，昨麾武林， 儒家经典教学，彻底改善预备官员的素质。重视“明 复踵于贤。明好之笃，晚乃益坚，论议相直，中无 [15] 间然。” ( 三 ) 学术上，范仲淹在应天书院期间开启了 北宋理学思潮的兴起 经”和“策论”，选拔有真才实学的人为官。此时 的范仲淹在思想上已把复兴儒学、培养人才作为兴 宋的根本，为此在实践上他极重视教育，培育人才。 这在他执教应天书院期间已突出地表现出来。尊师 关于理学的发生，传统的观点认为由周敦颐开 重道、严谨治学、有教无类、诲人不倦、爱护学生、 山，期间经程颢、程颐、张载、邵雍的发展而奠定 严格要求等这些都是范仲淹在应天书院期间的执教 基础并初步形成，这已为历代学人所广泛接受。然 实践。他的辛勤耕耘效果显著，培养了一批像孙复、 而，从历史的事实来看，理学从其滥觞到初兴并进 张方平这样的北宋名臣，四方学者也奔赴应天书院 而成为潮流，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范仲淹作为 求学，致使在全国兴起了影响深远的尊师重道和兴 当时的士人领袖之一，与北宋理学思潮的兴起有着 办书院之风。尊师重道，不仅有利于儒学复兴的实 非常密切的关系。朱熹在其理学史开创之作的《伊 践，而且有益于学术思想的创新，理学思潮的兴起。 1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而兴办书院有力地提升了宋代学术的发展。兴学育 绩为基础，但其治学之基本精神，则是欲在此种基 才扭转了士风，培育了人才，开拓了学术新天地。 础上作积极之建立，非步趋墨守一类态度。此是宋 随后各著名理学家都在书院讲学授徒，促进了理学 代学风特色之一。”[22] 的发展和兴盛。宋代“学术精神则在学院”[19]，范 仲淹对宋代书院的兴起有开创奠基之功。 综上所述，范仲淹在宋学渊源中的开拓地位是 不可否认的。他在应天书院时期积极提倡复兴儒学， 其次，此时期的范仲淹对理学思潮兴起的贡献 兴学育才，疑经惑经，敢于担当责任等实践活动对 还在于疑经惑经，培养了在理学发展史上有着重要 北宋理学思潮的兴起和发展功不可没。他是宋学初 地位的北宋三先生之一孙复。孙复在范仲淹执教应 期把兴学育才和振兴宋朝、革新政治的现实需要相 天书院时跟范仲淹学习《春秋》等儒家经典，前面 结合的首位政治家。范仲淹在宋学的发展史上起着 已论述。范仲淹对孙复的影响主要集中在“疑经惑 开新启后的重要作用。 经”和“尊师重道”两方面。“后之作疏着无所发明， 但委曲踵于旧之注说而已。复不佞，游手执事之墙 藩者有年矣！执事病全说之乱六经，六经之未名， 复亦闻矣” [20] 。正是由此，才有孙复著《春秋尊王 ( 四 ) 文学上，范仲淹在应天书院进行了一些 诗文创作 范仲淹在应天书院学习和执教的过程中，先后 写了诗如《睢阳学舍书怀》、《送李殿院赴阙》， 发微》十二篇，强调尊王以正名分是《春秋》之大义， 文如《上执政书》、《南京府学生朱从道名述》以 开义理之学的先声，进一步促进了北宋学术的兴起 及《南京书院题名记》等文章。而最能体现其文采 和发展。疑经思潮是理学发生发展的催生剂，伴随 的当是《睢阳学舍书怀》和《上执政书》。 着理学发生发展的全过程。而尊师重道是孙复在泰 山讲学，名闻天下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白云无赖帝乡遥，汉苑何人吹洞箫；多难未 应歌凤鸟，薄才犹可赋鹪鹩。瓢思颜子心还乐，琴 另外，范仲淹身为臣子敢于担当责任，位卑言 遇钟君恨即销；但使斯文天未丧，涧松何必怨山苗。” 轻却积极倡言改革的精神对宋代学术的发展也深有 这首诗首先表达作者如同浮游不定的白云，远离家 影响。宋代的学术精神也表现在革新政治上。钱穆 乡、孤苦伶仃的凄凉之情，而远方飘来的无名箫声， 先生论两宋学术云：“宋学精神，厥有两端：一曰 更加剧了凄凉。然后，转而勉励自己虽处境凄凉， 革新政令，二曰创通经义，而精神之所寄则在书院； 但不能自甘沉沦，而是积极进取、奋发向上。接着 革新政令，其事至荆公而止；创通经义，其止至晦 表达自己内要象颜回一样以苦为乐、磨砺意志，外 [21] 庵而遂。” 范仲淹自中进士被授官后，他在地 希望遇到知己和伯乐以实现自己的宏志，体现了他 方工作不是贪图享受、无所作为，而是广查民情， 追求儒家内圣外王的境界。最后，表示自己对未来 为百姓分忧解难。不仅如此，他还不断为整个宋王 充满信心，相信自己会实现心中的抱负。这首诗“直 朝的安危而殚精竭虑。位卑言轻的范仲淹在执教应 抒胸臆，格调高迈，催人奋发，而且用典贴切，语 天书院前便已有《上时务书》。而他在应天书院丁 言朴素，情景交融，达到了深刻的思想内容和完美 忧执教期间，再次冒获罪之险向宰相上《上执政书》 的艺术形式的高度统一，在当时承袭五代柔靡浮艳 倡言改革。宋代士大夫勇于负责，敢于担当的精神 风气、西昆体盛行的宋初诗坛上，是一首难得的佳 在范仲淹身上首先表现出来。广大士大夫接受这种 作。”[23] 精神并发扬光大。政治上他们不断掀起除旧革新的 《睢阳学舍书怀》是范仲淹在应天书院读书期 思潮，并付与实践。学术上以此种精神为动力破旧 间唯一一首留存下来的杰出诗作，是他当时勤苦读 立新，积极构建新的理论。著名思想家劳思光也高 书、志存高远的真实写照，充分体现了他骨子里对 度评价宋代士大夫这种积极负责的精神。“此种心 真善美的追求，而又与这种精神一脉相承的《上执 态投射于学术思想一面，遂使宋代学术特种创建， 政书》，则是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他在行动上的进一 对于道德文化之规范，礼乐刑政之措施，无不欲作 步体现。《上执政书》（主要内容前面已述），从 积极性之努力，其立言行事，固常以既有之文化成 文学角度看有着很高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他在 1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上执政书》里所书写的宋王朝现状、危机以及所 作者简介：郭文佳，历史学博士，教授 , 商丘 提出的改革措施都是极富现实意义的。写作手法上， 师范学院副校长。 这篇政论性散文洋洋洒洒，构思巧妙、结构严谨、 论证精辟、语言犀利，读来朗朗上口，极富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可与《岳阳楼记》相媲美。 七年时光的份量在人的一生之中不能算轻，特 别是在青年时期。如果这七年没有虚度，那么用时 光换来的学识将奠定一个人一生的基础。范仲淹在 应天书院的七年是非常有意义的。前五年的刻苦学 [1]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附录《褒贤祠记》卷 2《文正 公读书堂记》, 四部丛刊本。 [2]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 13，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年版。 [3] 楼钥：《范文正公年谱》，四部丛刊缩印本，第 127 页。 [4]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3《睢阳学舍书怀》，四部 丛刊本。 习，使他拥有了学识，拥有了智慧，拥有了如金石 [5]（元）脱脱等：《宋史》卷 314《范仲淹传》, 中华书局 般的志操。他在应天书院的两年执教，是他第一次 ,1977 年版。 成功的教育实践。以后他无论到何地任职，都积极 [6]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8《上执政书》, 四部丛刊本。 兴办教育，为国家培养了大批有用的人才。乃至庆 [7]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18《代人乞奏王洙充南京讲 历新政中，首次实施全国各地办公学，普及学校教 书状》，四部丛刊本。 育，为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他在 应天书院的这二年使他初步形成了庆历改革的思维 蓝图，为其以后主持的庆历新政奠定了基础，并且， [8]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8《上执政书》, 四部丛刊本。 [9]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7《南京书院题名记》，四 部丛刊本。 [10]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6《南京府学生朱从道名述》， 他的积极变革、先忧后乐的精神也影响和激励了一 四部丛刊本。 代又一代的炎黄子孙。同时，在学术上他是宋学初 [11] 方健：《范仲淹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年版， 期把兴学育才和振兴宋朝、革新政治的现实需要相 第 46 页。 结合的首位政治家。范仲淹在宋学的发展史上起着 [12] 苏轼：《苏轼文集》卷 10《文正公集叙》，中华书局， 开新启后的重要作用。应天书院以其博大、坚毅、 1986 年版。 豪迈培育了范仲淹的伟世之才和传世之德。他对母 校也由衷的感激，在其《南京书院题名记》简述了 [13] 张方平：《张方平集》卷 32《杭州范资政》, 中州古 籍出版社，2000 年版。 [14] 张方平：《乐全集》附录 , 四库珍本初集。 应天书院发展史后赞叹道：“由是风乎四方，士也 [15] 苏颂等：《苏魏公文集》卷七十《代张端明祭范资政》， 如狂”，“二十年间相继登科，而魁甲英雄、仪羽 中华书局，1988 年版。 台阁、盖翩翩焉，未见其止。”，“不负国家之乐 [16] 黎靖德：《朱子语类》卷 129，中华书局，2004 年版。 育，不孤师门之礼教，不忘朋簪之善异，孜孜仁仪， [17] 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商务印书馆，2005 年版， 惟日不足，庶几乎刊金石而无愧也。”，“使天下 第 4 页。 庠序视此而兴”。范仲淹认为应天书院可为天下学 [18] 范仲淹：《范文正公集》卷 8《上执政书》, 四部丛刊本。 校的典范。这在后来得到证实。庆历三年（1043 年） 实施新政之际，应天府学（应天书院）被升为国子监， [19] 钱穆： 《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商务印书馆，2005 年版， 第 7 页。 [20]《 宋 文 选》 卷 9《 孙 明 复 小 集》 卷 2， 人 民 出 版 社 跃为当时全国最高学府之一，真正成为天下学校的 ,1980 年版。 典范。 [21] 钱穆： 《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商务印书馆，2005 年版， 总之，范仲淹在应天书院五年的刻苦学习和两 第 7 页。 年的成功执教为他后来成为著名的大政治家奠定了 [22] 劳思光：《新编中国哲学史》三卷上，广西师范大学 深厚的基础。而应天书院也因为一批像范仲淹这样 出版社，2005 年版，第 54 页。 的著名学者的加入迅速兴盛起来，声名远扬，影响 深远，历千年之久仍被后人怀念。范仲淹和应天书 [23] 刘洪生：《范仲淹在应天府的诗文创作》,《河南广播 电视大学学报》,2003 年第 2 期，第 25 页。 院共垂青史。 20 应天文化季刊 ● 文学沙龙 ● 2022·夏之卷 饶，尤以黄花鱼、梭子 蟹、泥蚶等脍炙人口。 生长张季鹰莼羹鲈脍之 邦，徒有其思而不得归 食，自然令人怅然若失 中 □ 秋 丁 夜 益 潮 思 了。聊且涂几笔家乡的 海味，以寄托与生俱来 的乡愁。 一 河豚 河 豚， 我 的 家 乡 称为“鲑”，《山海经》里提到敦薨水“其中多赤 鲑”，东晋郭璞的注说：“今名鯸鲐爲鲑鱼”。鯸 鲐又可写作鯸鮧，民国《宁德县志》卷一一《物产志》 风纤纤，云掠掠，杨柳枝头又明月。尘静光生雪。 则写作“猴鲐”，“鲑”应该是鯸（猴）鲐的合音。 心镜台，任盈缺，一叶摇落秋未绝。人生淡淡阅。 鯸鲐即河豚，长的象蝌蚪，背上黑，肚皮白。 西晋刘逵注同时代左思《三都赋·吴都赋》“王鲔 月 孤 明 鯸鲐”，说：“鯸鲐，鱼状，如科斗，大者尺余， □ 丁 益潮 凸出的有毒，《康熙字典》引《本草集解》云“目 月孤明，人独白，一缕丹魂破空来。 淡烟如梦恋江水，细细添秋入幽怀。 腹下白，背上青黑，有黄文，性有毒。”眼球特别 能（目廷）者有毒”，河豚的毒性主要在于内脏， 尤其是肝部，东汉王充《论衡》提到“鲑肝死人”， 其次是它的卵子，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云：“肝 南歌子 • 秋闲 与子俱毒。”吴人特别爱吃河豚，往往因此中毒身 □ 丁 益潮 有遇毒者，往往杀人，可为深戒。”崇祯十三年任 静聆草木乐，细品水鱼情，闲来心空万相兴， 独倚斜栏懒懒听蛙鸣。 自在柳丝雨，清淡荷花风，天道无形却阴晴， 独爱随风逐雨徐徐行。 作者简介：丁益潮，1982 年毕业于河南大学 政教系，曾任商丘师院校长助理、校办主任。 海的 味道 □ 杨 鉴生 亡，北宋沈括《梦溪补笔谈》中说：“吴人嗜河豚鱼， 宁德知县的许用卿，就因食河豚中毒身亡，而许用 卿正是吴宜兴人，此事记载于乾隆《宁德县志》。 不过苏东坡“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诗句太诱人，河豚虽毒，欲罢不能。有没有什么安 全的食用办法呢？我家乡做法是对症下药，把河豚 剖开两面，将里面内脏全部去除，再长时间风干， 便把毒性排除了。烹饪的时候，河豚干与与排骨或 瘦肉合煮，略加少许醋，将残留不多的腥味再消除， 肉的清香味与鱼的咸香相渗透，加之河豚虽风干却 不硬邦而有嚼劲，真是佐酒的上等美味。 二 比目鱼 比目鱼，因两目相比，故称，学名则作“鲽鱼”， 我的家乡宁德，位于福建东北，旧时因城形象 即《尔雅·释地》所谓“东方有比目鱼，不比不行， 一张芭蕉叶而得名“蕉城”，她依山畔海，海产丰 其名曰鲽”。我的家乡呼为“贴鲽”，见稿本民国 21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宁德县志·物产志》。乾隆《宁德县志》则作“贴 鱼孱鱼形状软绵绵，总是一付有气无力的弱者 泥”，说是其中一面贴泥而游，“半边附泥，故称 样子，元戴侗《六书故》说它“海鱼之小者，不鳞 贴泥”，此说恐不符合实际，当是“贴鲽”讹音“贴 而弱”，是比附孱弱者的绝佳载体，明胡世安《异 泥”而加以附会解说。嘉靖《宁德县志》则称为“鞋 鱼图赞谱》引《雨航杂录》云：“海上人目人弱者 底鱼”，因上紫下白，而又形状像鞋底而得名。“鞋 曰‘鱼孱’”，我家乡俚语“暝晡做龙，日中做水蝊” 底鱼”之说来自东晋郭璞，李时珍引郭璞《尔雅注》 更为形象。我平素好玩，往往迟睡迟醒，老娘早上 云“状如牛脾及女人鞋底”，但据周祖谟《尔雅校 至少要到床边嚷四五遍，也没见一丝半毫起床的动 笺》，无论唐写本还是传世本子，均无“及女人鞋底” 静，总是气恼地丢下这句话，嘲笑我晚上似乎生龙 五字，看来形如“女人鞋底”说法另有出处。 活虎，白天却是蔫不拉几，龙与鱼孱鱼看似相像， 比目鱼味道鲜美，营养价值高，加之肉质细嫩， 却天壤有别，这样的俚言俗语形容的真是贴切极了。 无刺，尤其适合二三岁正迅速发育的小孩食用，由 可别小瞧了上岸后的鱼孱鱼，它在水里，居然 于属于名贵海产品，价格高，过去一般人家很少舍 能把披甲的虾琴——我家乡称为虾菇——给吞了， 得自己吃，鱼贩尽管热情招呼，或买或摇头的人多， 清赵之谦《异鱼图》里“鱼孱鱼图”下配文说“多 停下脚步的也总归是犹犹豫豫。烹饪的方法并不麻 齿，柔若无骨，能食琴虾”，“虾琴图”下说：“鳞 烦，大体两种：一是煎，煎后蘸着酱油、雨露吃； 甲遍体，而受制鱼孱鱼，身相等，则为所吞噬。” 一是加上酱油、醋一起焖。不管哪种，味道都怪细 不禁让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而刚打捞上来的鱼 腻甜香。 孱鱼，也是生猛如龙的，只是出水片刻即失去活力。 三 龙头鱼 龙头鱼，我的家乡福建宁德称为“水蝊”，嘉 靖《宁德县志》单作“蝊”，本字应是“鱼孱”，《正 字通》云：“鱼孱，助谏切，音绽”。或作䱠，《福 建通志·物产》：“䱠，无鳞，长七八寸。”或作 虫孱，民国《宁德县志》云：“水蝊，即风虫孱鱼。” 蝊、䱠、虫孱与鱼孱读音相同、意义一致，是异体字。 鱼孱鱼头部看起来像龙的头，俗称“龙头鱼”， 又因身体软绵，广东人称为“绵鱼”，去头后体型 像吹火管，所以称为“火管鱼”，《闽书》云：“蝊 从前，鱼孱鱼很不受人待见，郭柏苍《海错 百一录》说它是“海鱼之下品”，“食者耻之，腌市， 每斤十数文，贫人袖归”，买的人遮遮掩掩，生怕 丢了面子。主要是鱼孱鱼水份多，肉质稀松，正如 谢肇淛《长溪琐语》所说“肉熟而不结”，不经吃， 过去大家手头拮据，自然不是“当家货”首选。几 年前，家里外出聚餐，保留着从前消费观念的父亲 看到端上来一碗鱼孱鱼，责怪我们是“败家子”， 居然花大钱吃这种“贱鱼”，场面十分尴尬。 其实，新鲜鱼孱鱼味道极美，最早一部海产志 鱼，广人呼为绵鱼，福宁人名为新蝊，大者长尺余”， 《闽中海错疏》作者屠本畯另一部著作《海味索隐》 形如灰管，又名火管鱼。福州人称为“油筒鱼”， 称誉它为“水族中上品”。老家最好的产地位于三 也是因为体形和贮油的油管十分相似，清代郭柏苍 都澳青山岛的虾尾汤，秋冬之际，量多个大，是最 《海错百一录》说是因为身上油多而得名，这个说 佳食用季节。但到夏天，就索然无味了。判断鱼孱 法是不对的，鱼孱鱼是不含油的。 鱼新鲜与否，也很简单，看它的嘴唇是否鲜红。不 鱼孱鱼身软无鳞，颜色银白，它又有一个好听 过，食用鱼很少嘴唇带红，鱼孱鱼即使已不新鲜， 的名字叫“水精鱼”，明谢肇淛《长溪琐语》云：“水 也略微沾着红色，这常常迷惑不少没有经验的人。 精鱼，俗名烂蝊。类银鱼而大，肉熟而不结，如水 煮汤或焖烧是两种主要做法。焖的时候，加姜、葱、 精焉。”明代张九嵕写了篇《鱼孱颂》，把它比作 酱油即可。由于软绵滑溜，吃起来轻松爽口，烹调 脂肪和乳酥，形容为“丰若無肌，柔若無骨，截之 上加点功夫的话，还是受大众喜欢的。高考复习时， 肪耶？盡之脂耶？乳沉雪山钵底，酥凝玉门关外”， 为节约时间，午餐混在教工食堂，其中一道主菜就 描绘如此冰清玉洁，让人不忍下嘴吃它了。 是鱼孱。鱼裹上蘸酱油的面粉后过油，既保留滑溜 2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爽口的特点，又弥补松软不紧的缺陷，似乎是潮汕 浙东以风之，谓之风虫孱。”选择体型稍长丰满的， 的做法吧，每次点菜都欲罢不能，几乎花掉全部的 不加盐，自然风干后，白亮剔透，谓之“白曝蝊干”。 餐费。现在也流行椒盐口味，尽管味道颇佳，但总 蒸后鱼肉紧结，咬起来有韧劲，故谚云“点嘴红枣 无法抹去往昔唇齿间的留恋。 李干，配酒白曝蝊干”，意思是白曝蝊干是绝佳的 鲜鱼不易存。适合腌制保留长久一点时段，鱼 下酒菜。谢肇淛《长溪琐语》说“炙干更佳”，此 孱鱼算是不多的一种。民国《宁德县志》说它“干 话确实不虚。虽然不是稀罕物，以前也并非人人都 可为鲄”，鲄即鮓，鮓是鮺的异体字， 《说文》说“鮺， 吃得起，现在倒是生活好了，不知什么原因，市面 藏鱼”，即腌制保存的意思。我家乡总称腌制的鱼 为“鱼鲄”，鱼孱鱼渍盐后晒干，称为“咸蝊干”， 或蒸或煎，就着稀饭吃最好。另一种是自然风干， 上却少见了。 作者简介：杨鉴生，文学博士，商丘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副教授。 即“风虫孱”，《闽书》说是浙江的叫法，“蝊鱼， “鸭屎香”的品质锻造之路 □ 何 雪梅 在初夏的微雨里， 猎奇的名字是打开人类好奇心的钥匙。为什么 我刚泡好了一壶热茶， 叫鸭屎香，茶叶的哪个过程和鸭屎有关系？按说也 就着悠悠的茶香，正读 没什么好奇怪的，要知道咖啡界的“猫屎咖啡”早 到“泡茶馆对联大学生 就为我们打开了格局啊，那可是名副其实，和凤凰 有什么影响？答曰：第 单丛的鸭屎香一样名震业内，成为抢手货。 一， 可 以 养 其 浩 然 之 气。” 关于鸭屎香名称的由来，江湖上流传着许多故 事。一说，有位来自乌岽山的茶农偶然发现了一种 正欲读第二，微信 茶树，便将其做成茶，谁知香气浓郁，韵味悠长， 消息闪了闪，“喝过这 乡里人就问这是什么名丛，什么香型，茶农怕被贼 种变态的茶叶吗？”这 惦记，便取了一个“贱名”。二说，母树种植于类 朋友，刚被茶撩动过心弦，随即上了一张图 -- 凤 似鸭屎土的黄土壤中而得名。这名字总觉得难登大 凰单丛鸭屎香，我一看，图片上“鸭屎香”的字号 雅之堂。2014 年，凤凰单丛茶专家黄柏梓和茶农经 比“凤凰单丛”的字号足足大了十倍，大惊小怪乃 过多方品鉴，给鸭屎香改了一个雅致的名字——银 是入门级水平的喝茶人典型的症状，自然被惊讶到 花香，可大家觉得还是外号顺口。很多人也因这胡 了。 闹的名字和高扬的香气形成的反差萌，从而踏进了 我秒回：正好我有一款鸭屎香，要不要分你一 点尝尝。朋友竟然很嫌弃，果断拒绝，说这名字让 他无从下嘴。 23 万千芬芳的单丛茶，鸭屎香出道即巅峰。 生长在凤凰山上的单丛，香气是它的主要灵魂， 只要喝过凤凰单丛，都会被它气象万千的香气所吸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引。凤凰单丛茶专家黄柏梓老先生曾无限感慨凤凰 一日，喝茶喝到犹如身在草木间，我便有些激 单丛是“品不完的香型，记不完的茶名”。凤凰单 动地拉着郝先生坐下，将茶碗凑到他跟前问：你说 丛香型极多，甚至有“一树一香，一树一味”的说法， 香不香吧，前调、中调和后调释放不同的香，你闻 单株采摘、单株制作、单株销售，个性天成，独步 闻现在是不是咱小时候吃过的烧麦穗的香味？他不 江湖，这也是为什么叫单丛的原因。茶农们在这难 屑一顾：只不过加了不同的香精罢了。 以名状的众多香型中最终约定俗成十大主要香型： 香精茶怎么可能有这样层次丰富的表现力呢？ 黄枝香、桂花香、杏仁香、蜜兰香、夜来香、芝兰香、 于是，和鸭屎香土气十足的称呼相比，我更好奇这 千变万化的高扬香气怎么炼出来的。 肉桂香、茉莉香、姜花香、玉兰香。 等等，说了半晌更凌乱了，先捋捋，对，凤凰 地域的影响之于农业或许就是命中注定。一 单丛属乌龙茶，鸭屎香是凤凰单丛的一款。那么， 方水土不仅养一方人，还养了一方茶。信阳毛尖的 鸭屎香到底是哪一种香呢？ 茶苗如果移出了“五云、两潭、一寨”，那滋味也 2009 年，叶汉钟和黄柏梓老师编著的《凤凰单 就不对了，同样，海拔高、气候温暖湿润，土壤肥 丛》一书，将鸭屎香单丛归为杏仁香型。黄瑞光先 沃深厚的凤凰山才能产出凤凰单丛。大自然慷慨赠 生在 2020 年出版的《凤凰单丛》，则将鸭屎香归 予的地域优势促成了茶树的发育，拉动茶叶的香气 为黄枝香型。某宝店小二自称他家的鸭屎香是银花 物质积累。据说，凤凰单丛茶树鲜叶蕴含了一百多 香混合着奶香。海拔的高低、树龄的大小、制作时 种芳香物质，芳樟醇、二氢芳樟醇、二十四烷、二 天气的好坏与焙火的精细化程度，甚至制茶师傅的 甲苯……丰富的芳香物质形成了茶叶的灵魂——茶 心态不同，鸭屎香单丛茶的品质和香气也会不同。 香，造就了单丛茶香气丰富高锐，滋味醇厚爽适的 即便是鸭屎香，也还有诸多分类，比如清香型鸭屎 独特品质。 香、韵香型鸭屎香、乌岽鸭屎香、凤西鸭屎香，春 茶鸭屎香、暑茶鸭屎香、秋茶鸭屎香、鸭屎香雪片（雪 片就是冬茶）……对于小白来说，识别凤凰单丛的 香气真是举步维艰。不是咱喝得不准确，是鸭屎香 本来就复杂而独特。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香气浓 郁高扬，兼具高山野韵，焙火之味，如银花香，又 似兰香，伴着杏仁香，栀子花的甜香最为倔强昂扬， 六七道之后，缥缈如奶香，所以，你在一杯鸭屎香 的茶汤中，喝出什么样的花香味都不足为奇，这正 是香型复合丰富、迷倒众生的鸭屎香的过人之处。 人家不仅讲究身段，拼的还有内涵。 碰巧，春天里，我买了一盆顶着满头花朵的栀 子花，浓郁香甜，正是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描 除了地利，优质的凤凰单丛的采摘，还需顺应 天时，晴天的下午通常是采青热火朝天的时候。叶 片上的露水已经蒸发，阳光的漫射暖而不烈，鲜叶 轻轻萎凋，水分适度挥发，一切都刚刚好，鲜叶的 有效成分在这样舒服的时刻进一步增强。最糟糕的 是遇上一连几天的下雨天，采摘和做青都会变得困 难，成品茶还会带着一种闷味，明明是在清风朗日 下泡上的一壶茶，却喝出雨天低气压的氛围感。 和许多高档茶取嫩芽制作不同，凤凰单丛取的 是嫩梢，芽梢停止生长后采摘是单丛茶最好的“顺 应天时”。这时候，茶叶成熟了，含有较多的芳香 物质。太嫩，鲜叶内含物质不足，做出的茶就没那 么香，太老，叶细胞老化，纤维素增加，茶型粗松， 茶味寡淡。 述过的“香得痛痛快快、掸都掸不开”的花。纵是 鸭屎香霸道的香气一部分来源于鲜叶本身固有 天地辽阔，茶和花还是因为香气而交集，这个禁足 的成分，但香气来源的主要部分则得益于每一道工 的春天里，浮云世事的滋味中，也因为香，来自“三 序的精制，此所谓工艺香。如果想做出一款香型拿 界”的我们仨就这样相遇了。闭上眼，彷佛站在仲 捏得恰到好处的鸭屎香，制茶师傅们的制茶手法不 夏的山坡，那里万亩栀子花正悠悠地开。 能出一点差池。 2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从“采青”开始，凤凰单丛的制作要经过繁复 摇到鲜叶柔软湿润，摇到叶色暗绿，摇到青气散去， 的初加工：晒青 - 晾青 - 凉青 - 做青（碰青 - 摇青）- 香气显露。碰青和摇青都是在小心翼翼地控制酶的 杀青，这之后，茶叶中的各种有效成分充分发挥， 作用程度，让茶叶在高度活跃的酶的作用下能快速 再经过深加工：揉捻 - 松团 - 烘焙 - 检测 - 分拣 - 氧化发酵，酶促反应和轻微发酵作用进一步巩固了 复焙 - 退火 - 装罐 - 入库。等等，制茶工艺中的各 单丛茶高香的品质。真正的茶人，深知茶香的源头， 种“青”究竟是什么，它和茶香有关系吗？ 不在双手而在心间。即便在制茶工艺先进的现代， 乌龙茶的工艺是绝对离不开晒青的。凤凰山茶 一些传统茶农还在坚持手工做茶，茶叶在手掌间摩 区有句农谚：日生香，火生色。“日生香”， 就 挲，那是他们守护心灵的方式。在做青的关键时刻， 是将新采下来的新鲜茶叶，日光萎凋，散发茶青中 据说师傅一个晚上都要守着发酵中的茶，要一直闻， 一部分水分和青草气，茶叶温度升高，茶多酚氧化 是不是出香了，香味足够浓郁了就要马上停止发酵， 酶的活性被激发出来，茶青内含物质和香气也随之 开始杀青。 变化。晒青之后，还需晾青，将萎凋的茶叶放在阴 终于到了杀青的时候。这“杀”字用得极好， 凉通风透气的地方，平衡调节茶叶内的水分，此时 一个杀字，传递一种戛然而止的鲜明节奏感，这如 茶叶中茶多酚氧化酶、过氧化物酶的活性又到了一 同，听到某某电影杀青，你就知道，前期拍摄已完成， 个层级。紧接着凉青，将经过晒青、晾青的茶叶， 到了后期制作的关键阶段。到此，说明茶的制作过 移置阴凉处静置。茶叶内的酶不停地活动，水分渐 程到了炒青阶段，需要高温抑制茶叶中多酚类物质 渐消失，芬芳油缓慢地发挥出来。 的酶促作用，终止发酵，从色、香、味、质界定凤 晒青、晾青、凉青，都是在等待酶最适宜的温 凰单丛的基础特征，保持茶叶的色泽和风格。 度和酸碱度，温度过低会抑制酶的活性 , 过高会使 杀青是除了白茶和红茶以外每一种茶都需要的 酶失去活性。酶促反应将茶叶内部自带的酶作用到 工序，杀青的方式通常有蒸青、炒青和烘青三种， 茶叶，分解茶叶内的物质，进一步巩固了茶叶的花 鸭屎香和其它的单丛茶是用炒的方式来杀青进入到 香品质。 揉捻阶段的。 在凤凰单丛香气形成的过程中，好像每一步都 经过揉捻，茶叶就有了自己的形状，条索开始 不可或缺，但做青才是最关键的工序。你可以理解 变得紧结，内含物质继续发生变化。塑形之后的凤 为做饭的做，就是要开始做茶了。凤凰单丛的做青 凰单丛开始轻火烘焙，热化学反应使得叶细胞彻底 通过碰青、摇青和静置往返交替数次完成。 破碎，茶叶内含物渗出黏附于叶面，滋味更加浓醇， 碰青，让茶叶相互碰击，使叶缘细胞在碰击摩 茶形粗壮美观、色泽乌润油亮，此所谓“火生色”。 擦过程中产生发酵作用。发酵的程度直接决定茶的 茶是一门功夫，经过一道道占尽 “天时地利 芳香物质的散发和香型形成。可是茶叶怎么碰击， 人和”的工序，一片片苦涩的树叶，就这样被调理 以多大力度碰击，既能碰出花火又不损伤叶片，只 出千变万化的甜与香。茶也是一段旅程，叶子在古 有手法娴熟的师傅才能做到。师傅会使出多年来所 老的茶树上萌芽、生长，经风霜雨露，经四季的熬炼， 积累的技术，轻轻拢起、慢慢翻腾，茶叶便在翻滚 经大地的滋养，经千炒百捻的工序，经过水与火， 过程中相互碰击，沿着一定的轨迹飞起来，到达一 生与死的历练，就这样，地域、品种、工艺、时间 种道技合一的美学境界。就是这样，舒适温度下， 陈化，交错作用，一杯气象万千的鸭屎香仿佛踏过 温润空气中，大约两个小时碰一次，经过五六次， 千山万水，越过重重关卡，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 当叶片出现红边绿腹，叶脉透明，叶形似汤匙，香 重生，从山野到杯中，因缘际会，与我深深共鸣。 气飘扬，就算是碰好了。 端起杯子的那一刻，敬畏之情便在心中流淌，鸭屎 接下来，就是摇青，手工摇或者机械摇。摇啊摇， 香单丛茶的旅程也圆满完成。 25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话说我这朋友，自从接过我给的鸭屎香，已经 情愫，让压抑已久的身心，随着隐隐茶香沉醉着。 开始百转千回，360 度全景沉浸式体验了。这就是 茶是人间烟火气中最脱俗的一个。喝茶，一人 鸭屎香的迷人之处，也是单丛茶的魔力，它的甜香， 得幽，二人成趣，三人得味，众人喝茶，龙门一摆， 让初学者很难拒绝，它的丰富，使老茶人沉迷。 热气腾腾，平添了许多热烈的气氛，茶这种沟通心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揣了一小罐儿， 灵的饮品，三杯过后，就开始思索人生了。 因一盏温热茶汤的观照，我们突然都深情起来。 去好友芳的茶店里品味。我们一行五六人，在《叶 水相逢》的禅乐中坐定，芳泡起茶来，美极了，一 被疫情偷走的第三年，每个人都经历过自己的困顿 番白鹤沐浴（洗杯），乌龙入宫（落茶），悬壶高 时光，人生观和价值观不得不在熬炼中慢慢重构， 冲（冲茶）……品啜甘霖（喝茶）。鸭屎香果然有 是茶，热了给你清凉、冷了给你温暖，一片茶叶的 惊艳四座的气质和沟通天地的山韵，一杯，气息通 旅程，像极了我们的一生，人生如寄，是茶，教会 畅，舌底生香，清澈的甜，单刀直入的香，悠悠荡 你怎样活着。 作者简介：何雪梅，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荡的丰富余韵。 视觉上的赏心悦目，映衬出漫漫时光里的温暖 1996 届历史系毕业生，现任教于洛阳理工学院。 一 场 莎 剧 的 盛 宴 — — 观莎 士比亚 环球剧院《威尼斯 商人》 □ 张晓玲 2016 年中秋节在北京度过，有机会去国家大 为 静 止 的 画 面， 小 孩 剧院观看英国莎士比亚环球剧团表演的《威尼斯商 子早已回到各自座位， 人》，身临演出现场与影视媒介中观剧差别很大， 屏息凝神观看着精彩 很是震撼，可以说经受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绝伦的演出…… 正式演出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自诩为文化人的 从进入剧院时的 我提前入场，早早落座翘首以盼。演出开始之前的 喧闹到演出开始后瞬 这段时间，整个剧场嘈杂喧嚣，也许因为正赶上中 间 转 入 安 静， 让 我 深 秋假期，观众席上到处斜趴着十来岁的小孩儿，吵 深感受到环球剧院超 嚷打闹甚至跑来跑去。演出就要开始，另有观众姗 强 的 控 场 能 力， 也 不 姗来迟，慌里慌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由工作人员 由联想到莎士比亚几 引领才得以对号入座。就在等待演出的好心情几乎 个世纪前在伦敦环球 被眼前的杂乱无序吞没时，舞台灯光突然亮起，剧 剧院的演出：那时的观众成分复杂，坐在宽敞包厢 团乐队敲起意大利风情的欢快锣鼓，合着乐曲边唱 里的贵族，有条件安静地欣赏戏剧演出，而票价低 边跳，时而穿梭于观众席中载歌载舞，整齐的动作、 廉的剧院大厅，则聚集着大量的底层观众，他们没 强烈的节奏、激情的舞曲让人感觉好不畅快！再看 有座位，只能站立着观看演出，耳边充斥着小商小 整个剧场，空无虚席，嘈杂的场景已不知何时定格 贩的叫卖、小孩子的哭闹、甚至打架斗殴的场景。 26 应天文化季刊 如何才能让喧嚣的剧场安静下来？应该也是莎士比 2022·夏之卷 参与的精彩对白，演出效果之精彩可见一斑。 亚在戏剧构思中煞费苦心的问题。今天看他的剧本， 另一点是关于夏洛克被迫皈依基督教的处理。 开场不久戏剧情节的焦点便会出现，矛盾冲突特别 我对夏洛克这一人物形象的认识先后经历过三个阶 集中，那些震撼人心的悲喜剧因素往往在第一幕就 段：中学课本初读的节选里（四幕一场），认定夏 已完成，不仅如此，他还常常利用鬼魂、女巫等形 洛克只是一个贪婪狠毒又吝啬的高利贷者；大学通 象来营造恐怖阴森的氛围，而这些戏剧特征的出现 读全剧，觉得夏洛克作为一名受基督徒歧视甚至压 不是偶然的，它们不仅仅是剧情发展的需要，同时 迫的犹太人，其遭遇令人同情；而今，多年从事莎 也应该是舞台演出的需要。莎士比亚戏剧从来不是 士比亚教学与研究，感到以上两点远不足以概括夏 案头之作，它是雅俗共赏的艺术，也是自由竞争的 洛克形象的全部。夏洛克热爱妻子女儿，重视家庭 商品，需要兼顾各个层次观众的欣赏水平和审美趣 关系，非常珍视亡妻婚前赠送的定情之物“绿玉指 味，嘈杂的环境是考验一个剧团控场能力的试金石， 环”，得知女儿用那枚戒指换了一只猴子玩耍时痛 其间需要非凡的艺术功力和创作技巧，莎士比亚的 心疾首，“哪怕人家用漫山遍野的猴子来跟我交换， 卓绝由此可以想见。思绪回到眼前的演出，开场前 也别想我会答应呀。”（第三幕第一场）；他说话 的怨气随欢快的舞曲消失殆尽，心中升腾起对莎士 幽默风趣，值得玩味；他头脑敏捷，极其狡黠精明； 比亚的无限崇拜。 他敏感自尊，对犹太民族文化充满了自信，且处处 身为莎士比亚戏剧的忠实粉丝，又多年从事莎 维护民族的宗教信仰……夏洛克这一形象真是太丰 士比亚研究，我最为关注的，自然是剧团对剧本的 满了，尤其是最后一点，在剧中表现得很是充分。 演绎，以下就从外部观感回到表演本身，谈谈我的 这样一个处处以犹太人骄傲、虔诚信仰犹太教的夏 两处感受： 洛克，由于法庭诉讼的失败，必须改信基督教，这， 首先是环球剧团对朗斯洛特一段独白的处理。 对他来说是多么痛苦啊。 小丑朗斯洛特原为夏洛克家的仆人，因为夏洛克吝 从剧作中的法庭诉讼一场，我们知道夏洛克必 啬，巴萨尼奥慷慨，所以准备从原主人家逃走，又 须改信基督教，因为这是他获得宽恕、减免损失的 受良心的谴责，左右为难。在第二幕第二场有一段 必要条件。且看安东尼奥对夏洛克充满爱心的宽恕 长达 31 行的英文独白，反映了他的这种矛盾心理。 仁慈： 众所周知，独白台词过长容易沉闷拖沓，容易让观 要是殿下和堂上愿意从宽发落，免于没收他的 众走神，怎么在舞台上把这种矛盾心理活灵活现地 财产的一半，我就十分满足了；只要他能够让我接 展现出来？这是困扰很多导演的一个难题。而环球 管他的另一半的财产，等他死了以后，把它交给最 剧团则作了让观众参与的办法，不但形象、直观、 生动地解决了这一难题，而且使这一场成为高潮迭 起中的一个亮点。扮演朗斯洛特的演员表达了要逃 离的愿望后，走下台去，随手拉起一名男士，要求 他扮演自己心中的“魔鬼”，让这名男士指着自己 大叫“GO ！ GO ！”一会儿，他又跑下舞台，认真 近和他的女儿私奔的那位绅士；可是还要有两个附 带的条件：第一，他接受了这样的恩典，必须立刻 改信基督教；第二，他必须当庭写下一张文契，声 明他死了以后，他的全部财产传给他的女婿罗兰佐 和他的女儿。（第四幕第一场，朱生豪译） 对此，夏洛克不得不答应下来：“我满意。” “请 允许我退庭，我身子不大舒服。文契写好了送到我 挑选了一名女士，请求她扮演自己的“良心”，正 家里，我在上面签字就是了。”（第四幕第一场， 准备教她对自己怎么喊时，没想到这名女士非常熟 朱生豪译） 悉剧情，不等演员教，马上指着朗斯洛特大喊“NO ！ 剧情进展至此，夏洛克就再也没有露面，接下 NO ！”观众因此大为兴奋，正规演员向群众演员竖 来的第四幕第二场以及整个第五幕，全是三对有情 起了大拇指，整个剧场简直要沸腾了，这样就把原 人以及安东尼奥等基督徒们的故事了。这样，无论 本一人枯燥的大段独白变成了三人（甚至所有观众） 是看剧本还是观舞台演出，若不仔细体会，对夏洛 2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克的悲剧性很难有深刻认识。 环球剧团为了加深观众对夏洛克悲剧性的深刻 印象，在皆大欢喜的第五幕之后，增加了神父为夏 □ 洛克接受基督教洗礼的表演，场面的庄严肃穆、夏 祖 今 今 母 洛克无奈到麻木的神情，伴之以悲情的音乐，我的 心跟着痛了一下。 以上是观看环球剧团演出的几点感受。剧团在 原作基础上的用心加工，无疑为莎士比亚的剧本锦 上添花，但稍感美中不足的是扮演鲍西亚的女演员 嗓子有些沙哑，许是连日的演出太疲劳了，亦或是 感冒，总之，这一缺憾多多少少让演出效果打了一 无法用毁坏一台钟的方式 些折扣，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整个演出让人深 阻止她的衰老 深折服于环球剧院出色的控场能力，陶醉于演员表 她的头发像正在融化的雪 演艺术的丰沛与魅力，卓越艺术涤荡身心，令人回 不断尝试重新凝固 味无穷。 作者简介：张晓玲，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副 她身体里装着两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有爷爷和大伯 教授。 她不再常常念叨他们 她越来越安静 交响的方式 □ 今今 助步器砸向地板的声音 压过了脚步声 迅速衰退的听力导致她的 这个世界，越来越安静 只有中央台的新闻节目 是躯体之外的声音 没人在看你 你所注视的也不是你 生命被啃噬着 欲望像吃剩的面包屑不值一提 和几位至亲的人 能使她回应 『秘 密』 □ 今今 皱巴巴的纸渐渐展平 泄露满面的错别字 它们替谁喊出无意义的词语？ 所有的解读都是误读 就这样过着错误的日子 住在一系列念头里 各种乐器此刻占据了每个房间 大树其实不总是沉默 每只晚睡的鸟都听到了 它们在夜里的交谈 人们还没有起床 森林就醒来了 它宽了宽湿漉漉的外衣 就有鸟群飞出来 我是最安静的闯入者 它们驱赶我时 像吐出一颗脱落的牙齿 每棵树都害怕极了 生怕这些小东西 2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把它们藏了很久的秘密 透露出去 作者简介：今今，本名丁今，商丘师院音乐学 院讲师，音乐在读博士。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诗 歌学会会员。出版个人诗集《琴弦》及数部合集。 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读者》《汉诗》等。 空 房 子 □ 露西居士 我看到了一个如鸟巢般 钢架结构扭曲的空房子 坚挺辛勤地矗在那里 不折不挠 假 如 我 有 一 片 面 包 如同床上躺着的 因醉酒扭伤的硬汉 阴霾而颓废地躺在那里 □ 不依不饶 露 西 居 士 房间里堆满了东西 灰色让人愈感压抑 我每时每刻都想逃离它 又无法挣脱紊乱的枷锁 钢筋化为戾气 试图遮掩房子里刺耳的噪音 咆哮的怒火逐渐升级 这乱石、这小桥、美丽的芦苇都无力将它抚平 恍惚间，停车驻足， 假如我带了一片面包， 一个荷包蛋 和三两片绿油油的生菜， 我将远离那个带有沉重呼吸的空间。 就像此刻， 静静地伫立在这片姹紫嫣红的花园， 用戏谑的眼神调侃， 穿着芭比粉健身服的跑步少女。 贪婪的目光定住， 露出健壮肌肉的运动型男。 还有三两个落寞的， 如我一样不甘平庸的肥硕男女。 每个人都在殷红色的跑道上， 挥发自己的汗水， 偶尔的邂逅会感到丝丝的刺激。 唯有我骑着破损的单车， 把心里的骚动静悄悄地压下， 哼哧哼哧地， 回到那个落满尘埃的故里。 日光聚焦在每个人的脸上， 促使粉红色愈加的刺眼夺目， 啊，我要迎合这春日里的气息…… 29 痴痴地仰望清晨雾霾散去的车道 目光迎着绚丽的朝阳 愉悦的情绪铺满心底… 作者简介：露西居士，本名王蔚，商丘师范学 院人文学院学生。 联觉 之梦 □ 李汭津 巨大的柱状物从 地底探出，让人不禁 对埋藏于地下的部分 浮想联翩，我总是倾 向于把它理解为一个 混凝土的花瓶，由粗 陶烧制，并在一起连 接地心。 在自我的概念里， 我总觉得它会绵延几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千里，相当于五大湖般的瓶口，它是赛博格女神像 阿德勒曾说：不要把现在以及过去都当做未来的垫 的身躯。被时代抛弃的烟囱随着地平线不断退后， 脚石，真正重要的只有此刻。因为过去已逝，未来 在那朦胧的烟雾中我似乎看到了过去东北地区的黄 不可捉摸，只有此时此刻，你才能牢牢把握自己的 金年代，那个跟张爱玲笔下鬼气森森的精致气候完 命运。 全不同的北方地区，似乎必须夹裹着尘土和烟火气， 带着新东北作家群凛冽的目光。 小说就是用现实搭建的另一个世界，我想，我 是认同这句话的，我无限地在无数“我之外”的世 界中展开无限奇想，它不完全是为了寄托我的巨物 崇拜，更凭空制造一个东西用于信仰，这更像是一 种有效的逃避渠道。 疫情中的“无常”像一盆刺骨的冷水，把以前 纵情声色，耽溺浮华的人浇得清醒。 你愿意把它仅仅只看做一场联觉之梦吗？ 还是一场清醒之梦。 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中。 作者简介：李汭津，商丘师范学院美术学院雕 塑专业 2021 级学生。 就像是看到无机物所产生的一种虚无感一样， 与人的接触与自身运作时所产生的生理反应也同样 能引起我的惊叹和臆想，烫伤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 牙龈处割了一道永不愈合愈合的口子，口水不断分 泌，唇齿间尝到铁的味道。又或者，我察觉到她的 手骨轻轻压在了我的颧骨上，骨骼坚硬，隔着层薄 生 命 □ 的 何 薄的血肉相互对抗，我们彼此的皮肤被压的仿佛粘 合在了一起，微妙的张力。 我能闻到她手心散发着一股甜味，湿乎乎的。 也许这不是一仅仅是一种通感的联觉，而是某 种真实的东西呢。就如同“爱”在某些细节中的具 星 旭 冉 体呈现。 最近阅读文字，其中有一句是“古人云，故人 皆在草深之所”，意喻“知物哀”。令物语和诗歌 光 生起之心，亦即时刻被世间之事所搅动、生发各种 感情之心，就是“知物哀之心”。这种知物哀的心 情也让我联想到司汤达综合症——伟大的艺术品唤 起了观赏者最深层的情感，使他想起了深埋内心深 久安故园，我 处的创伤。那么，我时常复发的奇想症状，我那虚 与外界的许多事物 幻而又真实的联觉反应，是不是也是一种“心有所 似乎都已经断了联 感，哀有所发”的表现呢？那所谓时时刻刻都在发 生的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勾起了我们的一种纤细的 情绪，不仅仅是塔可夫斯基电影中的诗意蔓延，更 是一种在疫情时代下“无常”的体现。我们如同风 雨行舟，摇摇欲坠。似乎从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 系。触摸不到市集 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和那川流不息的马 路，听不见热闹的 自由与哀愁都是奢侈品，是无数人的可望不可及了。 街头上小贩们此起 一直以来，我们绵延伟大的民族血脉呵，我们 彼伏的叫卖声和呼 坚信会世代永存的生命之火呵，想想吧，大多数人 喊声，自己就寄居在这小小的房子里，凝视着天空 太过于骄傲了，反而只有在动荡中得以冷静思考。 中幻灭不息的星辰，生活平静而淡然。 3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记得早些年，我的家乡还是一条条泥土小路， 我在这小小的房子里面居住，看着昼夜更替， 坑坑洼洼，坎坷不平，每当夏季暴雨来临之际，一 冬去春来。我看见那冬天枯败的桃树在一夜之间绽 场场倾盆大雨将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道路侵蚀得淋漓 放出新芽，展示着春的生机；我看见冬天冰封的河 尽致，让人无处落脚。所以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最 面在煦暖的阳光的照射下，开始汩汩的流动；我看 让我头疼的便是下雨天，你一大早上急急忙忙地起 见蛰伏在洞穴里冬眠的小动物们，在春的感召下开 床去上学，却遭遇连绵大雨，和一条条横亘在你的 始了生命的苏醒。它们无一不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 面前不可逾越的小路，心情顿时差极。而如今，随 着时代日新月异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渐渐富足，那 些昔日泥泞的乡村道路已被平整宽阔的柏油马路所 取代，它们绵延在河流或田垄的一侧，直直地伸向 天边的尽头，有心的人还在它们的四周栽种了一排 排绿油油的白杨树，或者养育一些野花以装饰道路， 你再也看不到夏天下暴雨的时候路上脏乱的样子， 它们工工整整、错落有致的排列在乡村的各个连接 点，构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争先恐后地旺盛着自己的生命力。这些自然界中弱 小的生命们，从出生到死亡，都一刻不停歇地遵循 着它们固有的生存之道，自然界虽没有赋予它们强 大的能力，但似乎每一种生物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适 应法则，让它们在这瞬息万变、不可捉摸的大自然 中，找到自己赖以依存的居所。我在晨光熹微的时 候，看见白杨树梢头停立了一只鸣叫的鸟儿，伸着 头，努力地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绽出如笛声般清亮 道路在发展，人也在不断成长，从孩提时代的 的歌声，它在欢唱着又一天好时光的到来，人们就 懵懂无知到如今渐渐明白了是非曲直，从年幼时期 是在这样悦耳的声音中，开始了新一天的活动。有 的胆怯畏惧到如今愿意鼓足勇气去外面的大千世界 时候真的很感动于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动物们带给 闯荡一番，虽然中间的过程确实有些坎坷和曲折， 我们的力量与希望，我在这平静淡然的生活中，总 但自己也终究学会了些许通达的人生哲理。我知道 是能够从它们的身上捕捉到一种超乎寻常的坚毅的 自己阅历尚浅并且社会经验缺乏，有时候一些大人 勇气和执着，如此纯粹，又如此磅礴，给了我安抚 很容易就看破的事情我可能要花上一天两天，甚至 内心的踏实与坦然。 一个星期才可以将它逐渐分析透彻，想出一个明白 在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我遥望天边绚烂的晚 的结果，但是自己往后的人生还很漫长，这无穷无 霞，感受到一种生命的壮美与浩大。岁月长河在日 尽、无边无际的人生可以任我差遣任我驱使，我只 复一日地向前流淌，我也要有自己永不停歇的人生 是需要找到一个具体的努力方向，我只是需要在这 长长久久的人生中不断从外界汲取使我的心灵变得 足够强大的勇气和力量，让我无论是在面对别人的 一句夸赞抑或是一句严厉的批评的时候，都能够保 持一种从容的姿态，做到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 我们都是要在逆境中学会摸滚打爬的人，我们都是 要在深渊中绝处逢生的人，没有人会不曾受过伤痛 就登临人生的巅峰，没有人会不曾披荆斩棘就可拨 云见日，柳暗花明。所以过往的种种皆是你在前半 生种下的因，如果你懂得把绝望转化成希望，把灾 难看成是下一个好运的到来，那便会成为你在后半 生享之不尽的果报。 31 脚步，在生命的轮廓尚不够完整、尚不够圆满的时 候，我终需要竭尽全力地去追寻一个成长的厚度， 将我在今后数十年的奋斗之中所收获的教训与经 验，以及这滚滚尘世赐予我的丰富的人生历程悉数 记在我的人生手册之中，充实我生命的厚度。 夜晚星河璀璨，我透过窗外望向那一大片耀眼 的繁星，不知道明天我又会在哪一棵白杨树梢头， 听见声声莺啼燕语。 作者简介：何旭冉，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汉 语言文学专业 2019 级学生。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继周堂读《庄子》随笔之二： 了不起的庄子休先生 □ 庄桂森 司马迁在《史记》 《乐》者 , 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诗》 中说，庄周“其学无所 以道志 ,《书》以道事 ,〈礼〉以道行 ,〈乐〉以道和 , 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 〈易〉以道阴阳 ,〈春秋〉以道名分，——其数散 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万 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 , 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 余言，大抵率寓言也”。 言志的《诗》、说事的《书》规范行为的《礼》、 “十万余言”！现存《庄 和乐人群的《乐》、说明阴阳的《易》，多学科涉猎！ 子》三十三篇，其中内 不得了！了不得啊！ 篇七、外篇十五、杂篇 庄子休先生学问很大，大到远超以学富五车而 十一，近七万字。庄子 享誉的惠子。从《庄子》看，庄子与惠子是十分要 后的学者、专家们研究 好的朋友，两人互掐开涮过十来次，好像以会说而 认为， 内七篇 《逍遥遊》、 且是会说派——名家代表人物的惠子，从未占过什 《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大宗师》、 么便宜。庄子休先生不仅学问很大，而且眼界高、 《应帝王》、《德充符》为庄子的作品。 读了很多书的庄子休先生，著述以外还课徒， 眼光好，能看得见看清楚看明白其他人看不见看不 清楚看不明白的人和事。“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 从《庄子》看，庄先生对弟子们很好，教课认真育 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天地大美、 人上心。如《庄子·山木》篇说，他访友带着弟子， 四时明法、万物成理，动之以情的说、晓之以理的讲， 就成材的树让人砍了和不会叫的鵞被杀了，因时、 啥呀？玄！别人听着不顺耳难入耳，不靠谱、怎么 因事的答告并诫弟子们，人，应当处在材与不材之 会、不可能，难接受、无法接受、不可能接受。 间；做人，太没本事太没能力了会让人看不起，但 没办法，庄子休先生只好编故事、讲“段子”， 太优秀了也不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好 用人们日常所见得到所听说过的形象，用引人入胜、 好活着比什么都强，“躲祸避害”、“远祸去害”！ 俏皮加些调皮的语言将道理说清楚讲明白。说事讲 依此看，庄先生弟子们，是“亦步亦趋”的跟隨先 理编故事以外，还借古代名人的嘴说自己的话。学 生，对先生讲的“道”是认真听、用心想。后来， 把所思所想形成文字写成论文形成成果。为报师恩， 者们把他编的故事、讲的“段子”叫寓言；借重古 大伙儿全部放弃署名权，附在内七篇之后。现存外、 代名人之嘴讲的叫重言。这些“以寓言为广”的故 杂二十六篇为哪些弟子所作，搞不清楚了。《庄子》 事、“段子”，“以重言为真”讲的道理，穿越时空， 一书中提到的弟子只有蔺且一个，学者通过研究断 对于今天我们的生活、工作，有些启示有点启发， 定，外、杂二十六篇不可能是蔺且一人写的。 可以学习可作借鉴，蛮有些意义。对《庄子》，有 “其学无所不窥”，啥意思？庄子休先生读了 人誉为第一才子奇书；有人称汪洋辟阖，仪态万方， 很多书。读了多少书？《庄子·天下》篇中说“旧 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甚至有人认为秦汉以来 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诗》、 《书》、 《礼》、 的一部中国文学史，差不多大半是在他的影响下发 32 应天文化季刊 展的。” 2022·夏之卷 好，好到国王老儿点头肯定，好到引车卖浆之徒竖 庄子休先生，了不起啊！ 指称赞。孔子更会做官，一直做到正部级以上。周 用心想想，庄子休先生，他老人家可真是个奇 游列国时，除了在陈、蔡时受了点惊吓，其它地方 人、他的人生可真是个奇迹。他老人家生活时期的 都被安排在超五星的国宾馆里。国王陪着大臣伺候 战国时期，那是乱，那真是乱，那是真乱！战争频 着，有尊严有地位，食有鱼行有车，离开时车后备 繁，用孟子的话讲“攻城一战，杀人盈城，攻地一战， 箱里满满的都是土特产，风光无限！６８岁时，叶 杀人盈野”。他老人家生逢乱世，生活贫穷困顿地 落归根回到鲁国。以后的五年，被尊奉为国宝、尊 不要不要的，种地以外，打些草鞋作补贴。想改善 崇为国师。国家政府把衣食住行、医疗卫生保健安 生活只有去打鸟、钓鱼，穷到断炊找人借粮。人生， 排地妥妥的。可他只活７３岁，当然，“人活七十 委屈！生活，不容易！让我们实在想象不出，腰里 古来稀”，在当时也算作高寿了。与庄子休先生相比， 系着草绳的他、脚上穿着草鞋的他、甘心情愿地忍 他，少活了十一年。 饥挨饿的他、艰辛生存艰苦生活的他，是如何辛苦 庄子休先生，真的了不起！ 课徒、辛勤著述直至终老的！让我们实在无法理解， 从《庄子》一书看，生存不易生活艰难的庄子 他是怎么从不以物喜从未以己悲还“乘物以遊心” 休先生，好像一大鹏鸟，一直飞翔在蓝天上，随日 的；从不怨天从不尤人还“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 出日落伴云去云来，俯瞰四时更替静观万物变化， 让我们实在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时时开心日日快乐， 说他是一个全年候的航天员一点都不为过。他看清 不作“潦倒”之想，没有“潦倒”之态的。 了万物的来源，他看透了万物的去向，更看清看透 想想，庄子休先生，真是个奇人！他老人家在 人的生老病死。他老人家说“人之生，气之聚也； 贫穷困顿中活８３年，高寿啊！与那位可会生活、 人之死，气之散也。”“人之在世，安知非弱丧耶？” 吃个饭都讲究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孔子相比， 人生，就是气的聚散；人生，不过是一次“离家出 他多活了十一年，老人家的人生真是个奇迹！ 走”。他老人家告诫我们，在“出走”过程中“聚气” 孔子这个人，活着荣光死后荣耀。孔子少年时 最为重要。途中要远祸避害随遇而安，不要为风和 稍受点委屈，总体看，一生风光、体面、顺心、优 日丽而喜；不要因风雨交加而悲；不要与虎狼豺豹 雅、从容，幸福指数高！二十多岁时，就以通六艺、 相搏；不要与歹徒恶人斗强。“莫大于身”“聚气” 学问大成为知名 “公知”。第一个孩子鲤出生时， 重要！不要伤心不要劳心，躲让退避为上，保命第 鲁国国君也主动地表示表示，送条鲤魚。养家糊口 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平安回家。没有什么名 不是问题，耕田种菜，不会，会也不能干啊，咱是 没有什么利比自身安全重要，没有什么权没有什么 读书人，劳心之人呀。咱一肚子都是学问，会讲如 事比生命重要。人死，回家了，视死如归啊！就这 何做人、能讲如何齐家如何睦邻、可以讲如何治国 么泰然，就这么洒脱。 如何平天下。咱可以办班呀，为有理想有抱负的青 庄子休先生，的确了不起！ 年人办“讲习班”。想听吗？想学吗？想作门徒吗？ 从《庄子》一书看，庄子休先生，“其学无所 我可是商业运作，交学费呗，没钱送点肉也行。不 不窥”，读过很多书，学问大着呢。他老人家没有 仅课讲得好说理性强，而且还会因材施教、循序渐 像诸子中的墨子、韩非子那样，去委身求用去以身 进；不仅会教书而且能育人，那个戴鸡毛帽子佩猳 求用，去以身试道去以身殉道。相反，他老人家时 豚的小混混子路都被说教地改邪归正，成了人才。 刻不忘“保命第一”。把生命看得高于一切，为了 学生信服家长满意，名气大了去了，鲁国人知道鲁 自己生命存在可以牺牲物质享受可以牺牲道义。他 国以外其他国家的人也知道，办个“讲习班”，硬 老人家拒绝楚国相位、将魏国的相位喻为腐烂的老 是把自已包装打造成了“国际”知名专家。不服不行， 鼠，是因为做官不自由而且仕途凶险。孔子说 :" 孔子会做人更想做事也会做人更会做事！人做得 33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 不以其道得之 , 不处也；贫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与贱是人之所恶也 , 不以其道得之 , 不去也。" “富 训又使得他奉儒家为正宗。想想，要客观全面地把 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 道家、墨家、法家都写到史记上，刘老板不高兴了， 吾所好。”说得挺好！心里想的嘴巴说的是两码事， 那不是拿掉卵的问题，是要拿肩上扛的二斤半说事。 遊走十几国家，找一个欣赏自已的老板寻一处可以 要客观全面地把道家、墨家、法家都写到史记上， 有权使权的地方，说的好听点是为实现理想施展抱 不听“爹地”的话，也招诟惹病啊。所以，司马迁 负，说的不好听点还不是“跑官”，心口不一！孟 把诸子中的老子、庄子、韩非子、申子合在一起成 子说：“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 为《史记·老庄申韩列传》，于公于私都有了交待， 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 至于后世的人说史德有问题，那是以后的事。《史 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记·老庄申韩列传》中关于庄子休先生的生平简到 可这位孔家店的二掌柜到哪儿都很积极、很热情、 不能再简，只用区区不到三百字。但又不得不承认 很强烈地兜售自己，咄咄逼人喋喋不休。生怕人家 “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这句 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他怀里揣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 话实在，让我们知道了，庄子休先生的思想是从老 下的大道理；生怕人家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他很有 子那来的，他传播的阐发的是老子的思想。老子李 学问、很有才能、很会治国理政。孔子也好孟子也 聃可不得了，孔子只见了他一次，就感动得一塌糊 罢，就是要竭尽全力地把书本化作“千钟粟”、化 涂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对学生说他是人中龙！老 作“颜如玉”、化作“黄金屋”。为达到目的，不 子留下《道德经》五千言，这五千言使他成为道家 加遮掩慷慨激昂地把追求富贵说得合情合理说得冠 学派的袓师爷，这五千言使他成为中国老百姓心中 冕堂皇。与庄子休先生为逍遥而拒相、视相位如腐 的太上老君。道家就要讲道，道家必须说道。可， 鼠比较，我们不得不说： 他他他讲 “道可道，非常道”，说不出来的就是道， 庄子休先生，实在了不起！ 什么呀？玄，是玄，真的是玄，是真的玄！搞不懂。 从《庄子》一书看，庄子休先生很有学问且极 庄子休先生他老人家把老子的道说明白了。庄子休 有语言天赋，巧舌如簧，很会说很能讲，把自己所 先生讲，道可道，什么是道？让杀牛的告诉你，让 思所想的、惊世骇俗的、玄而又玄的道理讲明白， 耍猴的告诉你，让卖猪的告诉你，既不高深也不玄， 入你的脑进你的心。他老人家善于藏拙，会把自己 凡夫俗子都可以弄懂。道在哪里？那让我告诉你， 的软弱、怯懦、无奈、没有办法、不可能做到的事 “目击道存”！你眼看到哪那道就在哪，道在万物里， 包装得是那样的合情合理，那么美轮美奂。他老人 具体点，道在瓦砾中道在屎尿里。玄吗？不玄。妙 家在嬉笑中在嘲讽中与人说道，话说的尖刻、说的 俏皮、说的调皮还那么接地气。没有大房子住，哈 哈，“巢林一枝”啊，没必要！与富贵人相比，咱 不是没有本事，是非不能而耻不为！东施就是东施， 效西施之颦，为啥呀？ 吗？妙极了！怎么做才能合乎道，让那个杀牛的阿 丁告诉你，“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明白了吧？ 大道至简！ 庄子休先生，的确了不起！ 作者简介：庄桂森，商丘师范学院学报原主编。 庄子休先生，真是很了不起！ 司马迁，他也实在不容易，他的老板汉武帝刘 彻可是个能干事会干事能干成事的狠主儿，那雄才 大略在中国历史可是屈指可数的，为干事为干成事， 手腕硬心地狠地不得了。在思想上，他“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这使立志“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 的司马迁真是很为难、真的很害怕。司马迁啊，他 的“爹地”又是孔子讲易经第十代传人，家教、家 34 应天文化季刊 ● 2022·夏之卷 学术论坛 ● 立此存照：洪權讀書留痕 □ 袁洪 权 《中國當代文學史料文論選》，路文彬主編， 《人生》，路 中國文聯出版社，2006 年 3 月版。此書列入“21 遙著，北京十月文 世紀高校漢語言文學專業平台建設系列教材”之一 藝出版社，2012 年 種，書前有主編路文彬的《弁言》，他提出“中國 3 月 第 二 版，2015 當代文學史可以寫一百部，中國當代文學史料同樣 年4月第十九次 可以有一百部”的說法，深得我心。當代文學史料 印 刷。 這 是 路 遙 工作，用路文彬主編 2005 年的話說，“工作是相 1981 年 創 作 的 中 當消極的”，這幾年有改觀但仍有問題。史料文論 篇小說，真實刻畫 選以當代文學思潮為內線，試圖用史料來呈現當代 了高加林這個具有 文學史的脈絡，這有助於當代文學史的學習，且培 城鄉性格的人物形 養史料的學術眼光。此書購自孔夫子舊書網，亦列 象。小說的刻畫場 入本校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生的學習參考書目。立 景，正如路遙自己 此存照（136） 所說，主要集中在“城鄉交叉地帶”。高加林從一 《胡適考論》，席雲舒著，商務印書館，2021 無所有到擁有愛情再到一無所有，使得故事一波三 年 1 月版。雲舒兄這本學術著作，收錄文章共六篇， 折，跌宕起伏。兩個女性分別為劉巧珍和黃亞萍， 包括《康奈爾大學胡適的成績單與課業論文手稿》 亦濃縮了八十年代初期的女性青年形象，從某種程 《胡適哲學方法論及其來源》《論胡適與中國現代 度上說，巧珍更是一個閃光的人物，她敢愛、敢做、 文學的起點問題》《胡適思想與中國現代性問題》 敢當，性格堅韌而樸實，的確讓人印象深刻。她能 《胡適“中國的文藝復興”思想初探》和《胡適“中 在高加林兩次人生失落的低谷拯救他，這樣的女性 國的文藝復興”思想研究》，另有代序、訪談和後 不簡單。小說結尾處意味深長，給人留下的想象空 記。通讀雲舒兄著作內容，知道他是我的同好，是 間並不小。立此存照（133） 一個文獻考證癖者，他專注於胡適文獻的蒐集整理， 《竹久夢二畫集》，竹久夢二著，浙江人民美 十分用功，花費時間亦不少（用六年時間專門輸入 術出版社，2015 年 7 月版，2018 年 12 月第五次印 文字），獲得胡適研究界歐陽哲生和周質平先生的 刷，定價 118 元。書內收錄竹久夢二春夏秋冬四季 高度評價。其行文風格樸實低調，呈現出文獻學者 畫作頗豐，令人看後心曠神怡。書前有豐子愷先生 的品格和底蘊。胡適研究，的確是多個面相，期待 作於 1934 年的《繪畫與文學》節選本，對竹久夢 雲舒兄更大的成果展現，他的學術目標也讓人敬佩。 二畫作觀感的文字記錄，“我看了這種畫所以不能 立此存照（135） 35 忘懷者，是為了它們給我的感動深切的原故”，“這 2022·夏之卷 应天文化季刊 種畫兼有形象的美與意義的美的原故”。其實，豐 呈現，顯示出新的編輯思路。補白的寫作字數有嚴 子愷先生的畫作深受竹久夢二的影響，他也是現代 格的限制，必須在一千字內，把一個文學史忽略的 文學家推薦竹久夢二畫作最得力者。竹久夢二與中 問題或鈎沉的佚文敘述清楚，且可能推進文學史的 國現代文學，應該是一個好的研究題目，記得魯迅 判斷。自 2019 年開啟補白欄，我就努力參與，試 等現代作家，對竹氏畫風特別推崇，也曾促使竹氏 圖不斷鍛鍊自己。我也要求自己的研究生，也要學 畫在現代美術界普及與推廣。此書本是購買給依依 會寫補白。子善師希望補白隊伍不斷壯大，為文獻 看的，這次我則先睹為快。立此存照（132） 史料的研究儲備青年人才。立此存照（127） 《“左翼文學”研究讀本》，徐志偉、張永峰編， 《張鐵匠的羅曼史》，張一弓著，百花文藝出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 年 8 月版。本書列為“中 版社，1982 年 6 月版。此書為張一弓第一部小說集， 國現當代文學研究前沿讀本叢書”，編者徐志偉兄 初版印數三萬二千冊，1984 年 1 月第二版印數一萬 十二年前見於上海大學，他是曉明師的博士研究生， 六千七百冊，定價一元二角。張一弓是新時期文學 供職於哈爾濱師範大學文學院。因課程設置時覺得 創作中頗有分量的作家，因《犯人李銅鐘的故事》 《黑 左翼眼光與視野對研究生十分重要，故開設了此課 娃照相》《張鐵匠的羅曼史》等小說創作蜚聲文壇。 程，由我主講。去年講了一輪，以魯迅、茅盾、周 這些小說在控訴一九五七至一九七六的中國政治文 揚、胡風、姚文元等人做串聯，引導學生看待左翼 化上有很大的衝擊力，特別是《犯人李銅鐘的故事》， 文藝理論，並以讀書筆記做結，總體感覺並不理想。 還牽扯作家文革的政治身份而影響該小說的評獎。 今年選論文閱讀並討論，大部分論文來自志偉兄編 張一弓是著名文學史家張長弓先生之子，其家學深 的書內，少量選取其他。昨日第二講，用的是錢理 厚，且文字功底很強，可惜學界對這父子的成就研 群老師那篇文章，自己很有感觸，學生也有領會。 究不夠深，期待有新的成果推進。立此存照（126） 感謝編者提供的思路，左翼文學的理論與實踐確實 《望春風》，格非著，譯林出版社 2016 年 7 月版。 應該有公正而平實的評價。立此存照（130） 格非是母校傑出的系友和作家，上海讀書三年都知 《史料派：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重要一脈》， 道他的大名，但一直沒抽時間閱讀他的作品，此次 金宏宇撰，原載《現代中文學刊》2021 年第 1 期。 為第一次閱讀，發現自己很喜歡他的寫作風格和語 此篇為學刊專欄“特稿”之文章，重點闡釋現代文 言。《望春風》被評為 2016 年度十大好書，以“我” 學領域內的“史料派”，對於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 為敘述視角，立體展現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至新世紀 學術意義。金宏宇教授從學科史角度進行梳理，立 初期中國農村的社會歷史變遷，不管是土改，還是 體呈現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至今的歷史脈絡。他提出 反右運動、文革，儒裏趙村都能風平浪靜地維繫鄉 “一源四派”（史料考證派、史料散文派、史料闡 土中國文化，但八九十年代以來的農村解體，讓“我” 釋派和史料學建構派）的說法，切割了目前史料研 重新認識農村的意義，最後重返農村恢復自己的歷 究界的實際現況。他認為史料可以稱“派”，呈現 史記憶，傳達出一個有良知的作家對現實中國的深 了朴學學風，並提出史料派的學術價值之所在：“只 度思考。立此存照（125） 有史料派的存在，才能保障現代文學研究形成更良 《學林掌錄》，謝泳著，浙江古籍出版社 2020 好的學術生態。”針對金宏宇先生“史料派”的說法， 年 12 月版，毛邊本，列入“蠹魚文叢”。謝泳先 周立民兄提出相應的批評，認為如果一旦成為派， 生史料涉獵甚廣，此書不僅包括文學史料，還包括 就意味著劃定範圍和學術圈，反而並不利於文學史 歷史史料，更涉及地方文獻材料的過眼。書中對蘇 料研究的發展，個人認為立民兄的這一說法是很有 雪林、沈從文、陳寅恪、邵燕祥等現代作家有史料 道理的。立此存照（129） 披露，還對二十世紀特殊的油印詩集有大量收集， 看《現代中文學刊》2020 年總目，編輯部把“補 的確為文學史描述提供史料支撐。他還對青年學者 白”欄專門呈现出来，納入 2020 年的總目中予以 大力鼓勵，先後給付祥喜、宮立、汪春劼、詹朝霞、 3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商昌寶、劉超、張守濤等寫序推介，呈現出前輩學 默默耕耘二十年，1979 年 5 月返中大校園。淡出學 者扶持後學的某種努力。他給詹朝霞序言里的一句 界二十年后，董每戡以百萬字的學術成果貢獻於戲 話，成為我在本學期開課的開場白。立此存照（123） 曲界，仍屹立於學術前沿。但董氏身體被摧殘，讓 《暫坐》，賈平凹著，作家出版社 2020 年 9 月版。 人扼腕，人進入新的歷史階段，身體卻已經無法支 春節回夾金山前，看網上關於《暫坐》的評價文字， 撐，以七十三歲之病體辭世。董氏一生行為坦蕩， 有評論家說它比賈平凹此前創作的長篇小說好，忍 學術有自我追求和判斷，的確是 1956 年來知識分 不住購得一本來看。小說故事發生地在西京，人物 子的標本人物，具有歷史的穿透力。陸鍵東先生仍 以暫坐茶莊進出的女性為主（包括海若、陸以可， 以知識分子的脈絡，考量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來知 希立水、虞本溫、辛起、應麗後、向其語、嚴念初、 識分子思想史，筆力深厚，有史家之眼光。立此存 小唐、小蘇馮迎），還有一個隱形男主人公羿光（有 照（120） 賈氏影子），和一個來自聖彼得堡的伊娃。故事都 《文學出版與國家意識形態的建構：以人民文 是日常生活敘事，穿插 2017 年前後的中國社會， 學出版社為中心（1949——1976）》，宋強著，花 說是縮影更貼切，濃縮在十七天的時間裏，以伊娃 木蘭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2020 年 9 月版。此書為著 抵達西京到逃離西京的時間為軸線。讀完小說才發 者的博士論文，導師為北京師範大學黃開發教授。 現，賈氏小說創作水平每況愈下，《暫坐》並沒有 這是第一本圍繞人民文學出版社進行學術研究的著 達到《浮躁》和《廢都》的文學高度，更不想說所 作，著者依據便利的條件，藉助人民文學出版社內 謂的思想深度。立此存照（122） 所藏檔案文獻、審稿存單等坊間不易見到的材料， 《谷林鍾叔河通信》，夏春錦、周音瑩、禾塘 深入考察人民文學出版社作為國家級出版社在共和 編，文匯出版社 2021 年 1 月版，此書所藏為毛邊本。 國意識形態建構中特殊的地位，他以阿爾都塞的意 本書收錄谷林鍾叔河書信共五十七通，其中谷林致 識形態國家機器理論切入，其角度與分析均精當， 鍾叔河二十三通，鍾叔河致谷林三十四通，時間跨 且圍繞魯迅、茅盾、巴金、老舍、沈從文、豐子愷 度為一九八六至二零零四年，前後達十八年之久。 的出版個案，有深入而細緻的探討。立此存照（119） 內容主要涉及鍾叔河編周氏作品集和曾氏家書等， 《寄堂叢談：新文學論說集》，解志熙著，三 側面反映了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出版業。這 聯書店 2020 年 10 月版。此書的書名由志熙先生手 本書印製非常精良，每通信札都影印在左側，讓讀 書，內有插頁書法一幀，寫的是馮至《十四行集》 者不僅看到谷林鍾叔河的書寫特點，而且真正保持 之第二首，聊作庚子歲月的特殊記憶。書內收文章， 了所謂的原滋原味。跋三篇由三位編者執筆，表達 主要為 2014 至 2019 年的相關現代文學論題，其中 編者對兩位讀書人的敬佩之情，筆端情感真切。立 長文不少，包括對《創業史》《平凡的世界》《望 此存照（121） 江南》的文本解讀，也有對文獻的考訂，包括何其 《 歷 史 的 憂 傷： 董 每 戡 的 最 後 二 十 四 年 芳佚文的釋讀、宋淇傳記的文獻獻疑、錢鍾書楊絳 （1956-1980）》，陸鍵東著，香港中和出版有限 夫婦的生平細節釋讀、朱英誕創作與行為的透析， 公司 2017 年 1 月版。陸鍵東先生曾以《陳寅恪的 還有對故鄉文事與歷史的關注（先後寫有幾篇序言 最後二十年》享譽學界，《歷史的憂傷》是作者陸 或閱讀札記）。此書乃志熙先生贈送的簽名本，用 健東磨礪十八年後又一力作。传主董每戡（1907- 的是毛筆字，對我而言彌足珍貴。立此存照（118） 1980）作为重要的戏剧家，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 《新文學版本雜談》，朱金順著，青岛出版社 左翼文學、四十年代的抗战戲劇领域有很大影響， 2019 年 1 月版，列入“蘭闍文叢 • 開卷書坊”系列 且在戲曲史研究方面有很深的造诣，是五十年代颇 叢書第十種。朱金順先生是中國現代文學版本學研 有建树的学者之一。惜 1957 年卷入反右运动，被 究專家，曾有《新文學資料引論》 《新文學考據舉隅》 定为中山大学最反动的右派分子，1958 年定居長沙 《新文學資料叢話》等著作，且在蒐集版本資料上 3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耕耘近七十年。本書是他關於自己所藏新文學版本 《文壇憶舊》，趙景深著，三晉出版社 2015 實物的介紹文字，涉及版本版次、印數、修訂等細節， 年 1 月版，精裝本。趙景深建國後以研究古典戲曲 包括胡適、魯迅、巴金、郁達夫、朱自清、何其芳、 出名，但他在中國現代文學史料文獻的保存上，曾 蕭紅等名家，也包括徐耘阡、陶晶孫等邊緣的新文 有功於學界。此書與《文人剪影 文人印象》異曲 學家，還對學術後輩如彭林祥等的成果有所關注， 同工，書中記錄了郁達夫、魯彥、茅盾、葉聖陶、 收錄文章共三十九篇（含後記）。立此存照（117） 聞一多、曹禺、吳祖光、錢鍾書楊絳夫婦等作家片段， 《洪子誠學術作品精選》，洪子誠著、賀桂梅 也保存戰後上海文藝界情況，還有關於作家的賀年 編，北京大學出版社 2020 年 10 月版。書前有賀桂 卡與現代文學研究書目、文學研究會會員錄等材料， 梅老師的《編者序》，對編選此書的目的進行說明， 是現代文學史料初學者應該認真閱讀的書。此前， “本書力圖從當代文學（研究對象）、閱讀史（研 子善師在講現代文學史料課程時，把此書列入課程 究者）、材料（研究文本）這三個方面的成果，展 參考書，十多年後重新閱讀，仍舊有新的收穫，包 示洪子誠先生當代文學研究的主要精華部分。”內 括新發現二則關於鄭振鐸的材料，此次可以派上用 容板塊分為三輯：“文學史：問題與方法”收錄十篇； 場。立此存照（113） “閱讀和閱讀史”收錄十四篇；材料與註釋保留篇 《胡風詩案：“時間開始了”之後》，錢文亮、 目三篇。從十二月份斷斷續續進行閱讀，今日讀畢， 馬曉萱撰，人大複印資料中心《中國現代、當代文 我重新領略了洪先生的學術品格，此書也啓發了我 學研究》2020 年第 11 期全文轉載。此文為吳思敬 對當代文學史料的看法。立此存照（116） 先生主持的教育部基地重大項目《百年新诗學案》 《生活 • 讀書 • 新知三聯書店大事記（稿本 • 的階段性成果，撰者以 1949 年前後胡風的批判及 上 冊 1932 ～ 1951）》， 三 聯 書 店 編， 三 聯 書 店 創作長詩《時間開始了》的心態為中心，試圖還原 2008 年 11 月版。本書借三聯書店成立六十週年的 1948-1955 年中國當代文壇的一個側面。文章提出 契機，參考《生活書店史稿》《戰鬥在白區：讀書 的“胡風進入當代文壇後，其自我的反思和改造速 出版社 1934-1948》《新知書店的戰鬥歷程》和《三 度與意識形態的應時之需發生錯位，他在《時間開 聯書店文獻史料集》，自己老出版家的傳記與回憶 始了》前後並未找到雙方均感滿意的位置”的學術 錄文字，三家出版單位的內部刊物等。共和國初期， 判斷，可謂一針見血。此前，我曾希望有自己的研 有三套三聯版叢書倒是值得注意，分別為工農兵文 究生來做這個詩案的專題研究，文亮兄和他的學生 藝叢書、文藝建設叢書和戲劇創作叢書。有機會還 已經做出來了，省得我再探究這個話題。立此存照 是應該把這三套書配齊，以便管窺文藝出版的建構。 （112） 期待大事記下冊能夠出版，下冊內容更加複雜。立 此存照（115） 《釋讀夏衍致靳以信並談劉盛亞其人其文》， 慕津鋒撰，《現代中文學刊》2020 年第 6 期。撰者 《文人剪影 文人印象》，趙景深著，三晉出 通過夏衍致靳以 1952 年 3 月 7 日信劄為觸發點， 版社 2015 年 1 月版。此書由兩部分組成：文人剪 深入挖掘五十年代關於《再生記》批判帶給劉盛亞 影和文人印象。剪影部分介紹四十三個作家，有魯 的文學壓力。但從目前掌握資料來看，劉盛亞並沒 迅、茅盾、郁達夫、葉紹鈞、王統照、巴金、丁玲、 有主動進行檢討。這也是我一直關註這位四川作家 沈從文等。印象部分介紹了六十位作家，包括老舍、 的重要原因。期待現代文學館的那幾份手稿能夠真 郭沫若、朱湘冰心、彭家煌、汪靜之等。其實，趙 正披露，為我們重新揭開对這位命運多舛的現代作 景深的這種剪影或印象，更能傳達鮮活的中國現代 家的學術研究。我原有寫一部四川當代文學史的構 文學史圖景，這也是他開創的特殊文學史寫作範式， 想，看來應該提上議事日程，它與當前流行的四川 可惜後來轉入古代戲曲研究。其文筆簡練，捕捉作 當代文學史有本質差別，劉盛亞是重要章節。立此 家的生活與創作更生動。立此存照（114） 存照（111） 3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訪談與對話》，洪子誠先生著，北京大學出 是十年前寫完《我與父輩》後的產物，“關於我家 版社 2021 年 1 月版。此書乃洪老師贈書，早於市 族女性的書”。他立足於“雖然女人也是人，然那 面讀者先睹為快。洪老師一直強調這是一本閑書， 塊土地又規劃她們終歸是女人。”集子內收錄了寫 供我消遣消遣，我知道這是洪老師的“謙虛”。書 他祖母輩（祖母，姥姥，姑婆，姨婆）、母親輩（母 的內容，由三個部分組成：訪談八篇，對話五篇， 親，姑母，嬸嬸）、平輩（姐姐，二姐，表姐，表妹）、 訪談對話之外五篇。洪老師是當代文學史料歷史化 孫輩（孫女）四代人的生存與命運，還關注中國農 建構的奠基者，早在九十年代就涉及此領域。訪談 村底層的婦女現象（同性戀，自殺等），立體呈現 與對話，更能見洪老師的真性情。不管是他與李浴 閻連科對農村生活的關注與思考。他寫的這些，正 洋、李靜的對話，還是他與王賀關於當代文學史料 是我的外祖母、母親和我曾經生活的場景，讓我從 的整理、研究及問題的思考，還是與解志熙老師、 中看到並反思今天農村存在的問題。此書值得細讀， 戴錦華、賀桂梅、毛尖、姜濤等人的對話，對我都 作者的眼光很深邃。立此存照（105） 有深刻的啟發。感謝洪老師贈書，感謝洪老師仍舊 《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方法論集》，黃修己編， 走在前面，帶領著我們這些中年人。立此存照（110） 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 1994 年 10 月版。此書為修己 《我與父輩》，閻連科著，河南文藝出版社 先生承擔之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中國現代文學研究 2019 年版。閻連科是從部隊走出來的作家，在寫作 方法論》的階段性成果之一種，收錄王瑤、錢理群、 中也曾遇到人生困境。但對於自己父輩的記憶和文 嚴家炎、樊駿、朱金順、陳思和、陳平原、孫玉石、 字的轉換，他是成功的。父輩由他的父親、大伯和 王曉明、董炳月、林非、王得後、樂黛雲、吳定宇、 四叔三個男人的人生世界組成，父親存世五十八年， 朱曉進等學者的方法論文章。這些選文都非常經典， 大伯享壽八十二，四叔享壽六十九。三兄弟間的親 對青年研究者有很大的啟發，這種編選眼光，真是 情濃於水，讓人感慨人世變遷背後的心酸，讀來讓 功德無量。書前有他的代前言《終身不忘，唯此壹 人靈魂振動、熱淚盈眶。我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 言》，是一封給青年朋友的公開信。修己先生回味 體會更深刻。從他对父輩的文字描述上，我看到了 北大讀書時楊晦、林庚、蔡儀、周揚等名家的授課 母親那代人真實的影子。閻連科對這本書有評價， 細節，為他學術成長奠定的堅實基礎。此書已列入 “在我所有作品中，《我與父輩》是一顆鉆石。和 中國現代文學專業研究生的閱讀書目內，目的很明 書的厚重相比，獎項和盛譽都顯得太輕。”立此存 確，讓學生們琢磨文學研究方法。立此存照（102） 照（109） 《東平選集》，丘東平著、彭柏山編，新文藝 《無性伴侶》，唐穎著，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7 出版社 1953 年 8 月版。丘東平為三十年代重要的 年 4 月版。此前並沒有讀過唐穎的作品，此次純屬 左翼作家，曾寫作《沉鬱的梅冷城》 《中校副官》 《第 偶然。小說集其實由兩部短篇（亦或是中篇）小說 七連》《一個連長的戰鬥遭遇》《茅山下》等作品， 構成：《無性伴侶》和《告訴勞拉我愛她》。兩篇 後來參加新四軍，1941 年 7 月 28 日在蘇北鹽城北 小說描寫的都是都市白領男女生活，甚至是日常生 秦莊遭遇日軍襲擊身亡，年僅三十一歲。丘東平的 活。其刻畫人物上有細膩處，特別善於捕捉都市女 創作，曾得到郭沫若、周揚、胡風等人的高度讚賞， 性心理。如果要選擇，我可能更看重第二篇，它刻 但五十年代初期因胡風案，丘東平被連帶。此選集 畫的才是現實的都市生活，表面的虛榮背後其實千 背後即連接著這一歷史事件，導致彭柏山的序被人 瘡百孔，女主人公最後學會了放棄從而得到真正的 為“撕毀”，1958 年 1 月再版時被拿掉，並對《紅 自由生活，還包括了愛情。立此存照（106） 花地之守禦》《通訊員》《暴風雨的一天》三篇小 《她們》，閻連科著，河南文藝出版社 2020 說做出刪除。1983 年 1 月，《東平選集》由上海文 年 5 月版。閻連科是我最為喜歡的當代作家，也是 藝出版社重版，恢復了 1953 年 8 月版的“本來面目”。 我敬重的當代寫作者。這本《她們》，據作家自述， 立此存照（101） 3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 宋雲彬日記 > 的心態辨析——兼論史料研 歸納為現實主義與反現實主義的鬥爭。在五十年代， 究必須“顧及全篇”與“顧及全人”》，商金林撰， 何其芳、楊晦、劉大傑都不同意他的看法。他的這 《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 二〇二〇年第六期刊載。 一觀點也不是自己首創，而是來自蘇聯美學家涅陀 商老師是資深的現代文學史料研究專家，他對葉聖 希文。下月我將在《文藝研究》發表的文章會談到 陶的關注可謂費盡心血，集大成者為《葉聖陶年譜 這個問題。看到妳微信，便寫了點意見供參考。” 長編》 （人民教育出版社二〇〇六年版），厚達四卷。 《詩藝、時代與自我形象的演進——編年匯校 他進而伸展對葉聖陶的知友朱自清、俞平伯等人的 視域下的穆旦前期詩歌研究》，易彬撰， 《中國現代、 學術研究，這篇近作應為係列文章之一種，關注宋 當代文學研究》二〇二〇年第八期全文轉載。此文 雲彬。 《紅塵冷眼》為宋之日記，出版後受學界重視， 原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二〇二〇年第四期， 在出版、政治、思想、文化等諸多領域均有研究者 是易彬教授關於穆旦研究目前最長的單篇文章，約 關注和引用。但這種注意度，卻犯有“摘句”和“割裂” 六萬字。應該說，這篇文章是易彬教授二〇一九年 之嫌，頗值得學界警惕。商老師此文提及並告誡我 推出《穆旦詩編年匯校》後的學術深度思考，他試 們“援引材料時倘若不‘顧及全篇’‘顧及全人’， 圖把穆旦的詩人形象進行再思考，提出“穆旦是一 是很容易會誤入‘迷途’的”，需要我們在今後的 位對寫作反復進行修改的詩人”。從穆旦的個案研 研究中特別注意。他的文章，給我們描繪出多面向 究，到穆旦評傳，到穆旦年譜，再到穆旦作品的編 的宋雲彬，真是好文，也是範文。立此存照（100） 年匯校，易彬教授不愧是“穆旦研究第一人”（此 《夜讀偶記》，茅盾著，百花文藝出版社 1958 為子善師贊他之語）。他的穆旦成果，先後被洪子 年 8 月版。茅盾在題記中寫到，一九五六年九月《人 誠先生、子善師、程光煒老師、金宏宇老師等高度 民文學》發表何直的《現實主義——廣闊的道路》， 認可，也是我重點關註的七零後學者。立此存照（98） 引發關於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創作方法的討論。茅盾 《沈從文的後半生：一九四八～一九八八》， 作為文藝界領導人對這些論文進行閱讀並留下偶記 張 新 穎 著， 廣 西 師 範 大 學 出 版 社 2014 年 6 月 和漫談，最後整理成文取名為“夜讀偶記”。偶記 版。沈從文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中國現代作家， 作為五十年代重要的文章，在當代文學史有重要影 一九四九年成為他天然的分水嶺。此前他作為文學 響，留下反胡風、反右的歷史痕跡。他對西方現代 家有重要的聲譽，但一九四九年三月自殺事件後， 主義文學及創作方法的態度，顯然有點過激了。茅 他中斷文學創作，走進歷史與考古研究，集中在中 盾是中國現代作家中最早接觸現代主義的作家，且 國服飾歷史及文獻考察辨析中，最終成就他文物學 在作品中有大量呈現。受時代政治的侷限，他激烈 家和考古學家的美譽。張著打破傳記的傳統筆法， 批判現代主義的思路，尤應引起我們反思。立此存 直接引用沈從文創作文字，描繪出特殊的沈從文形 照（99） 象，呈現出沈從文後半生漫長而未曾中斷的精神活 洪權按：此條洪老師專門給我回復，特抄錄在 這裡留作史料：“我在《問題與方法》一書中，有 動，試圖復原那一代知識分子特殊的心路歷程。立 此存照（96） 對《夜讀偶記》的分析，包括對現代派的態度。這 《1981-1982 大學生畢業論文選評》（語言文 是蘇聯、中國左翼文學三十年代以後的觀點。這種 學專輯），張舜徽主編，湖南教育出版社 1984 年 9 批判現代派，象征派的立場，可以推溯到普列漢諾 月版。書前有張舜徽先生的《祝賀與希望》，他對 夫。但法國、捷克的左翼作家藝術家的態度不同， 選評工作極力贊賞。編輯部有代序《八十年代初期 因此六十年代國際左翼文藝界內部發生過如何看待 大學生文壇的一次檢閱》，對選入論文有點評。入 卡夫卡等的爭論。去年我寫的文章《可愛的燕子， 選論文包括胡範鑄（華東師大）、洪輝煌（福建師 或蠍蝠》詳細談到這個問題。另外，茅盾《夜讀偶記》 大）、綦立吾（中戲）、毛德富（鄭州大學）、陳 的另一大問題，是把文學史、包括中國文學史規律 建功（北京大學）、李瑞山（南開大學）、高長舒（華 4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中師院）、石簫（廈門大學）、何慰慈（暨南大學）、 刀上滴血的，也有他（著者）自己的血。”我對謁 何真（雲南大學）、耿建華（山東大學）、於可訓（武 王瑤這篇文章頗感興趣，覺得這篇應該是該書中寫 漢大學）、黃南南（江西師院）等二十六人。在今 的最好的篇章，對王瑤的革命追求、學術心態、內 天看來，這些人的本科畢業論文，當年都屬於核心 心糾葛等層面有精到的分析。立此存照（90） 期刊發表的成果，可見當年的本科生教學質量。此 《佳本愛好者》，謝其章著，海豚出版社 2014 書開篇為胡範鑄師的大作（也可能是學術處女作）， 年 11 月版。謝其章乃帝都知名藏書家之一，本書 購買留作紀念。胡範鑄師曾在我攻讀博士學位時授 帶有書話的性質，主要記錄著者讀書、搜書的經歷， 過課，有實實在在的師生緣分，當時他擔任《華東 並對有些書的閱讀有特殊感受。我看重的是它作為 師範大學學報》主編之職。立此存照（95） 文學或文獻的史料意義，有些書比較難找，此書透 《中國現代文學文獻學十講》，陳子善著，復 露了部分線索。比如關於知堂的日記、關於庚子拳 旦大學出版社 2020 年 8 月版，列為“名家專題精講” 變的日記、關於新八仙圖、關於揚之水的日記，讀 叢書。本書為子善師學術生涯的集大成學術著作之 書人應比較看重。他的《一年間買書月記》，對我 一種，以現代文學的文獻學角度，對其四十多年學 有啓發。立此存照（88） 術研究中的文獻話題進行總結，形成自己特殊的文 《洪靈菲選集》，洪靈菲著，人民文學出版社 獻風格。書中分十個專題：作品版本、集外文和輯佚、 1982 年 1 月版。書前有洪靈菲夫人秦靜的代序文字 手稿的意義、筆名的考定、書信的文獻價值、日記 《憶洪靈菲烈士》、孟超的《我所知道的靈菲》， 中的史料、文學刊物和文學廣告、文學社團史實探 對烈士的生平及文學創作歷程均有涉及。人文版選 究、作家文學活動考略、新文學文獻中的音樂和美 集是開明版“新文學選集”的擴展版，增加了九篇 術。這些專題的分類名目，基本囊括了現代文學學 短篇小說。《流亡》是左翼文學的重要作品，也是 界關於文獻的分類，顯示出子善師四十多年的學術 洪靈菲的代表作，屬於典型的革命 + 戀愛的小說題 趣味與價值認定。立此存照（93） 《將毛邊本進行到底》，陳子善撰文，草鷺文 化出品，2020 年 6 月 28 日印製。書前有子善師的《小 引》，提及新文學毛邊本之歷史，和他對毛邊本書 籍的偏愛。正文收錄他收藏、研究過的毛邊本書籍 及部分文字，和他的著作中製作的毛邊本多種。書 材。小說描寫了知識青年革命前的向往、戀愛中的 亢奮、革命失敗後的消沈，自己最終走出沈迷後的 新革命追求，是在那個模式下的變體。立此存照（87） 《不過是垃圾》，格非著，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7 年 5 月版。格非是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作家群 後有《結語》，談到他撰寫出版的三十五種書籍， 的代表作家，本書收錄四個短篇，分別為《不過是 有二十四種製作毛邊，標明子善師“對毛邊書一往 垃圾》《蒙娜麗莎的微笑》《蘇醒》《打秋千》。 情深”。書名取為“將毛邊本進行到底”，可見子 我頗喜歡《不過是垃圾》，它記述八十年代的大學 善師的學術心態，就是開心的玩，但他玩出高雅， 生十四年後的社會生活，以蘇眉形象的徹底破滅為 實在令人敬佩。立此存照（91） 結局，試圖表述八十年代理想主義的黯然結局，顯 《九謁先哲書》，夏中義著，上海社會科學院 得有歷史的厚度和深度。其文字敘述，顯示出語言 出版社 2017 年 8 月版。此為夏中義集第三卷，著 追求的幹凈，這與格非的大學教師身份有密切的關 者對二十世紀上半叶清华學術脈絡進行的思想史清 系。立此存照（86） 理，由九篇謁文組成，包括謁梁啟超書、謁王國維 作者简介：袁洪权，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書、謁陳寅恪書、謁吳宓書、謁胡適書、謁吳晗書、 博士生导师。 謁聞一多書、謁馮友蘭書、謁王瑤書。我頗看重陳 寅恪、王瑤這二篇，著者費盡心血，挖掘謁主心態 深入骨髓，體現出對歷史、對先哲的同情之理解， 且有自我的反省，正如徐耕葆先生所說，“在解剖 41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写意印风臆说 □ 李 林 一、“写意”辨析 写，《小雅·蓼萧》：“既见君子，我心写兮。” 毛传：“写，输写其心也。” 《小雅·裳裳者华》：“我 觏之子，我心写兮。”朱熹《诗集传》：“我觏之 子，则其心倾写而悦乐之矣。”“写”也有“倾泻” 义。《说文》：“写，置物也。”段注：“谓去此 注彼也。《礼》曰：‘器之溉者不写，其余皆写。’ 按；凡倾吐曰写。”[5] 因此，“写”本意即是由主 体由内而外的一种发挥与发泄，可以理解为一种主 印章又称玺，是生产力发展的产物，随着社会 经济的发展成为凭信工具，随着社会阶级的分化成 为权势表征，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成为专门艺术。 在中国古代，玺、印、章长期以来是作为昭明信用 的凭证和权力的象征，应劭《汉官仪》曰：“玺， 施 也， 信 也， 古 者 尊 卑 共 用 之。”[1]“ 印 者， 信 [2] 也。” “印，执政所持信也。” [3] 由此可见，长 期以来印章的制作基本不是为了艺术创作，而在 于满足实用和礼仪的需求，所以其艺术自觉比较 晚，对写意的表达也就比较晚。陆籽叙在《写意印 风》一书中说：“只要对当代篆刻面目稍加留意， 就不难意会与写意画风和行草之势如出一辙表现的 意趣。而这正是我有心将其两者相提并论，并有意 将风格豪放的篆刻，名之为‘写意印式’的原委之 [4] 体的输出状态，进而引申为“抒发”“表达”，以 及之后书法中所谓的“书写”等等。唐张怀瓘提到 了“写”的内涵：“书者，如也，舒也，记也，著 名万事，记往知来，名言诸无，宰制群有，何幽不贯， 何往不经？实可谓事简而应博，岂人力哉？”[6]“写” 的过程，是对创作者自身的一种表达体现。 “意，志也。志即识，心所识也。”[7]“意”， 就是一种思想，是对物象的自我理解、看法和认识。 因此“写意”可直观地解释为：抒发或表达对物象 的自我理解、看法和认识。 而“写意”一词最早出现在《战国策·赵策二》： “忠可以写意，信可以远期。”[8]“写意”在句中 的意思，可解释为“公开的表达心意是忠诚的方式”。 李白议论战国四君子养士的《扶风豪士歌》云：“原 尝春陵六国时，开心写意君所知。堂上各有三千士， 一。” 《写意印风》虽然将“写意印式”与“写 明日报恩知是谁 ?”[9] 李白诗中的“写意”，主要 意画风和行草之势”相类比，但总有些言不尽意之 是指战国四君子的门客们敞开心扉表达自己的意 感。因此对“写意篆刻”的内涵与形质还需进一步 图，这就是“写意”。因此，“写意”的本意，即 探讨。 是主体表达心意的某种方式，和直观解释相近。 4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后来，中国画引入了“写意”的概念，成为中 意到笔随；篆刻作品的表象要在“简”中表达繁邃 国画的一种画法。《简明美术辞典》对“写意”的 的意境， “宁使意到而笔不到，不可笔到而意不到”， 解释：“中国画传统的画法之一，相对‘工笔’而 最后达到抒发自己对生活或事物的独特理解、情感 言。用豪放、简练、洒落的笔墨描绘物象的形神， 体验和美学评价的目的。清人布颜图对“意”在艺 抒发作者的感情。写意画在表现对象上是运用概括、 术创作的重要性做了精当的论述： “意之为用大哉！ 夸张的手法，丰富的联想，用笔虽简但意境繁邃， 非独绘事然也，普济万化一意耳。夫意先天地而有。 具有一定的表现力。它要有高度概括的能力，要有 在易为几，万变由是乎生。在画为神，万象由是乎出。 以少胜多的含蓄意境，落笔要准确，运笔要熟练， 故善画必意在笔先，宁使意到而笔不到，不可笔到 要能得心应手，意到笔随。” [10] 事实上对中国艺 而意不到。意到而笔不到，不到即到也。笔到而意 术来说，“写意”不单单是一种画法，“在绘画中， 不到，到犹未到也。何也？夫飞潜动植，灿然宇内 写意与工笔相对，指用极为简练概括的笔墨突出地 者，意使然也。如物无斯意，则无生气，即泥牛木 画出对象的神采特征，以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所 马陶犬瓦鸡，虽形体具备，久视之则索然矣。”[13] 谓‘独出己意’ ‘匠气务除’ ‘意居笔先，妙在画外’ ‘形 即是说“意”是创作风格的灵魂，也是作品的灵魂 忘意全’，即是它的要求。在文学创作中，写意要 所在，没有“意”的作品“即泥牛木马陶犬瓦鸡”。 求‘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言 印人们通过篆刻创作来体验生命，在写意中安顿生 在此而意在彼，泥端倪而离形象’。戏曲中的写意 命，寄托情思，将篆刻艺术作为一种生命的延续和 是通过虚拟和程式化的动作来实现的。中国古代美 精神的归宿，而不仅仅是对篆刻技巧的满足，这是 学在论写意时从未把意与象、意与言分开过，而总 一种“艺进乎道”的境界。每位印人都会有属于自 是要立象尽意、言尽意穷，指出写意不能离开言、 己的精神家园，因此，篆刻写“意”的内容也会因 象，否则它就会找不到表达的媒介不能成立。” [11] 时因人而不同，是多种多样的。 从这一意义上讲，中国宋元以后的艺术“写意”是 二、篆刻写“意”举隅 主流，作者通过外界物象表达主体意趣，即通过艺 印章的制作者根据长期的实践积淀与传承，从 术作品披露心迹，抒写心意。《古代艺术辞典》进 本能的自发美感出发，靠自身对文字的把握能力， 一步将“写意”概括为“中国艺术理论中独特的术 来完成制作要求。他们是在规定的范围内，很多时 语和艺术表现法则，指艺术家不论是状物写景、描 候是在一种潜意识下制作印章的，如将军印、滑石 摹人物，还是抒发情感都应该突出自己对生活或事 印、元押等，表现的是一种蒙稚状态的原始美，但 物的独特理解、情感体验和美学评价，一般要求艺 他们正是在这种蒙稚状态下，创造出了中国艺术史 术家以意率境，不求细节实写， ‘但抒我胸中逸气’， 上大量不朽的篆刻作品。很多印章如商周时期的一 中国古代美学中不求形似求神似，以虚写实，追求 些商卜甲骨文字、青铜器铭文、敦煌壁画、龙门石 风骨，神韵的审美趣味和理想都是对写意原则的不 窟一样，都呈现出了一种无意识的写意状态，为后 同表述。” [12] 将以上论述推及篆刻，写意篆刻的内涵就丰满 起来了，即是通过篆刻创作抒发或表达对物象的自 人提供了解读不尽的“意”。 （一）古意 自宋人至清人多取其“古意”，如宋人薛尚功 我理解、看法和认识的一门艺术。创作者要以高度 《历代钟鼎彝器款识法帖》卷十八摹录三种传本“秦 概括的能力，运用概括、夸张的手法，以意率境， 43 受命玺”，薛尚功虽认为“疑以传疑”，但他同时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也认为“其文玄妙淳古，无过于此”。[14] 可见宋 对“印外”的探索，如“北平陶燮咸印信”印款曰： “星 人已经开始追寻印章中的“古意”。 甫将有运行，出石索刻，为摹汉铸印法。谛视乃类《五 “印宗秦汉”的思想强化了人们对“古意”的 凤摩崖》、《石门颂》二刻，请方家鉴别。戊午七月， 追求。 “印宗秦汉”的思想肇始于元代，赵孟頫在《印 撝叔识。”[24]“丁文蔚”印款曰：“蓝叔临别之属， [25] 史序》中首次推崇质朴的汉魏印章： “采其尤古雅者， 冷君记。颇似《吴记功碑》。已末十二月。” “竟山” 凡摹得三百四十枚，且修其考证之文，集为《印史》， 印款云：“汉镜多借“竟”字，取其首也。既就简， 汉魏而下典型质朴之意，可仿佛见之。”[15] 其后， 并仿佛象之。撝叔。”[26]“灵寿华馆”印款云：“法 [27] 吾丘衍的《三十五举》从篆法的角度，着重探讨了 《鄐君开褒余（斜）道碑》，为均初刻。悲庵记。” 叶铭在《赵撝叔印谱·序》中将赵之谦的这种 汉印的质朴面貌，意在将汉印之美直接付诸篆印的 实践：“汉有摹印篆，其法只是方正，篆法与隶相 创作方法归纳为“印外求印”。称：“善刻印者， 通，后人不识古印，妄意盘屈，且以为法，大可笑 印中求印，尤必印外求印。印中求印者，出入秦汉， 也。”[16]。中国古代印论的这两部开山之作，在文 绳趋轨步，一笔一字胥有来历；印外求印者，用闳 人流派篆刻起步之时，奠定了“印宗秦汉”的篆刻 取精，引申触类，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二者兼之， 审美观，一直影响着元、明、清三代的篆刻艺术。 其于印学蔑以加矣。”[28] 赵之谦在“松江沈树镛 明人沈野《印谈》说：“印章兴废，绝类于诗。 考藏印记”印款云：“取法在秦诏汉灯之间，为 [29] 秦以前无论，盖莫盛于汉、晋之印，古拙飞动，奇 六百年来镌印家立一门户。” 显然，赵氏对自 正相生。”[17] 明人顾从德《印薮》的问世更起到 己倡导的“印外求印”的创作思想是极为自信的， 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明人祝世禄《梁千秋印隽序》云： 篆刻艺术发展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清末民初王 “云间顾氏，累世博雅，搜购古印，不遗余力，印 光烈在《印学今义》中作了进一步归纳：“以上数 传宇内，名顾氏《印薮》，家摹人范，以汉为师。”[18] 种文字（按：指甲骨文、金文、陶文、汉碑额文、 清前期“印宗秦汉”思想盛行，成就卓著，关 古砖瓦文、泥封文字等），不啻古人真迹，非如后 注“古意”之风尤胜。如丁敬“王德溥印”印款云： 人附会自作可比，如能备置浏览，自于印学，有无 “秦印奇古，汉印尔雅，后人不能作，由于神流韵闲， 量裨益。如钟鼎、彝器、泉布文字，可用拟古玺及 不可捉摸也。”[19] 黄易“金石刻画臣能为”印款 秦朱文印；镜鉴、秦权、诏版，于作秦印时亦多补助； 云：“古之篆隶之存于今者，惟金石为最古。后人 陶文、甲骨文多利古玺，《石鼓》亦然；秦、汉碑 模仿镌刻，辗转流传，盖好古情深，爱奇志笃，非 与碑额文皆足为秦篆之助；砖瓦文字于作汉印时， [20] 苟为适宜遣兴已也。” 奚冈“寿君”印款云：“仿 颇可假以神其变；至封泥尤为汉印嫡派，用作朱文 汉印当以严整中出其谲宕，以纯朴处追其茂古，方 自然纯古，皆不可不夙为习服者也。若融会贯通， [21] 称合作。” 陈鸿寿跋丁敬“赵贤”“端人”印云： 自为一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则在个人之才力 “文孙次闲持以见示，浑厚醇古，直诣汉人，叟之 精能而已。”[30] 所涉之物无不古意盈然。吴昌硕 技进乎道矣。”[22] 和黄牧甫无疑都“印外求印”的创作思想的成功实 随着篆刻艺术的兴盛和碑学的发展，篆刻家的 践者，吴昌硕融合封泥、古铜、砖瓦、碑碣文字的 视野进一步开阔，对“古意”的理解不再拘泥于印 意趣，在印章中表达出古朴苍浑之美；黄牧甫则以 章本身。赵之谦在《苦谦室论印》中说：“刻印以 三代、秦汉金文为主要取法对象，形成了古雅而清 汉为大宗，然后随功力所至，触类旁通，上追钟鼎 雄的风格。而当代篆刻内容、形质、刀法的多样化 法物，下及碑额、造像，迄于山川花鸟，一时一事 选择，则是“印外求印”思想的进一步发展。 绝无非印中皆趣，乃为妙语。” [23] 赵之谦开始了 （二）己意 4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如果说“印宗秦汉”和“印外求印”思想的着 就是“率意”的典型作品。汉将军印的制作方法是 力点在“古意”的话，那么邓石如“印从书出”和 凿制，也就是在预制的金属印坯上击凿印文，这是 齐白石“胆敢独造”的思想则张扬了“己意”。魏 由于军事活动频繁，武将调遣大多因军情紧急而必 锡曾在《吴让之印谱跋》中，将最先把邓石如的创 须立即拜封，印章便只能仓促凿成。甘旸在《印章 作思想概括为“印从书出”的观念：“若完白书从 集说》中言 :“凿印以锤凿成文，亦曰镌，成之甚速， 印入，印从书出，其在皖宗为奇品，为别帜。” [31] 刘熙载《艺概》云：“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 其文简易有神，名曰‘急就章’。军中急于拜封， 故多凿之，以利于便。”[34] 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就是说书法能 王献唐《五镫精舍印话》在比较文官印和将军 较为直接的表现个人的学养、才识、意趣和思想感 印时云：“其刻印之时，以优暇为之，则端方工整， 情。因此，邓石如的“印从书出”就要比“印宗秦 仓卒为之，则草率倾斜。今存古代官私玺印，固有 汉”和“印中求印”更能传达“己意”，从而将从 工率二种。凡文官授职，可从容刻印，故文官之印， 古代印章原型中寻求文字依据的篆印方法改为依靠 十九工整。武官授职，军兴急迫，无暇精刻，则草 深厚的书法学养不断丰富篆刻的艺术内涵，进而影 率出之，故武官官印十九草率。……至私人用印， 响了篆刻美学观，推动了篆刻艺术的发展，对后世 亦有急用缓用之别，印文因急用而率，缓用而工， 影响深远。邓石如之后的杰出印人吴让之、赵之谦、 理与官印正同。”[35] 可见率意之风不独存于将军印， 徐三庚、吴昌硕、齐白石等人的艺术实践都没有脱 是“急用而率”之故，而“草率出之”的将军印数 离“印从书出”这一创作思想。朱良志认为：“山 量众多，为其大宗。汉将军印较铸印显得无拘无束， 水画的崛起，其核心是人的崛起、人的自觉，人对 自然天趣，锋芒毕显，荒率挺拔。印文凿刻刀痕明显， [32] 自我生命认识的深化。” “印从书出”对“己意” 线条生动，简练有神，笔尽而意无穷。然其稚拙中 的张扬，则是篆刻领域“人的崛起、人的自觉，人 寓精巧 , 真率而绝去雕饰的意趣，给后世的篆刻家 对自我生命认识的深化”的开始，也就是篆刻艺术 以极大的启发，“为明清印章在刀法上的发展播下 创作主体意识全面觉醒的开始。齐白石更是提出了 了种子。虽然有时在字的结体、用刀上，较为粗率 “胆敢独造”的思想，把对“己意”的追求推向了 潦草……但其直率、猛烈、朴实、自然等，却是艺 一个新的高度。齐白石在 1921 年题陈曼生印拓中说： 术的可贵之处。[36]”对将军印的师法至齐白石始成 “刻印，其篆法别有天趣胜人者，唯秦汉人。秦汉 规模，单刀取势和疏密对比多受将军印的启发，当 人刻印有过人处，全在不蠢，胆敢独造，故能超出 代继其意者众多，如王镛、陈国斌、曾翔、刘彦湖、 [33] 千古。余刻印不拘前人绳墨，而人以为无所本。” 程风子等。 齐白石体悟到秦汉印因“天趣胜人”“胆敢独造” （四）随意 而卓越千古，并循秦汉人“过人处”借古开今、变 如果说汉将军印表现的是“率意”之意，那么 法求新，与吴昌硕、黄牧甫并称为近代印坛三大家。 滑石印则更多的表现“随意”之意，即任情适意。 从某种意义上说，吴昌硕、黄牧甫是明清文人流派 对于刻印的“随意”之意，清代蒋仁即有关注，其“长 印最后的重镇，是集大成者；而齐白石则开辟了一 留天地间”印款云：“文与可画竹，胸有成竹，浓 个时代，他不单单开辟了一路崭新的印风，他对“己 淡疏密，随手写去，自尔成局，其神理自足也。作 意”的阐发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当今 印亦然，一印到手，意兴俱至，下笔立就，神韵皆 的印人们。 妙。”[37] 而古印中最能表现“随意”之意的无疑 45 （三）率意 是湖南出土的西汉滑石印。滑石印的创作者，有意 后人从古印中读出的还有“率意”。汉将军印 模仿同时代的官印，但是又不具专业治印技巧及文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字素养，似懂非懂的加上自身的理解与创意，草率 制作者和使用者的‘集体无意识’间有意地将押印 [41] 而随意的完成造形多样而活泼印风，具有自然随意、 戳记与秦汉印拉开相当的距离。” 赵之谦、胡钁、 天真朴拙的风格。正因为是从正统官印的端正严谨 吴昌硕、黄牧甫等大家都有仿元押戳记的佳作遗世， 中走出来的随心所欲和漫不经心，反而摆脱了束缚， 既有毕肖模仿的，也有掺入己意而出新的。其后弘 表现无意于佳乃佳、化腐朽为神奇的自然风貌。今 一法师、寿石工、沙孟海、邓散木、吴朴堂、邓尔雅、 人陈国斌于滑石印借鉴颇多，在河北教育出版社出 来楚生、马衡、张大千、钱君匋、方去疾等近现代 版的《当代篆刻名家作品集·陈国斌卷》中，作者 名家均有仿押印的作品，元押的那种不加遮掩修饰 临滑石印的作品有三方，分别是“宫司空丞之印” “桂 的民间俚俗的清新、鲜灵与朴素，使后来的印人们 丞”和“攸丞”，其中“宫司空丞之印”印款云： 以服膺的心态，从中不断地汲取着营养。 “壬申。湖南出土滑石（印），吾观印面，线条徒 [38] （六）诡意 手刻划，生动恣意，此乃真性情也。一庐。” 1991 道教符箓印长期被冷落，而葛冰华将其重新纳 年的“恒河沙子”“无非渡驴渡马”“直上九霄” 入了人们的视野。王镛在《葛冰华篆刻选序》中说： 等作品均带有浓厚的滑石气息。 “恒河沙子”印款云： “葛冰华忽寄一书，另附其披罗数载的‘道家印’ “治印三十载，至斯印方得自见心缘，快哉！”“直 及其近作。细察之，惊见‘公章’一变而为‘道符’ [39] 上九霄”印款云：“但得一挥洒，何须辨古今。” 了！在不失豪纵之余，又多出几分诡异。”[42]“诡” 从中不难看出陈国斌随意挥洒的快意。 有怪异、奇异、出乎寻常之意，“诡意”即是出乎 （五）俚意 寻常之意。道教符箓印的印文兼具先秦龙凤鸟虫篆、 花押印又称署押印，是盛行于元代的一种刻有 汉魏时代由缪篆演绎而来的道教符箓文字以及云 花押样式的私印。它传达给我们一种什么“意”呢？ 篆、雷篆的多重特性，有云篆星雷之形，于宗教的 我想到了“俚意”，“俚”有“民间”“通俗”之意。 神秘感中透露几分诡异之意。在道教符箓印之前， 周晓陆说：“押印戳记为适合当时社会生活的需要， 葛冰华就以极具“诡意”的“公章系列”“在当代 不再苛求蕴藉深厚，不再造就一种邃远的印章之美， 印坛搅起几层波澜”。而葛冰华坦然处之，自云刻 不再让文字以‘古文字’面目出现而使世人难识， 此印的目的是在探索如何借鉴古代图饰的艺术，以 亦是以一种明白晓畅、直观豁达、不避俚俗的气象 丰富篆刻创作，只是一种尝试而已。对这种尝试， 呈现在世人面前。”[40] 押印的印面文字以楷书和 王镛给予了充分肯定，认为葛冰华的篆刻“表面上 行楷书为主体，即便使用少数民族文字，也是楷化 放浪形骸，豪放不羁，求其内在却煞费苦心，毫铢 了的，甚至人物、花鸟、禽兽、鱼虫和器具等多种 必较。这也恰恰切合了传统艺术中‘写意’二字的 图案入印，也有图形中夹入文字的范式，这就没了 精奥。”[43] 又说“看得出，葛冰华于黄宾老‘变则通， “古文字”入印的高古与玄奥，变得“明白晓畅、 不变则淘汰’一语，似乎若有所悟；或者他深知人 直观豁达”，方便广大平民和知识水平较低的群体 类‘好奇’之痼疾，而向往‘奇态不穷，变古象今’ 使用；押印的“不避俚俗”，表现在外形丰富多彩， 之境。据葛冰华说，自己如此探求研习，乐此不疲 符合当时民间俚俗的审美习惯，常以鱼形寓意“年 的原因是‘因其更具挑战性’。”[44] 艺术家最可 年有余”，葫芦形隐寓“福禄”，鼎形象征“鼎盛”， 贵的品质就是追求“与人不同”也“与己不同”， 瓶谐“平”音，含有平安之意，龟则益寿延年，这 不拾人牙慧，但同时，“积习难改”又是人的劣根 也是元押文化的特征之一。从元代吾丘衍、王冕的 性所在，因此变革是极具挑战性的。从这一点来说， 印论印章看，元代人不是不知道秦汉印的存在，“而 葛冰华“公章系列”和“道教印”对“诡意”的大 是在一种器用选择上，一种文字美感的认同上，在 胆探索，其价值应该超过其篆刻本身。 4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从以上考论可知，各个时代对篆刻写“意”的 比，特别强调线条收尾处的粗重感；追求印画效果 追求不一，但有一样是不变的，那就是对“古意” 的随机性，比如长线短线不一、参差错落，捺笔的‘雁 和“己意”的坚持，只有坚持对“古意”追求才能 尾’状，横线、斜线的穿插，‘点’的重用等。”[46] 入古，只有坚持对“己意”追求才能出新，入古出新， 刘彦湖和张树无疑都弱化了齐白石篆刻中的猛利， 印人们对篆刻写“意”的挖掘才能永无止境。篆刻 变得温和起来，“刘彦湖印章装饰化手法多些，张 对写“意”认识的每一次深入都伴随着技法的丰富 树风格更细腻一些。刘彦湖篆刻将齐白石印中偶然 和完善，当代亦然。 应用的装饰手法放大，加以夸张。”[47] 朱培尔将 三、写意篆刻技法变异举隅 齐白石篆刻线条中的“崩裂”变异为“破碎”，成 技法表现与印面形式语言的转变，扩大了写意 为其篆刻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辛尘认为：“朱培 篆刻的表现空间。主要表现在线变异、形变异和刻、 尔的破碎，不同于以往印人求古貌的残损，……而 做、钤三位一体化等方面。石开在《当代篆刻艺术 是以刀破石的强烈运动的瞬间凝固。如果说，以往 的现状与展望》研讨会上提出：“如果抓住篆字结 印人的残损做印是一种化实为虚的静态效果，是一 构的‘形变异’和刀法的‘线变异’这二条规律， 种饱经沧桑的旧气，那么，朱培尔的破损，则是一 印章风格的创新就没有止境，新的风格和新的流派 种动态的生成感和摧毁感，是一种不加掩饰、纵情 还会不断产生。” [45] （一）线变异 自明代开始运用石质印材，篆刻开始出现刀法 游刃的新气。”[48] 二是追求锥画沙、屋漏痕的徒手性线形线质。 如陈国斌追求滑石印随心所欲和漫不经心的镌刻效 意识，并逐渐形成丰富的技法系统。对篆刻家而言， 果，参以汉将军印“急就章”法，线条或细若柔丝、 研习前贤的各种运刀之法，取舍融合，通过运刀角 或重若崩云，节奏或疾风骤雨，或云淡风轻，挥洒 度、入石深浅、行刀急缓的变化，而造成线质的不 自如，一任自然。曾翔则在黄肠石刻字和刑徒墓砖 同，从而形成异于前人也异于时人的独特风格才是 上下功夫，“陵阿文印馆”印款云：“汉人有陵阿 最终目的，如浙派的切刀、皖派的冲刀等。但从线 文刻石三字，自然天成，此格为吾所求也，喜其朴 形效果看，不管切刀求涩的浙派，还是冲刀、披刀 拙无饰，因移于石上，号陵阿文印馆。”[49] 线条 求笔意的皖派，乃至古气穆然的黄牧甫，他们对线 松动活脱，或如蚕噬桑叶，自然含蓄，或如利刃斫木， 的总体追求还是工整的。及至吴昌硕厚刃涩行强入， 犀利耀锋芒。 冲切披削并用，才把线条做得斑驳含混，气息浑古 三是以繁复的用刀表现线条的丰富性。从事此 苍茫，破坏了线的“工整感”；继起的齐白石的“单 道者不多，石开是典型代表。石开一般选用刀口较 刀”刀法沉着痛快、直抒胸臆，更接近于毛笔的挥运， 小的小刻刀，一方印刻上几个小时实属常事。细碎 线条不避崩裂，劲健强悍，不但破坏了线的“工整感” 的用刀层层积叠，有些像国画的积墨法，积墨法可 还破坏了线的“完整性”，这种对局部的破坏反而 以使物象具有苍辣厚重的立体感与质感。用积墨法， 提高了线与线呼应的整体性要求，线开始发生变异。 行笔要灵活，聚散得宜，切忌堆叠死板。细碎的用 当代对线变异的方向很多，一是沿着齐白石变 刀也存在易刻“死”的缺点，石开“奇异的地方就 异方向继续探索，代表人物主要有林健、刘彦湖、 是他从动刀开始就很明白将‘死’的刻板地方剔除 张树、朱培尔等人。林健的变异点在于“追求用刀 出去”，因此他的细碎用刀增加了线的毛涩感、苍 的书写意味，比如冲刀中的顿刀成点、成团，寻找 茫感、抒情性和象征意味，那种“毛茸茸”或者说“轻 挥运之间‘涨墨’的快感和作品形态体现；他追求 微模糊”的效果又增加了线条的想象空间。石开的 篆刻线条的写意化，比如加大线形的粗、细变化对 篆刻，还夸张了线的波动，尤其是长线条的波动， 4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一些地方还采用“涨墨”技法，以取得面的效果， 果就是印面不再仅限于红白两色，而是出现了过渡 调整章法节奏。 色，产生了肌理效果。张彦远在论用墨时说：“是 关于“线变异”的目的，宗白华在《美学散步》 故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意在五色，则物象乖 中说：“有的线条不一定是客观实在所有的线条， 矣。”[53] 此“五色”并非实际的五色，是指不同 而是画家的构思、画家的意境中要求一种有节奏的 的层次，水墨可以尽氤氲流荡之态，有一种墨色滋 [50] 联系。” 韩羽则做了进一步解释：“线条需要 蔓的效果，又有混沌初开之象。而印面过渡色的出 摆脱形体的窠臼，改变其常态（亦即变形），以求 现是对“墨分五彩”的成功借鉴，可以使印面的层 得更自由地展示出韵律。” [51] 其中“更自由地展 次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与创造性，随机生发，于有意 示出韵律”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表现艺术家之“意”， 无意之间展现自然之妙，进一步拓宽了写意的表达 也可以说“线变异”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写意”。 方式。刻、做、钤三位一体化还增加了钤印的难度， （二）形变异 也进而增加了篆刻的防伪性。 “形变异”应该说是邓石如“疏可走马、密不 作者简介：李林，号省堂，商丘师范学院书法 透风”理论的发展，其后包世臣、赵之谦有推波助 专业副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商丘师范学院 澜之功，至齐白石将之推向顶峰。而当代的“形变异” 组织部部长。 更关注对平面空间的分割，更强调“经营位置”“置 陈布势”和“布白”，讲究疏密对比，对立统一， 参考文献： 斜正对比，粗细对比，相反相成，它的核心原则可 [1] 应劭《汉官仪》，转引自《中国篆刻史》，赵昌志，祝 以归结为“虚实相生，疏密有致”。当今成功的印 竹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 17 页。 人无一不是“形变异”的高手，而且很多人的“形 [2] 刘熙载《释名》，转引自《中国篆刻史》，赵昌志，祝 变异”是基于自己的篆书风格。当代的形变异可分 竹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 17 页。 为三类：一是小幅度的调整变异，如韩天衡、王镛、 [3]《说文解字句读》，（清）王筠撰，北京：中华书局， 石开、林健、马士达、徐正濂、崔志强、曾翔、王 丹等，这应该属于当代“形变异”的主流。二是进 一步强调大开大合的对比，如陈国斌、程风子。三 是美术化、装饰化。齐白石、陈师曾的独字印和丁 1998 年版，第 341 页。 [4] 《写意印风·引言》，陆籽叙著，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 2003 年版。 [5]《< 说文 > 三考》，许家星，南昌大学硕士论文，2005 年 5 月，第 4 页。 衍庸的一些篆刻，已经出现了美术化、装饰化趋势， [6]《法书要录》卷七，张彦远，《中国书画全书》（一）， 当代刘彦湖的装饰化，葛冰华的道教符箓印，何连 卢辅圣主编，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2 年版，第 80 页。 海对上古岩画的借鉴，当属一时翘楚。韩羽在《斗 [7]《说文解字注》( 汉 ) 许慎撰．( 清 ) 段玉裁注．上海： 鸡》一文中说：“无论骄横者或是逢迎者的出之于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年版，第 502 页。 情绪需要而改变了的异于常形的体态，不就是夸张、 [8]《战国策．卷十九赵策二》，《战国策集注汇考》（中）， 变形？就情绪之作用于‘变形’，不亦普遍存在于 诸祖耿编撰．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增补本，第 990、992 页。 一切生活现象之中？明乎此，不是有助于理解‘艺 [9]《李白诗选评》，赵昌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术即夸张’之说？”[52] 可以说形象道出了“变形” 2002 年版，第 200—202 页。 与“写意”的关系。 [10]《简明美术辞典》，薛锋、王学林编，哈尔滨：黑龙江 （三）刻、做、钤三位一体化 对篆刻中刻、做、钤三位一体化，王镛、石开、 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第 8 页 [11]《古代艺术辞典》，温廷宽、王鲁豫主编，北京：中国 国际广播出版社，1989 年版，第 752 页。 陈国斌、马士达等均有不同程度的实践，做印的手 [12]《古代艺术辞典》，温廷宽、王鲁豫主编，北京：中国 段不断丰富，如敲、磨、刮、擦、碰等，实践的结 国际广播出版社，1989 年版，第 752 页。 4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13]《画学心法问答》布颜图，《中国古代画论类编》俞剑 [34]《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华编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 修订版，第 204—205 页。 1999 年第 2 版，第 78 页。 [14] 转引自《古玺通论》，曹锦炎著，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 [35]《中国篆刻史》，赵昌志、祝竹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6 年版，第 14 页。 2006，第 78—79 页。 [15]《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36]《中国印章艺术史》，刘江著，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1999 年第 2 版，第 420 页。 2005 年版，第 209 页。 [16]《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37]《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1999 年第 2 版，第 14 页。 1999 年第 2 版，第 728—729 页。 [17]《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38]《当代篆刻名家作品集—陈国斌卷》，石家庄：河北教 1999 年第 2 版，第 62 页。 育出版社，1999 年版，第 87—93 页。 [18]《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39]《当代篆刻名家作品集—陈国斌卷》，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9 年第 2 版，第 447 页。 1999 年 1 版，第 69—74 页。 [19]《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40]《元押：中国古代篆刻艺术奇葩》，周晓陆编著，南京： 1999 年第 2 版，第 715 页。 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 年版，第 27 页。 [20]《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41]《元押：中国古代篆刻艺术奇葩》，周晓陆编著，南京： 1999 年第 2 版，第 731 页。 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 年版，第 31 页。 [21]《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42] 王镛《葛冰华篆刻选序》，见《葛冰华篆刻选》，北京： 1999 年第 2 版，第 735 页。 荣宝斋出版社，2005 年版。 [22]《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43] 王镛《葛冰华篆刻选序》，见《葛冰华篆刻选》，北京： 1999 年第 2 版，第 743 页。 荣宝斋出版社，2005 年版。 [23] 赵之谦《苦兼室论印》，转引自《书法赏评》1990 年 [44] 王镛《葛冰华篆刻选序》，见《葛冰华篆刻选》，北京： 第 2 期，第 26 页。 荣宝斋出版社，2005 年版。 [24]《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45]《做印技法百讲》，赵明著，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 1999 年第 2 版，第 756 页。 2008 年版，第 109 页。 [25]《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46] 章祖玉《林健篆刻的歧义化》，转引自《篆刻批评·当 1999 年第 2 版，第 756 页。 代卷一》，张公者，顾工编，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04 年版， [26]《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第 20 页。 1999 年第 2 版，第 762 页。 [47]《齐白石经典印作技法解析》，薛元明著，重庆：重庆 [27]《中国历代篆刻集粹——赵之谦·徐三庚》，浙江古籍 出版社，2006 年版，第 140 页。 出版社编，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 年版，第 69 页。 [48]《篆刻批评·当代卷二》，张公者、顾工编，北京：荣 [28]《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宝斋出版社，2007 年版，第 70 页。 1999 年第 2 版，第 610 页。 [49]《篆刻批评·当代卷二》，张公者、顾工编，北京：荣 [29] 《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宝斋出版社，2007 年版，第 50 页。 1999 年第 2 版，第 758 页。 [50] 宗白华《美学散步》，转引自《韩羽文集》，韩羽著， [30] 王光烈《印学今义》，南京图书馆藏铅印本 , 1918 年版， 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 年版，第 238 页。 第 8 页。 [51]《韩羽文集》，韩羽著，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 [31]《历代印学论文选》，韩天衡编，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 年版，第 238 页。 1999 年第 2 版，第 595 页。 [52]《韩羽文集》，韩羽著，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 [32]《中国艺术的生命精神》，朱良志著，合肥：安徽教育 年版，第 44 页。 出版社，2006 修订版，第 143 页。 [53]《历代名画记》张彦远，《中国古代画论类编》俞剑华 [33]《齐白石画法与欣赏》，胡佩衡、胡橐著，北京：人民 编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 修订版，第 38 页。 美术出版社，1992 年版，第 118 页。 4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写意的三个精神维度 ——从《答张藻仲书》说起 □ 曹天成 一 从这个背景出发， 倪瓒《答张藻仲书》： 倪瓒信中所言“逸 瓒比承命，俾画《陈子桱剡源图》，敢不承命 笔 草 草， 不 求 形 唯谨？自在城中，汩汩略无少清思。今日出城外闲 似，聊以自娱”， 静处，始得读剡源事迹。图写景物，曲折能尽状其 妙趣，盖我则不能之。若草草点染，遗其骊黄牝牡 之形色，则又非所以为图之意。仆之所谓画者，不 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近迂游偶来 城邑，索画者必欲依彼所指授，又欲应时而得，鄙 辱怒骂，无所不有。冤矣乎！讵可责夺人以髯也， 是亦仆自有以取之耶？ 实际上是他为了 呼应信件主题而 随机阐述的一种 严肃的艺术价值 观。 其 中 既 有 对 技术语言的认识， 更有对精神追求 的 规 范。 但 在 后 细细品读，倪瓒向张藻仲表达了以下几点意 世有关“写意”的讨论中，“逸笔草草，不求形似” 思：一、请老兄放心，我保证会严肃认真的完成您 时常被简单化地理解为“不追求客观表现对象”。 定制的《陈子桱剡源图》；二、静下心来了解了“剡 换句话说，在此类叙事语境中，“画的不像”基本 源”的有关情况，感觉自己力不从心，因为我向来 等同于“写意”。事实上，如果剥离了“向内”“自 不擅长精细刻画包含复杂场景的作品；三、虽然客 足”与“超越”三个精神维度，不仅写意的技术语 观摹写对象的形态或样貌是对画家的基本要求，但 言魅力会大为失色，其思想价值亦会大打折扣。 我却无意于此，因为我画画重在畅神，纯粹是一种 二 个人消遣；四、我不喜欢某些高高在上，既自以为 是，又缺乏耐心的求画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作为当代文学批评范畴中的一个概念，“向内” 的主要含义是在文学写作中，侧重人物的个人经历 无所不用其极；五、怎么能用一般世俗的眼光和标 与内在体验，着力挖掘和阐释表象之下、无法直接 准来衡量和苛求像我这样的人呢？真是感觉到很无 言说和表露的某种情绪和情感。“向内的书写”或 奈呐！ “向内的写作”与作者体味人生的 从整体上把握这封信，倪瓒似乎是在用以一种 深度、厚度与广度密不可分。 尽可能委婉、曲折的方式暗示对方：我既不喜欢描 就中国画来说，写意的向内维度主要体现在画 景状物的“命题作文”，又不喜欢索画人居高临下 家具有一种视角向内，反求诸己的人生态度。无论 的态度，所以请勿对《陈子桱剡源图》抱过高期望。 阴差阳错的环境使然，还是自身道路抉择所致，面 5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对困顿、失意和坎坷，秉持这种人生态度的画家并 瓒在《题为张以中画竹》也表达了类似观点：“余 不怨天尤人，而是以个性鲜明的笔墨语言，深入挖 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 掘独特的内在生命体验，进而写出与众不同的山水、 繁与疏，枝之斜与直 人物、花鸟、草虫。如八大山人白眼向人的水鸟、 哉？或涂抹久之，他人视为麻、为芦，仆亦不 遗世独立的游鱼，又或萧疏散淡的山林，看似粗犷 能强辩为竹， 真没奈览者何！”其大意是：我画 简率，实则蕴含着常人难以体察的情绪和情感。正 竹子仅为表达个人感受， 或者一时兴起，率性涂 像八大山人的一首题画诗所言：“墨点无多泪点多， 抹而成，从来不讲求“像”还是“不像”，所以当 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薍石枒杈树，留得文林细揣 朋友们难以接受，指责说我画的根本不是竹子的时 摩。”这种将纸上笔墨情趣和生命体悟高度融合的 候，我压根儿不往心里去，也懒得与其争辩。这种 例子还有徐渭。如当我们鉴赏《墨葡萄图》， 而 态度无疑正是写意之“自足”维度的精神内涵所在。 不去吟咏、玩味作者的题画诗，那么我们只能永远 当代著名画家卢沉（1935 年―2004 年）之所以能 徘徊在画幅之外，而无法进入作者的内心，更不可 在写意小品领域达到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正因为 能把握作品笔墨趣味的精髓所在：“半生落魄已成 他对以倪瓒为代表的古人的“自足”有着深刻认知 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 和理解。在 2013 年接受《中国文化报》的一次访 野藤中。” 谈中，他说：“不在乎这张画能不能卖掉，别人看 基于向内维度的观察，写意应该是一种自内而 了会不会喜欢。在这种心态下画出来的作品非常吸 外，自然而然的流露与表达，从而达到“不工而工” 引人，因为他把感情放进去了，看他的作品就是一 的层次和境界。反之，当把写意视为一种技术手段， 种享受。因为文人不靠这个来生活，不需要它去卖 而忽略其精微细腻、感人至深的精神底蕴，最终将 钱，他仅把它作为精神上的一种寄托，一种爱好， 使其沦落为一种徒具其表、无病呻吟的肤浅笔墨游 这就非常可贵……他们并不在乎自己在这社会上要 戏。换言之，当画家的笔墨技法与其内在精神生活 体现什么，更注重精神上的满足，像这样的传统是 脱节时，出现作品和作者两张皮的现象也就在所难 符合艺术本质的。” 免了。 四 三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六章有言：“虽有荣观， 关于“自足”的概念，南宋诗人陆游的《卜算 燕处超然。”如果直白地翻译成现代汉语，这句话 子·咏梅》算是一个经典的注解：“驿外断桥边， 的意思就是君子即使坐拥美食盛景，依然能够淡定 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 从容，既不心骄气傲， 也不拘谨畏缩。所谓超然， 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 意即得之不喜，失之不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故。”无论有无观众欣赏、叫好， 我按自己的节奏来， 在中国文化史上，有关“超然”的案例无疑首推“解 该亮相的时候亮相，该退场的时候退场。从精神实 衣般礴”和“坦腹东床”。 质上讲，这是一种与环境的和解，更是一种与自我 《世说新语·雅量》：“王家诸郎，亦皆可嘉， 的和解。它无视外界的眼光与评价，自给自足。正 闻来觅婿，或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 是基于这样的精神高度，北宋书画学博士米芾才能 如不闻。”对于书圣王羲之早年的“怪异”之举， 潇洒地写出如下充满哲理的诗句：“要之皆一戏， 我们或可将其理解为恃才傲物，年少轻狂的表现， 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 但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这何尝不是一种视美色为浮 除了在给张藻仲的信中提到“聊以自娱”，倪 51 云的超然呢！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庄子·田子方》：“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 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 小结 从“向内”“自足”和“超然”三个精神维度 者，儃儃然不趋， 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 去把握和体察，“写意”归根结底是一种人生态度， 则解衣般礴，裸。”作为封建时代对君王来说如蝼 它取决于画者的积淀、修行和情怀，而非必然的表 蚁一般的宫廷画工，能够如此洒脱奔放，特立独行， 现为画面上的“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基于这种 显然不仅早已将功名利禄抛之脑后，甚至连身家性 认识，如果画者能在淬炼笔墨语言的同时，修养身 命也置之度外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超 心，淬炼品行，在砥砺人生上下苦功夫， 即使是 然呢？ 采用工笔的技法手法，画作也能传达出写意的气韵 据史书记载，元顺帝（1333 年―1370 年在位） 和风采。反之，如果画者腹中空空，格调平平，无 至正初 年，倪瓒“忽散尽家财”，身系扁舟，浪 论作品的笔墨技巧如何纯熟，市场价值如何高端， 迹太湖。其与世俗价值观相背而行的决绝与超然， 其精神价值终究无从谈起。其中道理正如古语所言： 如用当代风行一时的“断、舍、离”的生活哲学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衡量，显然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界。由此，倪瓒才能 作者简介：曹天成，中央美术学院博士，中国 无视寻常的规则与章法，“逸笔草草，不求形似”。 美术家协会会员，河南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商丘师 反观我们当代的个别画家，孜孜以求荣华富贵，将 范学院教授、美术学院副院长，商丘市美术家协会 作品当成谋利进阶的工具和筹码，打着写意的旗号， 副主席。 胡涂乱抹一气，既欺世，也自欺。其与倪瓒的差距 何止天壤之别！ ● 学术动态● 赵亮博士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国际 SCI 期刊发表论文 2022 年 3 月，我院青年教师赵亮博士的研究成果“Stud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nspicuous Need and Group Cultural Identity of Fashion Cultural Consumption”以第 一作者身份被国际 SCI 期刊《Advances in Materials Science and Engineering》（期刊名缩 写：ADV MATER SCI ENG，国际刊号：1687-8434；2021 年影响因子 1.726，出版国家：UNITED STATES）接受并发表，此期刊是一份采纳范围广泛的综合性期刊，影响因子逐年大幅攀升。 文章采用质性研究的方式，在自然情境下与研究对象互动，通过田野调查和深度访谈，对 新时代高校学生的文化消费观念进行深入的整体性探究，以独特的材料载体为视角，从原始资 料中形成理论和结论，有助于引导大学生形成健康时尚文化，推动校园时尚文化健康发展，有 利于促进大学生树立高度的文化自信，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同时 为课程思政建设找准了的有效切入点。 SCI 是美国科学引文索引英文的简称，收录的多是国际顶尖核心期刊，一直遵循严格的选 刊标准，遴选全球最具学术影响力的高质量期刊。我院教师文章由 SCI 期刊接受，体现了在人 才引进和培养领域取得了新进展。 5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从抗战到建国：郭 沫若 政治 文 化的 建构 与消 解 ※ □ 刘海洲 1937 年 7 月 7 日，卢沟桥事件爆发，揭开了 是以自己的血、 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序幕。蛰居日本十年之久的郭 自 己 的 肉， 来 沫若，早就仇恨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渴望 写着民族解放 早日回到祖国，为民族抗战尽一份力量。1937 年 7 的 历 史。”[4] 月 1 日，郭沫若在回复四川达县城区第二小学全体 为了改变内外 师生的信中说：“我自已离开祖国又快满十年，离 交 困 的 现 状， 开我们四川，更已二十四年了。自己实在是没有什 当时的国民政 么成就，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国族，想起来，实在是 府提出设立国 很惭愧。不过我思念我国族的情趣，实在是有难于 民政府军事委 用语言文字来表达者。自已一息尚存，总想努力， 员会政治部第 以期不负一切已知未知的朋友的希望。我们国族目 三厅这一部门， 前处在危难的时候，我们做国族的儿女的人，尤当 主管抗日宣传 是生死与共，我久已立志要使自己的最后一珠血都 文化工作，郭沫若就成为厅长的首选。面对国民党 要于国族有所效益。” [1] 经过一番秘密筹划，郭沫 的盛情邀请，郭沫若刚开始采取了拒绝的态度，后 若决定抛妻别子归国抗日，离去之前感情百般交集， 经周恩来同志做工作，他才勉强接受这一职位。周 创作了一组七首的《归国杂吟》，第二首是步鲁迅 恩来曾经说：“不要把宣传工作太看菲薄了”，“有 的七律《惯于长夜过春时》原韵的“归国书怀”：“又 些有清高思想的人，对三厅的作用是估计不够的， 当投笔请缨时，别妇抛雏断藕丝。去国十年余泪血， 要知道三厅是个政权组织，政权组织的作用是很大 登舟三宿见旌旗。欣将残骨埋诸夏，哭吐精诚赋此 [2] 诗。四万万人齐蹈厉，同心同德一戎衣。” 的，我们不能小看它，全国各民主党派、人民团体 表现 要求改革政府组织，政权公开。国民党就寸权不让， 诗人视死如归的精神，愿意与祖国人民一起共赴国 死不公开，为什么？他们就要搞一党专政嘛！我们 难。后来，郭沫若回忆此诗时说：“我在当时的确 如果有一个政权机构，哪怕是很小的机构，也可以 是把我全部的赤城倾泻出来，我是流着眼泪把诗吐 利用它为全面抗战作许多事情”，“我们拿着三厅 出的；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它在我的 这个招牌，就可以政府的名义，组织团体到前线去， 生命史上的确是一个里程碑。” [3] 一 也可以到后方去，到后方大大小小的城市乡村去， 公开的、合法地、名正言顺地进行宣传，既可以宜 郭沫若归国之后，受到各方的热烈欢迎，成为 传民众，也可以宜传士兵。”[5] 为了抗日宣传工作， 国共两党争先拉拢的对象。郭沫若一到上海，就立 郭沫若忍辱负重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 刻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中，创办《救亡日报》进行 三厅厅长一职，在周恩来同志的领导下，同反动派 抗日宣传，亲自到抗日前线慰劳将士们，看到全民 与投降派进行了不懈的斗争，为抗日宣传工作立下 族在迸发出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武装着的同胞们 了汗马功劳。 53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此时的郭沫若成为国共两党争相拉拢的对象， 下，带领第三厅的同人们开展了一系列的抗日宣传 出于对马克思主义的忠贞信仰，郭沫若坚定地站在 活动。首先，举办抗日宣传扩大周活动，宣传周活 了共产党一边，充当了共产党在民族文化战线上的 动时间为 1938 年 4 月 7 日至 13 日，每一天采用不 旗帜。郭沫若曾对林林说过：“要我做喇叭，我就 同的艺术体式进行抗日宣传，第一天是文字宣传日 [6] 做喇叭。” 自此之后，郭沫若自愿充当“党的喇 和开幕大会，第二天是口头宣传日，第三天是歌咏 叭”，为抗日战争和民族解放战争贡献自己的全部 日，第四天是美术日，第五天是戏剧日，第六天是 力量。经过国共双方的协商，请郭沫若出任国民政 电影日，第七天是武汉三镇大游行。通过这一周的 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但郭沫若不愿意 宣传活动，让广大民众参与到抗日救国运动中来， 担任此职，提出各种理由婉拒，并为此“出走”长 进一步激发了抗日军民的士气，坚定了抗战必胜的 沙。后来，在周恩来的耐心说服与教育下，要郭沫 信心，同时，把武汉社会各阶层的人士都调动组织 若以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为重，不要计较个人利益 起来，形成了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进一步宣传 的得失，“我倒宁肯做第三厅厅长，让你做副部长 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拥护 啦。不过他们是不答应的。老实说，有你做第三厅 和支持。周恩来对这次抗日宣传周活动十分重视， 厅长，我才可以考虑接受他们的副部长，不然是毫 多次作出指示，他说：“这次扩大宣传，一要扩大 [7] 无意义的”。 郭沫若出任第三厅厅长之后，首先 宣传的对象，二要扩大宣传的范围，要深入到劳动 就副厅长人选和下属各个部门负责人与国民党反动 阶层中去，要到工厂、农村里去、到前线到战壕里去、 派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把第三厅建设成以共产 去提高广大工农的抗战意识和鼓舞激励战士们的杀 党为核心的，诚邀各民主党派、民主团体和民主人 敌情绪。文字宣传要力求具体通俗和生动；口头宣 士参加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组织。按照当时的政治 传要力求普通、通俗和扼要；艺术宣传要更加普遍、 部的统一安排顺序，第三厅下设办公室和三个处， 深刻和激越感人。”[8] 在周恩来的领导和各位同仁 分别为第五处管一般宣传，第六处管艺术宣传，第 的大力配合下，抗日宣传周活动在武汉市市民中引 七处管对日宣传及国际宣传，每处下设三科，第三 起了巨大的反响，取得了巨大成功，第三厅的抗日 厅的组织机构基本建设完成。按照抗日民主统一战 宣传工作一炮打响。其次，第三厅还陆续组织了抗 线的精神，第五处由胡愈之负责，第六处由田汉负 战一周年的纪念活动，尤其是其中的“献金”活动， 责，其中第一科科长洪深，管戏剧音乐；第二科科 把纪念活动推向了高潮，引发了武汉三镇市民为抗 长郑用之，担任电影制作和发行；第三科科长徐悲 战捐献的热潮，连街上的乞丐都进行了捐款，民众 鸿，负责美术宣传。第七处由副厅长范寿康负责， 参与的热情与捐献的钱财数量都令人震惊。第三厅 第一科科长杜国庠，担任设计和日文翻译；第二科 把募捐过来的钱财购买了大量的医药用品，运送到 科长董维健是老共产党员，担任国际宣传；第三科 抗日前线，支援了前方的抗日将士。此外，第三厅 科长冯乃超，负责对日文件的起草和协助鹿地亘 ( 还派出大量的演剧队奔赴不同的战区，进行抗日宣 日本进步人士 ) 的日太人民反战大同盟。经过一系 传演出，受到了抗日将士和广大民众的欢迎，进一 列紧张的斗争和筹备工作，第三厅于 1938 年 4 月 1 步把抗日到底的种子播撒到各处，坚定了抗战必胜 日在武汉正式成立，除徐悲鸿一人未到职外，其余 的信心。第三厅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唤醒了 均陆续到任，开展抗日宣传工作。第三厅如此豪华 广大民众，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恐慌，他们处处 的人才阵容，在当时被称为“名流内阁”，连蒋介 阻挠和破坏第三厅工作的正常开展，并强迫第三厅 石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把当时思想界、文化界和学 的工作人员全部加入国民党，遭到了第三厅工作人 术界的著名人士都团结起来了，为以后的抗日宣传 员的一致抵制，第三厅于 1940 年被迫解散。 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厅正式成立之后，郭沫若在周恩来的领导 以郭沫若为首的第三厅，在周恩来的领导下， 在以阳翰笙、杜国庠、董维健、冯乃超、田汉、石 5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凌鹤等等一大批和文化界有着密切联系又有真才实 主义在沦陷区推行它的奴化毒化政策，汉奸文人卖 学的共产党人参加并起着中坚作用，按照抗日民族 国投降，媚敌求荣。但我们这边，除了部分地区 ,， 统一战线的要求，团结和动员一切的抗战力量，进 枪与笔已密切配合外，在大后方，在抗日阵营里， 行了大量的抗日宣传工作，对于鼓舞了广大人民的 却还有人在军事士按兵不动，甚至对销自己的力量。 士气，坚定抗战必胜，做出了重要贡献。后来，郭 在文化上也是钳制压迫、害怕民众，甚至与日寇汉 沫若在回顾三厅工作的成绩和意义时指出：“假使 好遥相呼应，真令人难以容忍！在座都是文化战线 要用批评的眼光来看三厅，认为它的存在在抗战期 上的英勇战士，多年来一直用笔在和敌人战斗，今 间多少有过一些贡献的话，那倒不在乎它在武汉三 天我们文化工作委员会成立，就是要组织起一支队 镇前后所做过的几次轰轰烈烈而却空空洞洞的扩大 伍，以便更好运用力量，同大家一起战斗！当前， 宣传，而实实在在是在这些文化触角所给予各战区 分裂投降的危机依然存在，我们一定要坚决加以揭 和后方的慰安、鼓励和启迪。虽然由于前方也一样 露和反对，一定要坚持团结，坚持进步，坚持抗战， 受着限制，工作并不能顺畅展开，而有时还需要有 直到最后胜利。”[10] 郭沫若的讲话得到了与会者 更艰苦的适应，但至少总把反动势力的嚣张牵制着 的认同，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关于这次招待大会， 了一部分，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文化人下乡，受 还留下了一出“签名轴”的佳话。 着老百姓的熏陶，使先天地带着舶来气质的文化本 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成员以此为平台，进行各种 身换上了民族气质。这在演戏或歌咏方面特别显著。 进步的文学、艺术、政治、哲学等各方面的研究， 这是一件大事，我希望批评家们把眼光扩展到这一 个圈子里来。” [9] 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当时国统区的黑暗重庆，让 广大人民看到一丝曙光，坚定了抗战必胜的信心。 第三厅解散之后，蒋介石为了收买人心，挽回 文化工作委员会的影响日益扩大，被称为文化界的 在知识分子中的影响，决定成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 “租界”或“第二红岩”，足见以郭沫若为首的爱 会政治部文化工作委员会，于 1940 年 10 月 1 日正 国进步文化知识分子的力量日益强大和我党坚持抗 式成立，聘请郭沫若担任主任，委员和兼职委员各 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广泛影响，为当时的抗日文化工 十人，大部分吸收了第三厅的文化班底，如田汉、 作作出了重要贡献。文化工作委员会成立后，对国 阳翰笙、杜国庠、郑伯奇、洪深等人，又吸收了当 统区的历史剧创作、史学研究、诗歌创作都产生了 时的文化名流如茅盾、老舍、胡风、孙伏园等人加 重要的影响。正如后来有研究者在探讨文化工作委 入，使文化工作委员会成为进步文化知识界的一面 员会的历史功绩时，认为：“文工会的斗争，配合 旗帜。文化工作委员会成立后，郭沫若为扩大文化 了我党在抗战时期革命任务的全局，是我党在国统 工作委员会的影响力，假借中国电影制片厂的“抗 区工作的重要战线之一。在周恩来同志领导下，团 建堂”举行了一次规模盛大的招待会，出席招待会 结在郭沫若周围的一批爱国进步文化人，他们信任 的嘉宾阵容庞大，既包括了当时进步文化界的代表 党，追随党，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并以自己的智慧 人物如茅盾、老舍、阳翰笙、田汉、洪深、冯乃超 著书立说，为号召人民起来反对法西斯专政，反对 等，又包括了国共双方的代表，如中共的代表人物 卖国投降，要求民主和平统一做出自己的贡献，在 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等，国民党的左派人物代 现代文化历史上写下许多不可磨灭的光辉篇章：如 表冯玉祥、邵力子、于右任等，参加大会的人员阵 一些很有价值的历史著作、较有影响的文学论著， 容可谓盛况空前，不仅有文化界的人士，还有社会 郭沫若、田汉、阳翰笙、老舍、茅盾这时期都创作 各界的代表人物。最后郭沫若代表文化工作委员会 出了成功的话剧作品。此外还产生了许多大气磅礴， 致词，他结合当时抗日形势和文化工作委员会的任 歌颂中华民族崇高情操的诗歌；举办了各种类型的 务，说 :“抵抗日寇侵略，确实既要用枪，又要用笔。 学术讲座、报告会、纪念活动，更是广泛的团结了 必须枪与笔相配合，才能战胜强敌。现在日本帝国 55 群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惊醒、振奋着生活在沉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雾弥漫的山城及大后方的人民群众抗战和反对压迫 , 要求民主的情绪。” [11] 二 郭沫若归国之后，就向党组织提出恢复组织关 系的请求。鉴于当时斗争形势的需要，党组织对郭 沫若的请求做了特殊处理，并未公开恢复其党员身 份。据周恩来的联络员吴奚如回忆，郭沫若“一从 日本平安回到上海，他的党籍就恢复了，叫做特别 党员”，由“周恩来同志等少数负责人直线领导， 不过党的小组生活，不和任何地方党委发生关系”。 [12] 这只是一家之言，并没有更多的历史材料记载 此时郭沫若的党籍情况。不过，党组织采取各种措 施来树立郭沫若在当时中国文化界的领导地位， “1938 年夏，党中央根据周恩来同志的建议，作出 党内决定：以郭沫若为鲁迅的继承者，中国革命文 化界的领袖，并由全国各地党组织向党内外传达， 以奠定郭沫若同志的文化界领袖的地位。”[13] 郭 沫 若 在 文 化 界 领 导 地 位 的 最 终 确 立， 是 1941 年党组织为其举行的“庆祝郭沫若五十寿辰暨 创作生活二十五周年”的庆祝活动，对于这一活动， 郭沫若开始并不同意。经周恩来特地对郭沫若解释： “为你作寿，是一场意义重大的政治斗争。通过这 次斗争，我们可以发动一切民主进步力量，来冲破 敌人的政治上和文化上的法西斯统治。”[14] 郭沫 若才明白这场庆祝活动背后的“政治含义”，极力 配合党组织的安排。“阳翰笙受周恩来委托，起草 南方局通知成都、昆明、桂林和香港等地党组织的 一份电报，说明开展郭沫若创作二十五生辰活动的 国共双方及各民主党派人士对郭沫若都给予了 高度的评价，郭沫若在文化界的领袖地位最终得以 确立。对各方的祝贺，郭沫若表示：“五十之年， 毫无建树，犹蒙纪念，弥深慊愧，然一思尚存，誓 当为文化与革命奋斗到底。”[17] 这种身份的确立， 是由当时的政治形势与郭沫若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发 展的合力结果。自此之后，郭沫若就彻底告别个性 言说，按照党的方针政策进行文学创作和文化宣传， 成为名副其实的“党喇叭”。对于这一身份转变， 当时就有人指出：“近来已不常听见这个民族歌手 的号音，而代替这种号音的，却是滔滔的主席致词 以及上下古今的讲演。”[18] 而郭沫若的好友李初 梨更明白郭沫若的人生追求，他说：“他终极的目 标，不是仅仅反映现实或解释世界，而是要尽一切 可能去直接参加改造世界的活动。提起笔来做文艺 活动或研究学术，对于他诚然是重要的，然而在他 这仅是参加改造世界实践活动的一方面或其准备工 作，可能时一方面提笔一方面参加战斗，必要时他 这支如椽之笔随时都可以‘投’的，事实上他已是 ‘投笔’两次了。”[19] 正是郭沫若自觉用马克思 主义来分析和解决中国问题，才更加坚信中国共产 党的抗日主张，抛弃自己的个性言说，自愿充当党 在文化界的代言人，这是时代历史和郭沫若自身思 想发展的必然结果。1941 年为郭沫若举行的庆祝活 动对于党和郭沫若两者来说，意义都十分重大，“庆 祝活动达到了预期目的，取得了巨大成功，冲破了 国民党当局在大后方长期制造的白色恐怖气氛，为 左派和进步人士争得了一个合法集会的机会；既宣 意义、内容和方式等。”[15] 这次庆祝活动盛况空前， 扬了抗日爱国的精神，伸张了革命正义，歌颂了不 畏强暴坚持原则的节操，又提倡了讲大局、求团结、 周恩来亲自发表讲话： 郭沫若创作生活二十五年，也就是新文化 坚持抗战到底的统一战线政策。这无疑是对敌人的 运动的二十五年，鲁迅自称革命军马前卒，郭 一个沉重打击，对自己是一个巨大的鼓舞。”[20] 沫若就是革命队伍中人。鲁迅是新文化运动的 郭沫若成为革命文化界的领袖，一方面是由于 导师，郭沫若便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如 自身政治思想发展的结果，另一方面出于党注重知 果是将没有路的路开辟出来的先锋，郭沫若便 识分子的政策，再加上当时的国共两党双方的相互 是带着大家一道前进的向导。鲁迅先生已不在 合作及对郭沫若的“共同接受”，使郭沫若成为抗 世了，他的遗范尚存，我们会感觉到在新文化 日战争时期民族文化的代表。1938 年，郭沫若的父 战线上，郭先生带着我们一道奋斗的亲切，而 亲去世，国共两党的最高领袖都送去花圈表示哀悼， 且我们也永远祝福他带着我们奋斗到底的。[16] 其他政要和各界知名人士纷纷通过各种形式表达追 5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思之情，葬礼的规格之高为一时之最。通过这场葬 是当时党中央宣传部对文委工作上的决定，郭老总 礼，可以看到国共双方都在极力拉拢郭沫若并期望 是坚定不移加以执行，对党中央宣传部负责同志的 得到更多知识分子的支持。“近代史中的主要革命， 一些建议，郭老总是非常重视，我当时心中常感叹 知识分子无役不与”，[21] 在 20 世纪的中国历史上， 地想，郭老真不愧为一位模范的‘非党的布尔什维 知识分子参与政治革命的热情无比高涨，在历次社 克’！”[26] 郭沫若作为党在国统区文化界代言人 会变革和政治革命中都发挥了先锋和桥梁作用。毛 的形象已经为广大群众所熟知。随着抗战胜利的临 泽东十分注重知识分子这一群体对革命的重要性， 近，郭沫若积极联合各民主党派人士为反对内战、 “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在“中国革命中常常起着 争取民主而奔走呼号。郭沫若于 1945 年起草的《文 先锋的和桥梁的作用”，“辛亥革命的留学生运动， 化界时局进言》中明确指出：“形势是很鲜明的， 一九一九年的五四运动，一九二五年的五卅运动， 民主者兴，不民主者亡。中国人民不甘沦亡，故一 [22] 一九三五年的一二·九运动，就是明显的例证。” 致要求民主团结，在这个洪大的奔流之前，任何力 郭沫若自身就是一位民主战士，十分注重知识分子 量也没有方法可以阻挡。”[27] 此宣言被称为“民 群体对社会变革的推动，“中国近年来时局的大转 主宣言”，得到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的签名拥护，同 变，每每以学生运动开其端。……今天我们回顾历 时在《新华日报》、《新蜀报》等报刊公开发表， 史，谁也不能否认这些推动了历史车轮的原动力的 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彰显了郭沫若在文化界的影响 [23] 雄伟了。” 郭沫若格外敬重李公朴、闻一多等 力。在建立新中国的过程中，党格外重视民主党派 诸位民主斗士，在他们相继被暗杀之后，先后写下 的力量，通过郭沫若等人紧密与各民主党派人士广 了《悼闻一多》、《让公朴永远抱着一个孩子》等 泛接触，逐渐得到广大民主人士的支持，在国统区 文章，愤怒声讨国民党反动派的暴行，使其政治立 建立一支反对蒋介石的民主大军，对新中国的最后 场更加坚定，团结一切进步民主人士共同反对国民 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周恩来多次写信叮嘱郭沫若 党的反动统治。学者徐复观认为国民党执政的失败 对各民主力量要“从旁有以鼓舞”，“民主斗争艰 与他们缺乏知识分子的支持有关，“他们与共产党 难曲折，居中间者，动摇动底，我们亦争取到底。”[28] 的友谊，远超过对国民党的友谊，并发展成为对国 郭沫若牢记党和周恩来同志的嘱托，“孤立那反动 民党完全对立的形势。这种发展倾向，对国民党的 独裁者，需要里应外合的斗争，你正站在里应那一 存亡，有绝大的关系。”[24] 郭沫若积极执行党所 面，需要民主爱国阵线的建立和扩大，你正站在阵 交给的任务，与其他民主进步力量联合起来，要求 线的前头。艰巨的岗位有你负担，千千万万的人心 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对此，郭沫若充满信心：“目 都向往着你。”[29] 郭沫若尽可能地团结广大民主 前是悲剧的时代，然而也正是群神再生的时代。四 人士，在国统区形成反蒋的第二条战线，为新中国 处都弥漫着飞扬跋扈的旧时代的阴魂，然而四处也 的建立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都闪耀着圣洁无私的新时代的晨星。”[25] 总之，郭沫若以自己的民主人士身份，先后出 郭沫若在文化界确立领袖地位之后，积极利用 任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第三厅厅长和政治部文化 自身的影响，通过举办各种学术讲座，进行各种学 工作委员会主任一职，利用自己在文化艺术界的影 术研究，发动和争取广大人民群众，收到了良好的 响力，紧密团结了一大批抗战爱国的人士，利用第 抗日宣传效果。郭沫若在此时期内所写的《十批判 三厅和文化工作委员会的合法平台，进行了一系列 书》、《青铜时代》和《甲申三百年祭》等研究著 的抗日宣传工作，在国统区形成了一个以郭沫若为 作，都是有其现实针对性，尤其《甲申三百年祭》 首的重要的左翼作家群体，其成员主要有阳翰笙、 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争论，达到了学术研究与时 田汉、冯乃超等人，主要从事历史剧的创作，为当 代政治的完美结合，郭沫若的政治倾向性更加明显 时的文化救国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成为 20 世 与坚定。据当年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成员回忆：“凡 纪 40 年代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群体。 5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三 建国后，郭沫若担任了多项重要的领导职务， 万只喇叭齐奏，雷霆都喑哑， 吹起六亿人民有如奔腾万马。[32] 自身所肩负的使命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自此，郭 这首诗就典型地体现了郭沫若的“党喇叭”精 沫若由一个自由知识分子转变成为一个党派知识分 神，号召广大知识分子争做党的喇叭，为社会主义 子。长期以来，郭沫若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从事各 建设做贡献，这是广大知识分子在新中国的使命与 种工作，但他其实一直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责任。郭沫若由五四时期的“天狗”变为建国后的“雄 尽管郭沫若在 1958 年重新入党，就充分说明了郭 鸡”，“郭沫若已经不仅是受到各国人民欢迎的‘和 沫若实质上是一位党派知识分子。建国前由于当时 平鸽’，而且成了一只总是高昂着头的‘雄鸡’， 政治斗争的需要，郭沫若的公开身份只能是无党派 由于形成了的条件反射，只要一见到‘太阳’，他 的自由知识分子，才能为各方所接受，但他一直和 马上就引吭高歌，一遍又一遍地为它唱赞歌。”[33] 党组织保持密切的联系，自愿充当党的“喇叭”， 新中国的当权者十分注重意识形态领域工作， 为党的各项事业进行不懈的奋斗。建国后，郭沫若 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就被提上议事日程。建国后开 成为一名真正的党派知识分子。身份地位的变化， 展的一系列文学艺术领域中的批判运动，对电影《武 也就意味着政治思想的变化，建国后郭沫若对以毛 训传》的批判、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批判、 泽东为代表的党中央异常崇拜，陷入一种盲目的个 对胡适资产阶级思想的批判、对胡风反革命集团的 人崇拜之中，其自身思想的独立性与批判性大为减 批判等等，不断批判文学创作中的小资产阶级思想 弱，其政治文化思想面临着同化的危机，这就导致 倾向，努力树立广大文学工作者的无产阶级思想， 了郭沫若晚年的种种悲剧。 进行思想上的统一，成为新中国文艺政策的一个重 美国学者杰弗里·C·戈德法布说：“党派知 要内容。学者李泽厚指出：“1949 年以后，许多有 识分子往往以思想理论家的身份，以优越的理论为 自己明确的哲学观点、信仰甚至体系的著名学者和 名来为党的观点辩解。无党无派的知识分子以卓越 知识分子，如金岳霖、冯友兰、贺麟、汤用彤、朱 客观的洞察力为名承诺可以用科学的方式来解决政 光潜、郑昕等人，也都先后放弃或批判了自己的原 治冲突。专家承诺用科学来代替政治冲突和思维方 哲学倾向，并进而接受马克思主义。尽管他们对马 式。”[30] 一旦成为党派知识分子，就要以党的思 克思主义哲学了解的深度和准确度还可以讨论，但 想与政策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所谓的“理解的要 接受的内在忠诚性却无可怀疑。金岳霖解放初期还 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完全忽视了知识分子 与艾思奇辩论，60 年代初却主动写了《论所以》； 自身的独立性与自主性，政治思想出现表面的大统 朱光潜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态度也很典型。这与他 一。郭沫若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知识分子的代表， 们由热情地肯定共产党领导革命成功时国家独立不 他的为文与从政必须要保持与党的思想高度一致， 受外辱从而接受马克思主义有关……”[34] 这就指 这既是他一贯的“党喇叭”精神在新中国的继续发 出广大知识分子的自我思想改造是一定程度的自发 扬，又是他自身的地位与党性原则的要求。学者钱 行为，但更重要的还是社会外界给他们的压力。建 理群说过：“文人一为吏，知识分子一从政，总要 国后的思想批判运动，名义上是文学艺术方面的讨 被异化，工具化，失去个性的自主与自由，即鲁迅 论，实质上却是一场场思想政治斗争的较量，问题 所说‘一阔脸就变’。”[31] 这就指出中国知识分 的最终解决都是依靠行政手段，使广大知识分子根 子自身所存在的缺陷，连郭沫若也不能独善其身。 本就没有发言与辩论的机会，只有顺从思想改造。 郭沫若的《百花齐放》诗集中有一首《牵牛花》， 郭沫若作为建国后文学艺术界的领导人物，在一系 牵牛花俗名为喇叭花，诗这样写道： 列思想改造运动中，出于自身的职责与思想的认同， 一大清早我们就叭奏起喇叭： 他对党的文艺政策采取坚决执行的态度，体现了一 “太阳出来了，快把干劲放大！” 名党派知识分子的忠诚。1957 年，郭沫若在《人民 5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日报》发表文章这样说道：“据我的看法，文艺界 这带来了真正深沉、痛苦的心灵激荡。”[38] 这种 的状况，实在不是民主不够而是集中不够，不是自 痛苦的心迹在郭沫若的私人通信与亲人交谈中还是 由太少而是纪律太少，不是个性不能发展而是在社 有所流露的，毕竟郭沫若还是一个文人，与政治家 会主义建设中发展个性的统一意志没有很好地建立 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友谊并不能减缓这种心灵的痛 起来。” [35] 广大作家的自主性受到极大的压制， 苦，在某些情况下，反而会加重郭沫若自身的痛苦。 文艺思想逐渐趋于统一，文学创作的繁荣就无从谈 “政治角色的转换，加上微妙的心理变化，使得郭 起，建国后郭沫若的文学创作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沫若对毛泽东在一如既往敬仰与爱戴的同时，基本 建国后的历次文艺批判运动，使郭沫若思想中 上以‘唱和’为主，毛泽东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的个性和浪漫色彩逐渐消退，代之而来的是对党的 这种谨慎与拥戴共存，两者糅在一起难分彼此与多 理论的虔诚信奉，这就出现了所谓的一种“政治宗 寡的态度，也是客观情势造成的。在毛泽东、周恩来、 教化”现象。学者潘光旦认为这种现象是有历史渊 郭沫若的三角关系中，毛泽东处于最强有力的地位， 源的，“马列主义下的苏俄政治是宗教化了的，最 周恩来次之，郭沫若则三角关系中最脆弱的一角， 初只是意识上的宗教化，及列宁之死，形式上也成 处于从属的地位。究其原因，就在于他毕竟是文人、 为宗教化，及中山先生作古，形式上也就宗教化起 文学家，虽然也涉足政治，但主要从事文化工作。”[39] 来。”[36] 这种政治宗教化现象在新中国成立后的 郭沫若自我的身份与地位就决定其处于一个复杂而 思想意识形态领域中比较明显，主要表现为对毛泽 矛盾的处境，郭沫若改变自己的学术观点来迎合毛 东及其思想的崇拜。毛泽东思想是马列主义与中国 泽东，有时并非出于本意，只是外界形势所迫。经 革命实践相结合的产物，中国共产党在这种思想指 过种种磨难之后，郭沫若逐渐认识到作家的真正使 导下取得了革命胜利，作为毛泽东思想的主要代表 命之所在，对其同化的政治文化思想产生了一定程 毛泽东就被看作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这种思想不 度的反叛。 仅普遍存在于广大民众之中，就连郭沫若这样的高 总之，公开场合中的郭沫若是真实的，私下里 级知识分子也不能避免。对毛泽东的崇拜，郭沫若 的郭沫若也是真实的，郭沫若把两者完美地融合在 曾这样表白过：“我要坦白地说，我是敬仰毛泽东 一起，展示给后人一个复杂多面的郭沫若。这种融 同志的。我这不是盲目的个人崇拜，我是同样反对 合是痛苦的，但郭沫若自身的包容性与多变性，其 盲目崇拜的人。所谓盲目的个人崇拜是所崇拜的对 文艺思想的复杂与多变，多种身份的相加与转换， 象并不是真正代表真理的个人，如果是真正代表真 使郭沫若对建国后的思想同化并没有经历太多的痛 理的领袖，如马克思、列宁、毛泽东，我们为什么 苦，积极拥护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紧跟毛泽东， 不拜为老师？”[37] 这确实是郭沫若的肺腑之言， 达到现代知识分子荣耀的最顶峰，也预示着悲剧的 郭沫若与毛泽东具有多年的革命友谊，郭沫若的历 发生。有学者分析道：“例如在此谈论的郭沫若， 史剧创作得到毛泽东的高度评价，建国后郭沫若与 鉴于其思想背景的复杂性，比之单纯的党内知识分 毛泽东之间的诗词唱和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子，其政治心态肯定要远比乍看之下复杂得多。这 在郭沫若政治文化思想发展历程中，建国后郭 是无需回避的。但这恰恰说明他们身上所负载的中 沫若政治思想的“同化”，虽说比自由知识分子转 国近代以来的政治文化在向现代转化过程中所呈现 变得更顺利，期间也有心灵的痛苦与思想的矛盾。 出的复杂性，而不是说他们的政治心态与当时总体 学者李泽厚说过：“这就是知识分子通向这条道路 的时代政治心态相背离。”[40] 郭沫若作为一名党 上的忠诚的痛苦。一面是真实而急切地去追寻人民、 派知识分子，建国后又担任多项重要的领导职务， 追寻革命，那是火一般炽烈的情感和信念，另一方 他的政治思想与当时党的指导思想保持高度一致， 面却是必须放弃自我个性中的种种纤细复杂的高级 这是顺理成章之事，思想同化的背后是作家主体的 文化所培育出来的敏感脆弱，否则就会格格不入， 沦丧，其晚年的悲剧也始于此，这不仅是郭沫若的 5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个人悲剧，还是那个时代与历史的悲剧。 作者简介：刘海洲，文学博士，商丘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副教授。 [20] 秦川：《郭沫若评传》，重庆出版社 1993 年，第 243244 页。 [21][ 美 ] 爱德华·W·萨义德：《知识分子论》，单德兴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2 年，第 16 页。 参考文献： [1] 黄淳浩编：《郭沫若书信集》（上），中国社会科学出 版社 1992 年，第 439 页。 [2]《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2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 年，第 44-45 页。 [3]《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20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年， 第 160 页。 [4]《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13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年， 第 441 页。 [5] 阳翰笙 :《第三厅—国统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个战 斗堡垒》( 一 )，《新文学史料》1980 年第 4 期。 [6] 林林：《这是党喇叭的精神——忆郭沫若同志》，《悼 念郭老》，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79 年，第 160 页。 [7]《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14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年， 第 27 页。 [8] 转引自：刘志斌：《第三厅在武汉成立概记》，《新文 化史料》1995 年第 4 期。 [9] 郭沫若：《抗战回忆录》，群益出版社 1951 年，第 103 页。 [10] 翁植耘：《“笔剑无分同敌忾”——记郭沫若领导的 文化工作委员会成立时的 < 签名轴 >，《社会科学》1984 年 第 1 期； [11] 傅冰甲：《战斗在沉沉雾都——周恩来、郭沫若和“文 工会”》，《枣庄师专学报》1986 年第 1 期。 [12] 吴奚如：《郭沫若同志和党的关系》，《新文学史料》 1980 年第 2 期。 [22] 毛泽东：《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毛泽东选集》 第 2 卷，人民出版社 1967 年，第 604 页。 [23]《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20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年，第 14 页。 [24] 徐复观：《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华东师范大学出版 社 2004 年，第 10 页。 [25]《郭沫若全集·文学编》14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年， 第 533 页。 [26] 赵 沨：《 回 忆 郭 老 的 一 些 片 段》，《 新 文 学 史 料》 1979 年第 2 期。 [27]《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19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2 年，第 525 页。 [28]《周恩来同志给郭沫若同志的四封信》，《北京日报》 1983 年 3 月 2 日。 [29] 周恩来：《迎新年，话时局——致郭沫若》，《周恩 来书信选集》，中央文献出版社 1988 年，第 371 页。 [30] [ 美 ] 杰弗里·C·戈德法布：《“民主”社会中的知 识分子》，杨信彰、周恒译，辽宁教育出版社 2002 年，第 39 页。 [31] 钱理群：《周作人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90 年， 第 456 页。 [32]《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3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3 年， 第 135 页。 [33] 龚济民、方仁念：《郭沫若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 社 1988 年，第 408 页。 [13] 吴奚如：《郭沫若同志和党的关系》，《新文学史料》 [34] 李泽厚： 《中国古代思想史论》，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4 年， 1980 年第 2 期。 第 312 页注释①。 [14] 阳翰笙：《回忆郭老创作二十五周年纪念和五十寿辰 [35] 郭沫若：《向中国人民解放军看齐》，《人民日报》 的庆祝活动》，《新文学史料》1980 年第 2 期。 1957 年 7 月 31 日。 [15] 卢正言： 《郭沫若年谱简编》， 《郭沫若研究资料》 （上）， [36] 潘光旦：《政治必须主义么？》， 《潘光旦文集》第 6 卷，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6 年，第 65 页。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年，第 189 页。 [16] 周恩来：《我要说的话》，《新华日报》1941 年 11 月 [37]《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 17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 16 日。 1989 年，第 10 页。 [17]《郭沫若电谢港延文化界》，《解放日报》1941 年 11 [38] 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东方出版社 1987 年， 月 21 日。 第 239 页。 [18] 曾健戎编：《郭沫若在重庆》，青海人民出版社 1982 年， [39] 桑逢康：《郭沫若人格》，河南人民出版社 2005 年， 第 29 页。 第 174 页。 [19] 李初梨：《我对于郭沫若先生的认识》，曾健戎编：《郭 [40] 朱晓进等著：《非文学的世纪：20 世纪中国文学与政 沫若在重庆》，青海人民出版社 1982 年，第 77 页。 治文化关系史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4 年，第 303 页。 6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扬 先 哲 之 绪 烈 ” ——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林则徐纪念 □ 杨金华 面对鸦片烟毒的极度泛滥，南京国民政府于 模纪念。不 1929 年设立六三节来纪念林则徐，一方面借此“发 禁要问，王 挥先烈之嘉言懿行，策励后人躬行而实践”，同时 景岐缘何意 亦作为“反抗的武器”向西方诸国表达不满。关于 欲纪念业已 纪念的由来及具体开展情况，学界长期停留在简单 去世近八十 的史实描述层面，既有论述大多语焉不详，鲜有专 年的一位前 [1] 文探讨。 此外，以往学界研究革命纪念日的相关 朝旧臣？或 论著，大多未将视野聚焦于此。[2] 职是之故，藉由 许从王景岐 搜集相关资料来还原六三节设立的缘由及其背后所 的外交官经 隐藏的政治文化内涵，不仅可以展现林则徐这一“非 历中，寻觅到若干蛛丝马迹。揆诸史料不难得知， 革命时代之人物”在剧烈的革命战争年代中“被革 早在 1910 年王景岐即进入牛津大学攻读国际法， 命化”的历程，钩稽“林则徐”被一步步置于中华 1912 年回国后担任北京大学教授，对中外条约关 民族集体记忆殿堂的曲折经过，同时亦可为深化林 系概况十分娴熟。[5] 惟此之外，还曾作为中国代 则徐的学术研究提供另一种思考方向。[3] 表参与巴黎和会及《中德新约》的谈判，委实是一 民国初年，民间虽有少许纪念林则徐的相关活 位不可多得的职业外交家。其不仅担任中国驻比利 动，但社会影响力式微，未能唤起众人的共同记忆。 时公使，同时兼任中国驻国联鸦片会议全权代表 [6] 历史人物的再发现，惟有通过政治党派和知识精英 及国际联盟顾问会中国会员。[7] 在王氏内心深处， 的强力宣传与重新塑造，方可重新焕发强劲的生命 对于国家民族的沉沦与被欺侮的历史实有切肤之 力。本文所要探讨的林则徐记忆的重新被唤醒，实 痛：“不平等条约之来源乃在英人强迫我国输入鸦 与国民政府的政治宣传密切攸关。德国著名记忆史 片而起，现中国对此禁烟问题之所以不能贯彻，乃 家扬·阿斯曼尝言：“对死者的悼念并非依传统而 受不平等条约束缚”。[8] 为，人们忆起死者是因为情感联系、文化的塑造以 与历届驻外公使一样，王景岐在国联会议上时 [4] 及有意识的、克服断裂的对过去的指涉” 。诚所谓， 常遭受西方诸国的压力，一方面固然源自中国长期 没有“遗忘”，便不会有“记忆”的“唤醒”。 积欠国联会费六百多万金法郎，“中国于经济上不 一、王景岐与林则徐纪念的缘起 负义务，各小国代表啧有烦言”。另一方面，“因 作为在中国近代外交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杰出 禁烟问题尤使中国代表感受困难”。而在国联禁烟 外交家，王景岐并不若顾维钧那般声名远扬，受到 顾问会每年定期召开的常会上，“我国在会中无一 时人的追捧与后世史家的青睐。笔者注意到其人其 年不受人攻击鸦片毒害，（西方各国）似以中国为 学，依然只是得知其曾主动发起针对林则徐的大规 万恶之源，国际上舆论以为中国之于鸦片几于无人 61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不吸、无地不种”。尤有甚者，西方诸国在国联会 倡办理禁烟委员会，同时议决呈请国民政府核准实 议上“对于我国禁烟政策，或零星案件，无不严词 行。王景岐大使请求崇祀林则徐的电文很快受到国 批评。试将前此十次之会议一阅，当可明了中国在 内舆论的高度重视，《申报》《大公报》《拒毒月刊》 [9] 此处于千苦万难之荆棘地位” 。而在 1929 年国 《民国日报》等主流媒介相继转引，在社会上引起 联禁烟顾问会的开幕式上，法国代表更是公然刻意 了强烈反响。 援引李鸿章与伊藤博文谈判中所言“台湾是烟窟， 收到王景岐的电文之后，南京国民政府格外重 台湾人皆是烟鬼”的例子来讥讽中国政府的禁烟不 视。中华国民拒毒会开始积极筹备，多次讨论纪念 [10] 力举措。 王氏本不欲起身反驳，认为“此等琐 方案，明言“林公则徐为我国首先主张禁烟之第一 碎故事究属真假，何况真伪难辨”。但参会的日本 人，亦为首先实行禁烟之第一人。其在虎门焚毁外 代表一再声称日本已将李鸿章与伊藤博文的对话牢 土之伟大壮举，至今不特为国人所钦仰，抑以为世 牢铭记于心，公开宣称“（日本）对于中国已给道 界各国所尊视。苟我国官民能有此伟大之精神，禁 德上的担保，恐不肃清烟害是对不住中国，亦对不 烟不难实行，烟祸自告肃清。凡我拒毒会同志自应 起李鸿章”。更加讽刺的是，外媒更是再三报道“日 瞻仰先哲，继起努力，唤起民众共同纪念、共同勉 本仅经营台湾三十余年便将烟祸彻底肃清”[11]。诸 旌”。[14] “林则徐虽然终于（最终）陨志而亡， 类讥讽之语，无疑给予具有强烈民族自尊心的王景 但是他的反抗帝国主义的气魄和大无畏的拒毒精神 岐极大压力，“无论谁任中国代表，在国际会议席 和人格，是我们所应当认同的。林则徐焚烟到了今 上，在全世界新闻记者视听之中，受此讽刺能不痛 年恰巧九十周年，而且是国府严厉禁烟的第一年。 正是在这种强烈的民族主义心理驱策 拒毒会的同志们打算在今年纪念我们的先烈”。[15] 之下，王景岐遂自向国民政府发去加急电文，请求 王景岐与中华国民拒毒会同仁在禁毒方面志同 崇祀“禁烟先哲”林则徐。电文如是写道：“鸦片 道合，更加便利林则徐纪念活动的开展。国民拒毒 心乎”？ [12] 为帝国主义灭我种族之工具，为不平等条约之导线， 会会同国民政府禁烟委员会商议纪念办法，经过多 其毒甚于洪水恶兽。福建林文忠公早陈其害，到粤 次讨论后正式拟定纪念方案和纪念议程，最后呈请 即痛绝此种不人道之贸易，将英商所缴鸦片两万零 行政院核准实行，“拟于当年六月三日之前，于虎 二百九十一箱，和以灰盐水、洵以潮水，悉数尽毁。 门海滩树立林则徐铜像，并邀请国民政府委员长蒋 时为道光十九年阳历六月三日，天地正气浩然独存。 介石亲自主持奠基礼。其议程如下：一、发刊林则 而英吏指为设计盗卖，清室责以误国贻忧，颠沛流 徐专号。二、调查林公家族。三、发林则徐演讲短章。 离，远竄边徼。明岁阳历六月三日，正届九十周年 四、发刊中英鸦片战争演讲短章。五、征求林公事迹。 纪念之期，既值我政府、我国民万众一心，谨遵总 六、搜集林公遗著。七、征求专刊题词。八、发起 理遗训、誓死拒毒之时，又应中原志士劫运不满百 组织建造铜像委员会，并敦请国民党中央党部、南 年之语，已请国民政府及期明令褒扬，俾国人正式 京国民政府、禁烟委员会、福建省政府、广东省政府、 纪念。如能允准社会集资，就虎门海边销燬鸦片墓 中华国民拒毒会、林公家属等政府机构及社会团体 址铸像立碑，以志不朽，则国中亦可乘此崇德报功 加入林则徐纪念行列”。[16] 之举，集合民心，景仰哲人，同除外害，避德循轨、 经过第十六次常会讨论之后，禁言会决定于 精神革新。万国闻声，必生敬仰。是否有当，敬祈 1929 年 6 月 3 日当天发行林则徐纪念章，以银质金 钧裁示复”。 [13] 色、盾形直径四生，上绘国民党的党旗与中华民国 二、六三节的设立与林则徐纪念的开展 的国旗，配以与国旗底色一致的青白红三色，象征 除了向南京国民政府积极表达纪念林则徐的意 着林公精神与中华民国同辉映、共荣光。[17] 纪念 义之外，王景岐还致电国民政府外交部禁烟委员会、 章上书“禁烟先哲林则徐先生”，中间镶嵌林则徐 福建广东政府及中华国民拒毒会，敦请三会协助提 遗像，配有“林先生则徐焚毁鸦片九十周年纪念” 6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字样，下刻“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赠”。林则徐纪念 会各界形成了一股强烈的纪念热潮，烟毒危害及林 章的颁发对象有着严格规定，但并不局限于国内民 公精神也逐渐被广泛传播开来。基于直接承继先哲 众，“凡中外人士对于禁烟有劳绩者，在国内由禁 禁烟遗志的考量，六三节设立当年，各地民众于 6 烟委员会呈请颁发，在国外由各使领呈请外交部业 月 3 日当众烧毁先前所缴获的鸦片、吗啡，藉此展 [18] 同时， 示坚决追随林则徐禁烟的决心。诸如河北高等法院 还拟刊行林则徐剧本到各地公演，通过促成树立林 便命令其下属的各级地方法院于“六三节”当天积 公纪念铜像、筹建林则徐纪念堂、创设林则徐纪念 极焚毁毒品、烟具等，而天津地方法院在中山公园 图书馆、广播林则徐禁毒遗训、印行林则徐纪念挂 所焚毁的毒品便有一千余两。[23] 北平也在市中山 图等一系列方式宣传林公的禁毒事迹。[19] 堂举行纪念典礼，合计焚毁各类毒品约 10233 两、 报政府审查后交由各主管机关转给”。 为了扩大纪念规模，国民政府积极筹划林则徐 烟具 25000 多个。[24] 在全国各地的纪念活动中， 禁烟九十周年纪念大会，不仅在各级政府公报上印 首都南京的纪念活动尤为各方期待。出席典礼的有 [20] 行《孙中山先生拒毒遗训》 ，而且还接连刊载《林 [21] 国民政府考试院、行政院、司法院、最高法院、国 ，印发《禁烟先哲林则徐先生 民党禁烟委员会主席及地方政府代表及社会各界人 焚毁鸦片九十周年纪念办法》，训令治下各省市县 士。在典礼上，最高法院院长林翔的致辞颇为引人 机关、学校、社会机构准备于 1929 年 6 月 3 日举 注目。其不仅在国民政府中担任要职，另一重身份 行纪念盛典。其中《六三禁烟纪念日纪念办法》明 还是林则徐的曾孙。[25] 他通过无线电广播方式向 文忠公拒毒遗训》 文规定：“六月三日为国府明令规定之禁烟纪念日， 全国播发林公生平事迹，对于先祖的一生这样总结 中央禁烟委员会特拟定禁烟纪念日办法十条，通咨 道：“先文忠公有禁烟之特识、持正不屈之外交、 各省市于是日遵照执行，以重盛典”。纪念日办法 为国除害、不惜牺牲之精神、为民兴利、甘冒危难 规定如下：（一）每年禁烟纪念日应依本办法规定 之毅力”。[26] 在上海，同样开展了一场纪念活动。 办理之；（二）全国各党政军机关、各团体学校、 林则徐纪念活动的首要发起人——王景岐在纪念会 工厂商店应于是日一律悬挂国旗、党旗，以志纪念； 上总结了六三纪念的三大特点：一、他（它）是百 （三）首都由禁烟委员会召集各机关团体、学校代 年来外患内忧之起点；二、鸦片战争及不平等条约 表举行纪念典礼；（四）各省市悬由当地政府或省 之来源；三、帝国主义政治、经济、武力鸦片之开端。 市之禁烟机关召集各机关团体学校代表举行纪念典 [27] 礼；（五）纪念典礼仪式如下：一，开会。二，奏乐。 为帮助深陷毒瘾而不能自拔者重获新生，上海 三，唱党歌。四，向党旗、国旗及总理遗像行三鞠 特别市政府卫生局还会同中华国民拒毒会、上海医 躬礼。五，主席恭读总理遗嘱及总理拒毒遗训。六， 师公会等团体还倡议成立一个毒瘾研究机构，负责 [28] 江 默念三分钟。七，主席致开会辞。八，报告禁烟近况。 研制戒烟方法、化验各种戒烟工具等情形。 九，演说。十，奏乐。十一，散会；（六）全国各 苏省政府发布训令，规定全省各小学校、民众学校 学校应于是日举行讲演会，讲演鸦片祸国之情形与 一律在教科书补充“禁烟”一课，“俾收宏效”。[29] 国民对于禁烟应有之努力；（七）全国各党政军机 关、各团体学校，应于是日举行扩大禁烟宣传，俾 使民众警惕；（八）负责召集举行纪念典礼之机关， 得于事先酌量情形，邀请各机关公团代表筹备进行； （九）是日并得举行禁烟演讲会、禁烟展览会、禁 烟游艺会及公开焚毁烟土烟具，以资观感。 [22] 凭借此次在国内推行禁毒运动，逐渐赢得了国际联 盟的认可。1936 年 5 月在日内瓦举行的国联鸦片顾 问委员会上，西方代表慨言：“中国在其能力所及 之处所采取之各处之禁毒运动所采取之种种努力表 示满意，希望仍能继续继续不怠”。[30] 为了配合国民政府崇祀林则徐的宣传，中华国 民拒毒会在第五届年会总务组会议上作出筹划林则 伴随南京国民政府褒扬林则徐的训令逐渐下达 徐纪念堂的决议案： “林公则徐首倡禁烟，英风凛烈， 到其治下的各省市政府机关、社会团体、学校，社 万古共钦。今日烟祸猖狂，有加无已。吾人提倡拒 63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毒，日与烟魔搏战。追念先哲遗范，发挥先哲精神。 约事业开展互为奥援。[38] 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 尤当有适当纪念，以资表率。兹谨将办法提出如下： 占领东三省，各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抵制日货运动， 一、由本会联络林公家属暨同情团体及官厅厘定详 一家报纸也适时喊出了“对日排货要有林则徐烧鸦 细计划办理。二、纪念堂即为本会办事处开会地点。 片的决心”的口号。[39] 伴随着抗战建国逐渐纳入 三、纪念堂附设拒毒图书馆搜罗古今中外关于拒毒 国民政府的关键议程，加之国民政府在 1934 年推 之出版物。四、纪念堂附设拒毒艺术馆陈列本会各 出了“二年禁毒、六年禁烟政策”，其后对于林则 列巡回展览品及其关于拒毒艺术出品。五、纪念堂 徐的纪念大多围绕“抗战建国”的主题开展。抗日 附设麻醉毒品研究所从事化验及研究解毒药品。六、 战争初期，基于全民族抗日动员的需要，《申报》 纪念堂附设模范禁烟医院收容烟民实行戒绝。七、 适时推出了《历代御侮人物志》，林则徐作为中国 纪念堂应划出一部分为纪念对拒毒有功人士陈列照 近代唯一历史人物，与黄帝、勾践、卫青、霍去病、 相纪念碑等。八、本会其他事业均设于是。九、纪 岳飞等历史名人同时上榜，实则体现在民族危机空 念堂之募捐办法可按部分之预算请捐款人或团体分 前危难之际，林则徐作为距今不远，具有强烈反抗 别担任，以易集成。十、纪念堂之建筑与设备可视 外侮的象征符号所具有的独特号召力与强大的民族 经济情形分期举办”。 [31] 除发行纪念章与设立纪念堂外，还拟在虎门海 滩设立林则徐纪念碑。经由国民政府第十九次常务 会议讨论之后，决议交由广东省政府筹划建立。[32] 林则徐纪念碑的设立，引起了民众的热烈响应，有 识之士更是极力呼吁在林则徐铜像旁树立关天培的 铜像作为陪筑，使其与林公并垂不朽，共同表彰先 烈们的英光真彩。[33] 此外，中华国民拒毒会为吸 引年轻人研究鸦片祸患，扩大拒毒运动的宣传，发 布《六三征文比赛条例》，设置各类奖品，诚邀在 读大学生踊跃参加。[34] 不仅广东省筹划林则徐纪念堂，其他各地亦在 积极仿效筹备。上海林则徐纪念堂成立了设计部、 禁 烟 部、 图 书 部、 艺 术 部， 筹 建 工 作 在 1930 年 六三纪念日当天获得通过。决议由王景岐、林翔、 张之江等十五人负责 [35]，并延聘专家委员进行指 导。中华国民拒毒会为促成纪念堂早日成立，不 仅广泛搜罗禁毒书籍作为将来设立图书馆的准备工 作，而且还准备成立麻醉毒品治疗研究所、模范禁 烟医院，使之与纪念堂一并成为对于林则徐的“记 忆之场”。[36] 1936 年 8 月，陕西凤翔县筹划搭建 林则徐纪念堂，全国禁烟会主席钟可讬亲临主持落 成典礼及林公诞辰纪念活动。[37] 六三节纪念的开展，引发了国民政府对另一国 凝聚力。[40] 三、六三节纪念话语下的“林则徐”书写 自虎门销烟以来，民间对于林则徐禁烟的评价 并非整齐划一，实则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论说。 一种认为林则徐焚毁鸦片造福于国计民生，打击了 鸦片走私商的嚣张气焰。另一种则认为林则徐禁烟 过于急切，处置失当，给国家民族引致灾祸，自此 中国便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这两 种评价始终处于竞争态势，到了民国亦复如此。诸 如国民党创始人孙中山先生便对林则徐领导的虎门 销烟有所保留。1912 年 10 月，他在安徽省焚烧鸦 片时公开表示：“前清道光年间林则徐焚烟毁土一 案，酿成莫大祸事，前情官吏烧烟土，未根条约， 不知公理之野蛮举动。且人心涣散，政府不顾督抚， 官吏不顾人民，人民亦不知国家为何物，所以外交 失败”[41]。孙中山的看法并非孤例，类似观点在当 时相当流行。不过到了二、三十年代，越来越多的 学人开始采取“功过两分”的标准来臧否林则徐的 禁烟行为。陈怀在《清史要略》中指出：“虽然则 徐赤心谋国，去毒强民，固自有先见之明，但狃于 尊大之习，不谙外请，操之过急，致贻中国后世无 情之祸，君子援春秋之意。盖亦不能无责备于贤者 焉。”[42] 无独有偶，陈恭禄在《中国近代史》中指出： “自吾人观之，自腐败官吏之中，而林则徐竟能不 耻“南京条约”签字日（八二九）的纪念，使其与 顾一切，毅然禁烟，虽其计划归于失败，而其心中， 六三节一并被塑造成国民政府对英帝国主义奴役中 则为国民除去大害，可得昭示天下，固民族之光也。 国罪行进行控诉的重要组成部分，藉以与时下的废 其失败之主因，多由于对外知识之浅陋，以为英国 6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毫不足畏，欲以武力恫吓解决，乃不辨明有罪无罪， 称“林则徐焚毁烟土，非为个人意思，乃全国民 一律围困之于商馆，使其饿而缴鸦片。[43] 陈怀、 众所希望者，……六三为民众运动史上最光荣之一 陈恭禄对林则徐的爱国之心的推崇之情溢于言表， 页”[51]。在经过一系列的宣传之后，南京国民政府 不过对其身上所携带的“国际知识储备不足”则进 成功地将林则徐纳入革命论域之中，不但将其奉为 行“重新发现”。李剑农、郭廷以同样持类似看法， “中国主张、实行禁烟第一人”[52]，同时“林先生 足见此种言论影响既广且深。[44] 实为反抗帝国主义的先锋”[53]。 不过，知识精英眼中的林则徐禁烟形象未必 惟此之外，林则徐禁烟失败的所致之由也引 能为普罗大众所认可，尤其是在举国开始纪念林则 起时人检讨。当时主持禁烟的重要机构——中华国 徐之际。伴随着六三节纪念的操演，社会上开始出 民拒毒会便公开检讨林公禁烟失败的原因，将之归 现了一种对林则徐禁烟过于操切、禁烟行为“误国 因于林则徐的禁烟事业缺乏同仁的支持和后人的继 误民”的观点进行反思的风气。浙江省保安处处长 承，指出“文忠公终于（最终）得不到最后胜利的 董绍祺在该省举行的纪念林则徐九十周年大会上坚 缘故，并不是因为他缺乏个人毅力，而是没有同志 称：“林先生禁烟与焚鸦片之举出自正义与道义考 可以继续他的志愿。因为没有组织的拒毒团体，以 虑，其行为完全正当”，并表示“吾人已钦佩林先 致偌大的事业全仗着他个人的精神毅力去硬干，所 生事功，更应效法林先生之精神辅助政府厉行禁绝， 以到他个人失势之后，拒毒的事业也就随之停顿。” 则中华民族必将日趋于强盛，中华民族必将与世长 存” [45] 。之后，亦有言论坚称林则徐领导的虎门销 [46] 烟“是为整个中华民族着想，为中华民族除害” 因此拒毒会便向社会公开倡议，只要“越发努力的 继续林公的遗志，那么林文忠公虽然陨志而亡，但 。 是他的气魄和大无畏的拒毒精神将要永远留存在中 而首倡崇祀林则徐的王景岐则积极号召“大家都可 以做林先生”[47]，不久又写下一幅意味深长的“林 文忠公祠联”：“神灵在两旁，遥祝天风海涛，远 此浪淘沙，一洗九十年肮脏世界。典型怀夙昔，共 除洪水猛兽，管它鬼泣血，再造千万里干净山河”[48]。 之后，更有将其与孔子并列者，将这两位“非革命 时代之人物”纳入革命论域之中，使其与革命牢固 联系起来，明言“非革命时代之人物，而被国民政 府永留纪念者，一为八月二十七日之孔子诞辰，一 为六月三日林则徐之焚烧烟土。孔子大同主义立革 命之极轨，允宜纪念无论矣。林公一清臣尔，独其 处于非革命之环境，而能不顾利害实行与帝国主义 相抗斗、与鸦片作殊死战，皆为吾革命同志所悬以 为鹄，而愧未逮焉者，此诚足以为吾党同志之模范。 此国民政府足以规定，禁烟纪念日也。虽然上下数 华民族的人的心上”[54]。 结语：被唤醒的林则徐记忆 在历经约八十年的记忆沉寂之后，民众关于 林则徐的政治记忆逐渐被唤醒，并在二十世纪三十 年代渐至高潮。值得注意的是，林则徐记忆的被唤 醒，并非源自国内民众的自发行为，实是中国在国 联会议里面对西方诸国指责禁烟不力的产物。时任 中国驻比利时大使王景岐深感中国在国联会议上处 于“千苦万难之荆棘地位”，加之对国际法的熟稔 及强烈的民族主义感情，深感不平等条约实乃引致 中国一切苦难的历史根源，遂向南京国民政府建议 崇祀林则徐。收到王景岐的电文之后，南京国民政 府积极谋划，通过设立六三节、建立林则徐纪念堂、 发行林则徐宣传册等一系列纪念举措来积极宣传林 千年，唯林公能与孔子并见隆重于革命时代之今日。 则徐，并成功地将他与革命连接起来，林则徐也从 原有的“忠臣语境”里脱离出来，被嵌入“革命语 吁戏，林公亦荣矣哉！”[49] 在时人看来，纪念林则徐的意义，并非简单 境”之中，其身份渐从“清臣”变成“革命楷模”， 的缅怀古人，实在于“发挥先烈之嘉言懿行，策励 并被塑造成“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第一人”与“实 后人躬行而实践，使多数人均养成其襟怀气慨，则 行禁烟的第一人”。 哲人虽萎而遗范俨然”[50]。1930 年上海的六三禁 南京国民政府对林则徐的包装与建构，不仅使 烟大会上，朱文中将六三节与民众运动联系起来， 得中国在国联会议上面临的“不利环境”成功地转 65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化为“政治资本”，而且也不断激励国内的禁烟事 先生信及录》，《国立劳动大学周刊》1931 年第 20 期（5 业。“记忆不仅重构着过去，而且组织着当下和未 月 30 日），第 4 版。 来的经验”[55]。“林则徐”在国民党的包装与引领 [7]《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行政院第一三四号训令》，《行政 下，被抽离原有的忠臣语境，被嵌入革命的话语装 院公报》1928 年第 4 期，第 22 页。 置中，成为近代知识分子寻求国家解放、反对帝国 主义的动力来源和象征符号。国民党对“林则徐” 的包装，是“林则徐记忆”进入中华民族集体记忆 [8]《不平等条约一日不废除 中国烟毒永无肃清之望》， 《申 报》1929 年 1 月 27 日，第 9 版。 [9] 王景岐博士演讲，黄嘉谟录：《民国十八年国联禁烟顾 问会之经过》，《拒毒月刊》1929 年第 34 期，第 36 页。 巍峨殿堂之肇始，而革命史家则最终将之完全定型 [10] 据传李鸿章在与伊藤博文谈判时曾说：“台湾乃是烟 化，并使之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反抗外来侵 窟，所有台湾人皆是烟鬼。日本苟将台湾收入版图，恐日人 略的先驱，在国人的记忆宫殿里占有重要一席。 亦将为此重毒物所传染”。而伊藤博文答道：“日本政府有 作者简介：杨金华，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讲 师，华中师范大学历史学博士。 法可以禁止，日本人不至传染”，并“担保在五十年之内， 台湾亦可免此祸害”。见王景岐博士演讲，黄嘉谟录：《民 国十八年国联禁烟顾问会之经过》，《拒毒月刊》1929 年 参考文献： 第 34 期，第 37 页。 [1] 目力所至，未见学界对此撰写专文加以介绍，仅少许专 [11] 王景岐：《中国与毒品问题》，《据毒月刊》1929 年 著及论文曾一笔带过、简单陈及南京国民政府曾举行“六三 第 29 期，第 26 页。 节”纪念，但对于具体情形并未言及。例如，林崇墉：《林 [12] 王景岐博士演讲，黄嘉谟录：《民国十八年国联禁烟 则徐传》， （台北）商务印书馆 1967 年版，第 620 页；秦和平： 顾问会之经过》，《拒毒月刊》1929 年第 34 期，第 37 页。 《云南鸦片问题与禁烟运动》，四川民族出版社 1998 年版， [13] 王景岐：《驻比公使王景岐致电本会 主张创建林则 第 192 页；小爱德华·斯莱克：《中华国民拒毒会和国民 徐铜像》，《拒毒月刊》1929 年第 28 期，第 20 页；《不 党政府：1924-1937 年》，卜正民：《鸦片政权：中国、英 平等条约一日不废除 中国烟毒永无肃清之望》，《申报》 国与日本 :1839-1952》，弘侠译，黄山书社 2009 年版，第 1929 年 1 月 27 日，第 9 版。 289 页。余例颇多，兹不赘。 [14]《纪念林则徐案》， 《拒毒月刊》1930 年第 37 期，第 22 页。 [2][ 日 ] 小野寺史郎：《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革命纪念日 [15] 嘉谟：《纪念林公则徐的由来》，《拒毒月刊》1929 政策与国族主义》，载彭明辉、唐启华编：《东亚视角下的 年第 30 期，第 9 页。 近代中国》，（台北）“国立”政治大学历史学系 2006 年 [16]《拒毒会筹备林则徐焚烟九十周年纪念》，《申报》 版；郭辉：《民国前期国家仪式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 1929 年 1 月 27 日，第 10 版。 社 2013 年版。 [17]《林则徐纪念章式样》， 《申报》1929 年 4 月 3 日，第 7 版。 [3] 以往学界对林则徐的研究多侧重于史实考订、传记书写 [18]《禁烟委员会决铸林则徐纪念章》，《拒毒月刊》1929 及思想探寻，对其身后形象演变与记忆建构关照不足。笔者 年第 30 期，第 52—53 页。 不惧孤陋，尝试通过引入记忆史的理论与方法，重新探查 一百多年来“林则徐被招引至革命旗帜之下，最终被放置中 [19]《中华国民拒毒会第五届年会总务组决议案第四号： 筹建林则徐纪念堂案》，《拒毒月刊》1930 年第 37 期，第 21-22 页。 华民族历史记忆殿堂之中”的历史进程。笔者将前种研究路 [20]《孙中山先生拒毒遗训》，《拒毒月刊》1927 年第 12 期， 径命名为“思想史视野下的林则徐研究”，将后一种研究路 第 7—8 页。 向称之为“记忆史视域下的林则徐研究”。 [21]《林文忠公拒毒遗训》，《申报》1930 年 6 月 3 日， [4][ 德 ] 扬·阿斯曼：《文化记忆：早期高级文化中的文字、 回忆和政治身份》，黄晓晨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5 年版， 第 27 页。 第 17 版。 [22] 《六三禁烟纪念日纪念办法》，《中央周报》1930 年 第 102 期，第 8—9 页。 [23]《本市新闻：昨日之禁烟纪念节 法院昨在中山公园焚 [5]《前任北京大学中外条约史教授现任国际联盟中国首席 毁毒品一千余两 市府召集各机关代表举行禁烟纪念会》， 代表王景岐公使》，《图画时报》1928 年第 503 期，第 3 页。 《大公报（天津）》1929 年 6 月 4 日，第 11 版。 [6]《文苑：王校长虎门销毁鸦片九十周年纪念并题林则徐 [24]《昨在先农坛焚毁烟土详情 由地方法院装载毒物九大 6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车来宾检视毕始行焚烧》，《顺天时报》1929 年 6 月 4 日， 因之所采用的手段和方法也不能不错误，我们不能为之庇 第 7 版。 护”。郭廷以对林则徐的认知与李剑农基本相同，不过郭大 [25]《首都纪念林则徐焚土志详》， 《申报》1929 年 6 月 5 日， 体承认林则徐愿意了解夷情，原文为“林则徐为近代中国的 第 9 版。 杰出人物，为官以来，政声卓著，由于时代的限制，他的国 [26] 林翔：《林文忠公禁烟之追忆》，《拒毒月刊》1929 际知识并不充分，了解有欠正确，他的对外观念仍为传统的 年第 34 期，第 25-27 页。 东方式的。但他并不顽固保守，他愿意知道夷情。而他的认 [27]《上海六三禁烟纪念大会盛况 各名流演说》，《拒毒 真精神，崇高人格，及为国家民族除害的决心，尤值得后人 月刊》1930 年第 40 期，第 31 页。 的钦敬”。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北京：商务印 [28]《中华国民拒毒会第五届年会总务组决议案第五号：设 书馆，2013 年，第 35 页。郭廷以：《近代中国的变局》， 立戒除毒瘾研究所》， 《拒毒月刊》1930 年第 37 期，第 22 页。 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 年，第 122 页。 [29]《案奉江苏省政府禁教总字第五七〇五〇二号训令》， [45]《浙省政府举行林则徐焚土纪念》，《申报》1929 年 6 《上海县教育月刊》1935 年第 55 期，第 58—59 页。 月 5 日，第 9 版。 [30]《国联禁烟决议案》，《中华归主》1936 年第 168 期， [46] 王去病：《记林则徐禁烟事》，《建国月刊（上海）》 第 13 页。 1931 年第 5 卷第 2 期，第 72 页。 [31]《中华国民拒毒会第五届年会总务组决议案第三号： [47] 王景岐：《大家都可以做林先生》，《新闻报》1930 筹建林则徐纪念堂案》，《拒毒月刊》1930 年第 37 期，第 年 6 月 3 日，第 11 版。 21-22 页。 [48]《王校长拟题林文忠公祠堂联》，《国立劳动大学周刊》 [32] 伯铭：《建立林则徐纪念碑》，《世界周报》1929 年 1931 年 5 月 30 日，第 4 版。 第 1 卷第 9 期，第 15 页。 [49] 王维藩：《论纪念林则徐》，《申报》1930 年 6 月 3 日， [33]“吾国人不忘林公，而林公外犹有不可忘者一人，曰： 第 17 版。 ‘关天培’。愚谓当于林公傍陪铸一像，并垂不朽，兼以彰 [50] 文渊：《纪念林文忠公之意义》，《拒毒月刊》1931 先烈之英光焉”。见淸癯：《林则徐铜像旁应陪铸关天培》， 年第 49 期，第 3 页。 《申报》1929 年 3 月 3 日，第 21 版。 [51]《首都禁烟纪念大会》，《民国日报》1930 年 6 月 5 [34]《六三征文比赛条例》，《申报》1930 年 6 月 3 日， 日，引自马模贞：《中国禁毒史资料（1929-1949）》，第 第 17 版。 956—957 页。 [35]《上海六三禁烟纪念大会盛况 林则徐纪念堂当场决议 [52] 南京国民政府较早称林则徐为“禁烟第一人”，见《纪 筹备》，《拒毒月刊》1930 年第 40 期，第 32 页。 念林则徐案》，《拒毒月刊》1930 年第 37 期，第 21-22 页。 [36]《林则徐纪念堂近讯》，《申报》1930 年 7 月 7 日， 不过，揆诸史实可以发现将林则徐视为禁烟第一人并不合乎 第 13 版。 历史实情。盖因早在 1729 年雍正便颁布禁烟诏令对兴贩鸦 [37]《林则徐纪念堂落成》，《申报》1936 年 8 月 30 日， 片、私开烟馆者之罪。1796、1807、1813、1815 年嘉庆也 第 7 版。 曾多次发布禁止鸦片进口的限令。纵使道光帝也曾于 1830 [38]《八二九纪念预告》， 《申报》1930 年 6 月 3 日，第 17 版； 年间颁布严惩吸烟、贩运的诏令。见朱庆葆：《鸦片与近代 《纪念南京条约》，《拒毒月刊》1932 年第 59 期，第 69 页。 中国》，江苏教育出版社 1995 年版，第 309-325 页。 [39] 杜松延：《排货的具体方案》，《人民评论（北平）》 [53]《陆军第三十七师何副师长在廿五旅纪念周之讲演》， 1932 年第 33 期，第 289 页。 《革命先锋》1929 年第 18 期，第 33 页。 [40]《历代御侮人物志》，《申报·汉口版》1938 年 4 月 5 日， [54] 黄嘉惠：《中华国民拒毒会为林公焚烟九十周年纪念 第 4 版。 宣言》，《拒毒月刊》1929 年第 32 期，第 31 页。 [41]《孙中山在安徽都督府欢迎会上的演说》，转引自马模 [55][ 德 ] 扬·阿斯曼：《文化记忆：早期高级文化中的文字、 贞：《中国禁毒史资料（1929-1949）》，天津人民出版社 回忆和政治身份》，第 35 页。 1998 年版，第 594 页。 [42] 陈怀：《清史要略》，上海：中华书局，1931 年，第 54 页。 [43] 陈恭禄：《中国近代史》，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年， 第 54 页。 [44] 李剑农认为林则徐的 “对外的思想知识为时代所拘， 6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商丘殷商文化资源旅游开发路径之思考 □ 马媛媛 “殷商之源”是探索中华民族起源中的重要学 历史传说、名人事迹、 术问题，其学术意义重大。虽然目前仍然缺乏强有 文学作品几个方面展 力的考古证据，但学界基本认可殷商文化起源于商 开论述： 丘 , 兴盛于安阳。《商丘市“十四五”文化旅游融 （1）考古遗址。 合发展规划》中已将建成河南省殷商之源文化创意 三代以上的历史研究， 城市、着力建设华夏历史文明殷商之源传承创新区 考 古 是 关 键。 商 人 究 作为“十四五”文旅融合发展规划的重要目标，因 竟 起 源 于 何 处， 豫 东 此对殷商文化资源进行旅游开发，已提上商丘旅游 说、 山 东 半 岛 说、 冀 开发的日程。商丘殷商文化资源旅游开发存在哪些 东 北 说、 豫 北 冀 南 说 难点呢？常见旅游开发模式在展现殷商文化会有哪 等 诸 说 并 存， 其 中 考 些问题呢？又该采取哪些对策来解决呢？本文将围 古学界的豫北冀南说影响最大，以商丘为基础的豫 绕这几个问题展开深入论述。 东鲁西南说在文献及出土资料方面均占优势，但在 一、 商丘殷商文化资源开发之难点 考古证据方面却略显薄弱 [1]，由于商丘地处黄泛区， 商丘的殷商文化实为“先商文化”，即商汤伐 泥沙淤积较厚，至今为止缺少能够直接证明商丘是 夏之前的相关历史与文化。商民族在商丘的这段历 商民族起源地的考古证据，虽然张光直先生在上世 史是这个民族发展史上的关键阶段，商族由此走上 纪 90 年代时在商丘地区启动了寻找商代早期都城 了王朝辉煌的道路。不过商民族历史上多次迁徙， 的项目，只找到了春秋时期的宋国都城，在先商考 建立商王朝之后的商族很快就离开了商丘迁居他 古方面的努力还是未能达到预期。豫东地区考古学 处。这一历史阶段是学术研究的热点，考古学界、 文化复杂，这是因为商丘所处的豫东地区在上古时 历史学界对这段历史中的诸多议题的探讨极为深 期处于华夏文化与东夷文化的交汇地，故商丘地区 入。但从旅游开发的角度来看，这个热度颇高的学 这段历史时期的考古遗址不少，如有龙山文化遗址 术问题，却面临着文化资源不丰富、市场认可度不 17 处，殷商文化遗址 15 处，永城王油坊遗址、黑 高、诸多文化资源无法使用的尴尬局面。 堌堆遗址、坞墙遗址、柘城孟庄遗址和睢县周龙岗 1、先商文化资源不丰富 遗址等进行考古发掘后发现了丰富的龙山文化、二 历史类文化资源大致有历史遗迹、建筑、墓葬、 里岗上层文化和殷商文化的遗迹与遗物。但是这些 文物、历史传说、名人事迹、文学作品、民俗、非 遗址是分散零碎的，考古资料的丰富程度远远无法 物质文化遗产等，由于先商时期过于久远，文化资 与安阳殷墟相比，旅游开发可依据的考古文化资源 源中的建筑、民俗、非物质文化遗产等是空白，因 不多。 此这些就不再讨论了。下面就考古遗址、墓葬文物、 （2）墓葬文物。商丘先商文化考古遗址中发 6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现的多为房基、灰坑、生产生活遗存、陶窑、墓葬 2、旅游市场对殷商文化整体认可度不高 等遗迹遗物，但缺乏具有类似于安阳殷墟级别的考 从安阳的殷商文化旅游来看，旅游市场对于殷 古遗存，在普通民众中缺乏影响力。更为遗憾的是， 商文化整体认可度不高。虽然安阳已经建成殷墟国 尽管商丘有一些考古发现，但目前仅靠这些遗址遗 家考古遗址公园、文字博物馆，拥有甲骨发现地、 迹复原先商时期人们的衣穿住行是不够的。缺乏大 妇好墓、商代后期的宫殿宗庙建筑、王陵大墓等重 量的文物支撑，会使景区历史文化内涵的深入挖掘、 量级考古发现，殷墟考古也是中国考古事业中规模 文化产品的开发具有先天性的不足。 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考古发掘，且在三代历史研 （3）历史传说、名人事迹。与考古遗址、墓 究中占据重要地位，但安阳在旅游方面的表现却差 葬文物相比，先商时期的历史传说、名人事迹方面 强人意。“一方面，虽然殷墟申遗成功，但是作为 的资料还是较为丰富的，可以作为旅游开发的重要 中国最古老文字甲骨文的发掘地，并没有给我们带 文化资源。“玄鸟生商”、“因孕生契”记录的是 来太多的惊喜。靠门票经济，相比较洛阳龙门石窟、 商民族起源的历史传说故事，“阏伯居商，相土因 焦作云台山，安阳殷墟每年的收入也并不可观。” 之”记载了商民族先祖的丰功伟绩，“相土乘马， 王亥服牛”描绘的是商民族崛起前的奋斗岁月，“韦 [2] 这里虽然有安阳在“活化”殷商文化方面做的不 够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由于“以殷墟、羑里为代 顾既伐，昆吾夏桀”歌颂的是商汤伐夏的赫赫战功。 表的殷商、周易文化由于年代久远、开发困难，暂 这些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和名人事迹，虽然算不上 时还没有展现出其应有的旅游魅力。”[3] 年代久远、 极为丰富，但却是先商文化旅游开发的重要文化资 学术争议大，意味着普通游客对于这个历史时期的 源。 文化了解不多，此类历史文化旅游点对游客的吸引 （4）文学作品。先商时期的文学资源不多， 力不大。 但并不是没有，多记录于《尚书》、《诗经》之中。 开发效果一般的人文景区给游客的感觉是“有 《诗经》中《商颂》是商朝及周朝时期宋国的诗歌， 说头，没看头”，高中学历的民众对于殷商历史也 产生于商朝发源及建都地、宋国国都商丘。共有五 篇。前三篇《那》《烈祖》《玄鸟》为祭祀商朝祖 先的乐歌，不分章，产生的时间较早，早于周朝。 后两篇《长发》、《殷武》是歌颂商朝武丁伐荆楚 的胜利，皆分章，产生的时间较晚，晚于宋襄公时期。 《那》、《烈祖》《玄鸟》的内容多为后世子孙祭 祀先祖的场面描写和记录的先祖们的辉煌政绩。 《尚 书》中的《商书》虽然是据传闻而写成，但也是研 究商代政治文化的重要史料，其中《汤誓》、《仲 虺之诰》、《汤诰》《伊训》涉及了商代建国之初 的风云人物和建国历史，以上这些篇目都是旅游开 发的重要文学资源。 只是懂一些皮毛，只有文史专业的本科生对殷商文 化还懂得更深一些，游客本身对相关历史的陌生感 会影响游览地的选择，因此在旅游市场上殷商文化 旅游的表现并不亮眼。 平心而论，安阳作为商代后期都城，在拥有大 量殷商遗迹遗存的情况下，从旅游的角度来说，还 是具有一定的观赏性的。安阳殷商文化旅游吸引力 尚且不强，商丘的先商文化在目前考古发掘方面还 没有重大突破的情况下，旅游吸引力更是堪忧。 3、大部分殷商文化资源无法使用 既然先商文化也属于殷商文化，那么商代晚期 由此可见，虽然先商有一定的文化资源，但和 的文化资源能不能在商丘旅游开发中使用呢？旅游 之后的汉唐相比，文化资源实在谈不上丰富，对进 开发过程中可以运用多种信息元素，不一定完全依 行旅游开发来说，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先天不足。 据历史文化，神话传说、民间故事、民俗由来等均 6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可以用来增添当地文化旅游的吸引力，但涉及到历 种形式，总体来说常见的有博物馆、景区、历史文 史文化元素的使用时，却不能无限制扩大使用范围， 化街区、旅游文化、旅游演艺等几种，下面将具体 以免违背历史的真实性原则。对于这个情况需要慎 分析一下： 重处理的，至少安阳的甲骨文、妇好墓中出土的具 1、博物馆。博物馆的吸引力很大程度上依赖 有一定知名度的文物等，是不好直接拿来用的。如 于所藏文物的等级及文物数量，但目前商丘殷商考 果商丘的殷商文化开发中如果使用了过多的安阳殷 古中还没有发掘出具有代表性的一批文物，没有高 商文化元素，会有以下情况发生： 等级文物支撑的博物馆，只靠文字图示来展现殷商 （1）为他人做嫁衣裳。文化资源不丰富是商 文化，这样的博物馆很难有市场吸引力。 丘先商文化旅游开发的重要问题，旅游产品设计如 2、景区。商丘已有商祖祠景点，商祖祠是为 果完全靠想象来支撑，就失去了历史人文旅游点的 纪念华商始祖王亥所建，以弘扬“三商文化”为主 意义。但如果借用商代晚期的文化资源呢？安阳殷 题，主要由三商之门、富商大道、万商广场、商祖殿、 商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元素，如果使用的话， 三商大道、花戏楼、阏伯台等组成。从文化内涵展 不仅会引起两地之间的纠纷，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 现角度来说，这个景点虽然在展示先商文化时借用 “为他人做嫁衣裳”。比如甲骨文元素如果用在了 了部分商代后期甲骨文的元素，不过影响不大。因 文创设计上，游客会误以为是安阳的旅游文创品， 为景区的文化主题是王亥，从这一点上来说并未偏 妇好鴞尊如果用在商丘殷商景区景观设计中，反而 离先商文化，思路是正确的。但从每年到商祖祠游 会造成因文物名声太大致使商丘蒙受“张冠李戴” 览的人数来看，景区的表现实在一般，这是诸多人 之嫌。 文景区“有说头，没看头”的通病，这也说明在殷 （2）无法突出商丘先商文化的唯一性。先商 商文化“活化”方面还做的不够。囿于先商文化资 与商代后期至少有着三四百年的时间差距，一个是 源既不丰富，普通人对这阶段历史也不了解，故“活 商民族的起源阶段，另一个是商朝后期，两者混淆 化”难度太大。 会抹杀商丘先商文化的独特性与唯一性，毕竟“殷 3、历史文化街区。建设历史文化街区其实是 商之源”变成笼统的殷商文化，也是一种品牌价值 拉长旅游产业链、增加旅游收入的常用方式，比如 的流失。 成都武侯祠前的锦里，今天的锦里依托成都武侯祠， 综上所述，商丘的殷商（先商）文化资源并不 以秦汉、三国精神为灵魂，明、清风貌作外表，川 丰富，与安阳商代后期的文化资源相比差距很大， 西民风、民俗作内容，扩大了三国文化的外延。在 整个殷商文化在旅游市场中的认可度不高。未来商 这条街上，浓缩了成都生活的精华：有茶楼、客栈、 丘的旅游开发也不能过多运用商代后期文化元素， 酒楼、酒吧、戏台、风味小吃、工艺品、土特产， 因为两者之间有着几百年的差距，且安阳殷商考古 充分展现了三国文化和四川民风民俗的独特魅力。 自身的知名度太高。面对商丘先商文化资源不丰富 锦里作为三国文化街区的成功案例写入策划课程， 的情况，我们可以推测一下如果采用目前常见文化 但需要提醒的是锦里的建设是在武侯祠大量的旅游 旅游模式来展现先商文化，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人数基础之上的，商丘未来如果想要建立殷商历史 二、采取何种旅游开发形式来展现先商文化之 文化街区，恐怕需要在商丘已经成为殷商文化游目 的地，或已建成能够吸引大量游客的景点之后，才 问题 历史文化类旅游点在展现文化内涵时会采用多 能将历史文化街区建设提上日程。 70 应天文化季刊 4、旅游文创。进行历史文化旅游文创的前提 2022·夏之卷 游开发的还有两个较大的旅游项目，一个是郑州新 是拥有大量的、具有时代特征的器物、纹饰、色彩， 密的黄帝宫景区，另一个是新郑的黄帝千古情景区。 可惜的是先商文化只有部分文献资料和考古资料， 新密的黄帝宫景区属于传统景区，在此就不再讨论。 缺乏具有影响力的相关文物资料（这个阶段的文物 黄帝千古情景区从 2020 年 9 月开业以来，人流火爆， 资料还没有仰韶文化、龙山文化丰富），这使得先 如果不是受到疫情的几次影响，这个景区的旅游收 商旅游文创的设计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 入将更为可观。我们之所以选择分析这个景区的原 面。 因，在于黄帝千古情演出确实是将黄帝文化资源作 5、旅游演艺。先商时期的故事不多，且影响 为旅游项目开发重点，而不是仅仅借个名字（比如 力不大，做几台小情景剧还行，比如“王亥服牛”、 新密银基的黄帝宫御温泉）。从黄帝千古情的成功， “韦顾既伐”、“昆吾夏桀”等，但要做一台一个 半小时的演出，现有的故事撑不起来。 我们可以分析出以下几点： 1、扩大文化资源范围 综上所述，商丘的先商文化开发有着“先天 黄帝虽然是中国民族的人文始祖，但相关故事、 不足”的问题，文化资源不够、有限的资源知名度 传说也说不上丰富，“黄帝大战蚩尤”、“炎黄联 不高，这些问题直接造成“活化”先商文化的难度 盟”、“艺五种”、“统一华夏”等传说远不足以 太大。虽然有这么多的先天不足，但这并不意味着 支撑一场一个半小时的剧场演出，但黄帝的故事只 商丘的先商文化完全无法开发，只有改变思路，创 在《黄帝千古情》这场演出的开篇三场中有体现， 新模式，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基本思路。 分别是《龙的传人》、 《轩辕与嫘祖》、 《大战蚩尤》， 三、创新商丘文化旅游模式之探讨 之后两场表演《郑风国韵》、《老家河南》则是展 当我们面对商丘先商文化资源开发没有思路 现了春秋时期的郑国文化以及中原历史。这种内容 时，或许可以借鉴一下与先商文化类似的开发方式。 编排不仅将时间线索从黄帝时代拉到了现代，还展 先商与三皇五帝的时代相差不远，作为人文始祖的 现了郑州的文化地位，最后升华了主题：即河南是 黄帝在旅游方面的开发起步更早，每年春天陕西、 中华民族的“根”，是全体中国人的“心灵老家”。 河南两省都会分别举办陕西黄陵黄帝公祭典礼与河 这个思路同样适用于商丘先商文化的开发，如 南新郑的黄帝公祭典礼，将祭拜黄帝上升到了国家 果排一部类似于《黄帝千古情》的演出，内容安排 公祭的层面。 可以为：（开篇、第一章）商民族的开拓史——商 国家公祭的背后是“祭祀经济”，陕西黄帝陵 汤建国，（第二章）微子之国， 商人之后裔宋国 1980 年恢复公祭典礼后，规模一年比一年大，祭祖 可视为商文化的延续，可对殷宋文化进行舞台展现。 程式一年比一年规范，景区建设一年比一年好，“祭 （第三章）风雅梁园，汉代的梁孝王是商丘古代史 祀经济”已成为陕西旅游的金字招牌。2006 年 3 月， 上的辉煌篇章，此章节内容突出了古代商丘的历史 河南省政协在新郑举办了“黄帝故里拜祖大典”后， 文化地位，（第四章）应天书院，商丘在宋代书院 旅游人数、旅游收入和旅游综合效益同比增长 [4]。 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千年文脉的传承是商丘的历 只是商族出身东夷，相关历史人物的影响力远不如 史使命，（第五章）归德古城，归德是宋之后商丘 炎黄，国家公祭的层面是达不到的，无论商丘还是 的别称，这一章节的前半部分可展现宋之后的历史， 安阳都无法运用“祭祀经济”发展旅游。 古城是商丘的今天，后半部分就可以展现如今的商 郑州除了举办黄帝公祭典礼，围绕黄帝进行旅 71 丘风貌。如果这样处理的话，既解决了商丘先商文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化资源不丰富的问题，又将商丘五千年历史串了起 完成了这个投资 20 亿元的项目。这说明与具有实 来，用一台一个半小时的剧场演出全面展示商丘历 力的文旅企业合作能够减少试错成本，提高成功率。 史与文化。 当然，在旅游演艺方面表现出色的文旅品牌也并非 2、综合文旅体更能提高景区吸引力 只有“千古情”一家，“印象”、“山水”、“又见” 黄帝千古情景区并不是只有一台剧场演出，游 等文旅演艺系列也都表现不俗，最近两年推出的“只 客在这个景区除了观看主演出外，还可以在全息剧 有”系列演出，更是将旅游演艺推到了一个新的高 院欣赏如梦如幻的全息秀《幻影》，高科技含量十足， 度。因此，如果打算用旅游演艺推出商丘殷商文化 另外还有《穿越快闪秀》《网红人物秀》《抛绣球》 旅游品牌，可以考虑与国内一流的旅游演技公司合 《风驰电掣》《火魔方》《铡美案》等精彩演艺秀， 作，商丘也可以通过与国内优秀文旅团队的合作进 《消失的引力》《纸片人》《郑州的云》《画中人》 而培养自己的文旅创意人才，来实现提高商丘整体 等各种行为艺术比比皆是，与游客的互动随处可见。 旅游管理水平的目的。 除了演艺类节目外，还有小孩子们玩的游乐场、冰 综上所述，商丘殷商文化旅游品牌的打造需要 雪世界，历史文化商业街等，能够满足不同年龄段、 落到实处，要落到具体的项目上来。依照商丘的旅 不同需求游客的需要。 游发展现状与殷商文化资源不丰富的情况来看，原 由此可见，综合文旅体更能满足游客的多种需 有景区商祖祠担负不了打造殷商文化品牌的重任， 求，也更具有吸引力。景区的经营理念、产品设计 只有创新文化旅游之模式，打造一个高水平、高层 需要跟上文旅市场的发展步伐。 次的旅游演出项目才是商丘文旅的破局之举，更是 3、文旅品牌保证项目质量 《黄帝千古情》项目一经推出，就获得了文旅 文化与市场的双赢之路。 作者简介：马媛媛，历史学博士，商丘师范学 市场的青睐。除了黄帝文化的号召力外，“千古情” 院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先秦秦汉史研究。 的品牌效应也是获得成功的重要保证。千古情系列 是宋城演艺打造的旅游演艺品牌，目前已经拥有《宋 参考文献： 城千古情》、《三亚千古情》、《丽江千古情》、《九 [1] 马媛媛：《再论商族起源商丘说——兼谈邹衡的豫北冀 寨千古情》、《泰山千古情》等演出。宋城演艺集 南说》，《商丘师范学院学报》，2015 年 5 月，第 81 页。 团是文旅演艺市场的头部企业，主打剧场演出，近 [2] 马岚岚：《安阳市旅游业发展现状分析》，《改革与开 年来千古情系列演出项目推进神速，市场表现也优 放》，2012 年 5 月，第 178 页。 于其他旅游演艺品牌，比如海南几乎同时引进了《三 [3] 马岚岚：《安阳市旅游业发展现状分析》，《改革与开 亚千古情》和《印象·海南岛》项目，宋城集团选 放》，2012 年 5 月，第 178 页。 择了游客人数众多的三亚而不是海口，其市场反馈 [4] 荣 耀 西 安 网， 搜 狐：《 陕 西 VS 河 南， 祭 祀 黄 帝 哪 家 要远远好于《印象·海南岛》。这说明宋城集团在 强？ 祭 祀 背 后 的 经 济 真 相！》https://www.sohu.com/ 项目选择、市场把握、企业管理方面具有很强的实 a/131309916_348945 力。 《黄帝千古情》项目于 2017 年 11 月 9 日正式 签约，2020 年 9 月开始对外营业，短短三年时间就 72 应天文化季刊 ● 2022·夏之卷 教学天地 ● “新 文科” 时代“ 课 程 思 政 ”建 设 刍议 □ 陈功文 2019 年 4 月 29 日，教育部、中央政法委、科 技部等 13 个部门在天津联合启动“六卓越一拔尖” 计划 2.0，全面推进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 文科建设。新文科建设议题一经提出，在国内学界 与教育界引起了巨大反响，成为学者们高度关注的 重要课题和研究热点。学者们围绕新文科建设的必 要性、新文科建设内涵、新文科建设模式与路径、 新文科与传统文科的差异及关系、新文科背景下学 科建设与教学改革等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 取得了诸多重要成果，为深入推进新文科建设提供 了宝贵经验，极具参考价值。通过梳理相关研究成 果，我们发现，目前学界缺少针对于新文科背景下 “课程思政”建设的相关研究成果。因此，在推进 新文科建设进程中，将“课程思政”建设纳入新文 科建设体系中，不仅是必要的，也是迫切的。 一 、“课程思政”的内涵 “课程思政”概念的提出，源于我国思政课程 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使各类课程与思想政治理 论课同向同行，形成协同效应。”[1] 在此讲话精神 的指导下，一种大思政理念开始产生，高等教育课 程体系开始出现“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同向 同行，形成协同效应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 2017 年 12 月，教育部发布《高校思想政治工 作质量提升工程实施纲要》，明确提出课程育人质 的改革。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政府一直注重加 量提升体系，大力推动以“课程思政”为目标的课 强对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进入新时代，培育和践 堂教学改革，优化课程设置，修订专业教材，完善 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了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 教学设计，加强教学管理，梳理各门专业课程所蕴 核心内容，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立德树人”的根 含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和所承载的思想政治教育功 本任务。为了落实这一根本任务，全面实施师生理 能，融入课堂教学各环节，实现思想政治教育与知 想信念铸魂的系统工程，2016 年 12 月，习近平总 识体系教育的有机统一。[2] 2020 年 5 月，教育部 书记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强调：“要用 颁布《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进一步指 好课堂教学这个主渠道，思想政治理论课要坚持在 出：“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是落实立德树人根本 改进中加强，提升思想政治教育亲和力和针对性， 任务的战略举措”，“要紧紧抓住教师队伍‘主力 满足学生成长发展需求和期待，其他各门课都要守 军’、课程建设‘主战场’、课堂教学‘主渠道’， 73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让所有高校、所有教师、所有课程都承担好育人责 海 ) 召开，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在会上作了主题 任，守好一段渠、种好责任田，使各类课程与思政 报告，对“新文科”的内涵作出了权威界定，他指出： 课程同向同行，将显性教育和隐性教育相统一，形 “‘新文科’就是文科教育的创新发展。培养知中国、 成协同效应，构建全员全程全方位育人大格局。”[3] 爱中国、堪当民族复兴大任新时代文科人才；培育 从教育部两次所颁布的文件来看，“课程思政”的 新时代社会科学家；构建哲学社会科学中国学派； 本质就在于专业课教师通过梳理与整合专业课程中 创造光耀时代、光耀世界的中华文化。同时对为什 所蕴含的思政元素与育人资源，将其与知识传授与 么建设新文科做出了回答，他指出：社会大变革呼 能力培养相融合，实现育人与育才的有机统一，最 唤新文科，国家软实力需要新文科，造就新时代新 终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 人需要新文科，文化繁荣需要新文科 [6]。由此可见， 对“课程思政”内涵的把握，必须要弄清楚“课 “新文科”建设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程思政”是一种创新教育理念、一种新型的课程观， “新文科”是相对于传统文科而言的。2020 年 而不是一种课程。实施“课程思政”，“不是增开 6 月，首届中国高校法学教育创新研讨会在天津大 一门课，也不是增设一项活动，而是将高校思想政 学举办，教育部高等学校法学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 治教育融入课程教学和改革的各环节、各方面，实 会主任委员徐显明在会上指出：“新文科将是文理 [4] 显然，“课程思政”与 打通、人文与社科打通、中与西打通、知与行打通 高校作为思想政治理论课的“思政课程”是有区别 的‘四通文科’。” [7] 作为“四通文科”的新文科， 的。尽管“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都强调思政 既不是传统人文学科之间简单的跨界组合，也不是 教育，但我们不能简单地把二者等同起来，也不能 “文科 + 新科技”或“新科技 + 文科”的简单叠加， 现立德树人润物无声。” 因为要推进“课程思政”，就增开一门“课程思政” 而是智能时代大学学科格局的重构与革新，是学科 课程。“思政课程”的思政教育，是直接地向学生 创新，是一场文科教学的革命。另外，徐显明在此 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其教学目的、要求与目标都十 次会议上还将新文科与传统文科进行了比较，他指 分明显，属于显性的思想政治教育。而“课程思政” 出：“新文科与传统文科相较，有四个不同：其一， 的思政教育，则是“通过各种专业课程、专业课堂 在话语体系上，应把西方话语体系主导下的文科转 和教学方式中蕴含的思想政治教育资源进行的教育 向中国话语体系主导下的文科……；其二，在内容 教学活动，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实现思想和价 上，应把纯文科转向文理交叉的学科；其三，在作 [5] 值引领，实现立德树人的目的。” 由于“课程思政” 用上，应从探讨人文社科所涉对象的规律性转向对 偏重于将思想政治教育融入各种专业课教学改革的 社会价值观的重塑和形成国家软实力，为理工科甚 各方面、各环节，实现立德树人润物无声，所以“课 至为国家和社会提供指导思想；其四，在方法论上， 程思政”属于隐性的思想政治教育。《高等学校课 应从运用传统的人文社科方法转向运用现代科技及 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要求高校实施思想政治教育 学会算法，……彰显新文科的科学性。”[7] 从新文 时，“将显性教育和隐性教育相统一，形成协同效 科建设的话语体系转向以及作用的转向来看，新文 应”，其实就是要求我们在教育教学实际中，将“思 科建设离不开思想政治教育。 政课程”与“课程思政”统一起来，协同发展，最 终实现全员、全程、全方位育人格局。 目前，新文科建设已经启动，并将加快推进。 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为新文科建设的总体目标进 二、 新文科建设离不开“课程思政” 行了规划，他指出：“要应新时代哲学社会科学发 新文科建设实是源自于社会需求。2020 年 11 展的新要求，建设具有新时代中国特色、中国风格、 月 3 日，全国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在山东大学 ( 威 中国气派的先进文化，培养新时代社会科学家，推 7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进哲学社会科学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交叉 融合，形成哲学社会科学的‘中国学派’。”并提 三 、新文科建设中实施“课程思政”的瓶颈 问题 出了具体的措施：“一是要加快理论体系创新。坚 新文科的突出特点是“新”。“新”即为创新， 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构建具有中国 主要是针对传统文科的创新。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副 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形成中国 院长张江先生指出：新文科建设不是一般性、补丁 特色、国际影响、时代精神的理论体系。二是要深 式、表面化的创新，而是学科定位、专业布局、评 化专业改革，结合社会发展新需求、学科交叉融合 价体系的全面创新，其突破点在于学科之间的交叉 新趋势、科学研究新成果，加强传统文科专业的内 融合 [10]。李凤林也认为：“‘新文科’是相对于 涵建设，建设新兴的文科专业。三是要来一场课堂 传统文科而言的，它突破传统文科的思维模式，以 革命，淘汰‘水课’，打造‘金课’，推出一批线下、 继承与创新、交叉与融合、协同与共享为主要途径， 线上、线上线下融合、虚拟仿真、社会实践类‘金 课’。” [8] 促进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从学科导向转向以需 不难看出，新文科建设主要目的在于 求为导向，从专业分割转向交叉融合，从适应服务 培养的不仅是能回应未来社会发展的新型文科创新 转向支撑引领，推动传统文科更新升级，从而提高 人才，而且还应该是“知中国、爱中国、堪当民族 文科专业整体的教育质量。”[11] 可见，新文科突 复兴大任新时代文科人才”。 出特点在于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这种融合即如徐 一直以来，党和国家非常重视人才培养，并 显明所指出的那样，最终将是“文理打通、人文与 把高校人才培养看成是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百年大 社科打通、中与西打通、知与行打通”式的深度融 计。2018 年 7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组织工作会 合。但目前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专业类课程中的“课 议上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坚持和发展 程思政”建设才刚刚刚起步，那么作为深度融合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关键在党，关键在人，归根到 新文科将如何开发思想政治教育资源，积极推进“课 底在培养造就一代又一代可靠接班人。这是党和国 程思政”建设？如何充分发挥新文科课程与专业建 [9] 家事业发展的百年大计。” 《高等学校课程思政 设中所蕴含的思政因素，真正起到育人之效果？这 建设指导纲要》也曾明确指出：“培养什么人、怎 些都是我们必须要解决的瓶颈问题。 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是教育的根本问题，立德树 [3] 人成效是检验高校一切工作的根本标准。” 从人 才培养质量与人才培养标准来看，在“新文科”建 四、 新文科建设中实施“课程思政”的路径 （一）加强顶层设计，在新文科建设中积极推 进“课程思政” 设中，不仅需要深化专业改革，加强学科内涵建设， 目前，国内新文科建设与高校推进“课程思政” 构建“新文科”课程体系，形成高校文科发展的新 都已经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就研究成果而言，既有 格局、新气象；更需要在传授知识、能力培养的过 宏观的理论指导，也有专家学者的实践思考，特别 程中融入价值塑造的因素，“寓价值观引导于知识 是学者们对推进新文科建设、推进“课程思政”进 传授和能力培养之中，帮助学生塑造正确的世界观、 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厘清了建设思路，为高校全 人生观、价值观，这是人才培养的应有之义，更是 面切实地推进新文科建设、“课程思政”建设提供 必备内容”。显然，在“新文科”建设中不仅离不 了有益的借鉴和参考。但由于新文科建设、“课程 开思想政治教育，而且在建设中一定要承担起“课 思政”建设都是新事物，在新文科中推进“课程思政” 程思政”建设的任务，让思想政治教育的显性育人 也是新的研究领域，因此高校在新文科建设中推进 功能与隐性育人功能统一起来，共同担负起思想育 “课程思政”，应该树立问题意识，加强顶层设计 人之重任。 研究，既要以全局观对待新文科建设，弄清楚新文 75 2022·夏之卷 应天文化季刊 科“新”的内涵与本质特征，做好学校新文科建设 中，不仅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的教师要承担重 的宏观规划，从制度与机制上进行配套调整，探讨 任，专业课教师也责无旁贷”。 [12] 教育部长陈宝 新时代高校新文科建设发展的要求、思路、措施、 生也曾强调：“不能把思政课和专业课割裂开来， 标准及目标，探索建立新时代背景下适应新文科建 不能让思政课脱离学生具体的成长环境和过程拔高 设的人才培养制度，实现由传统文科育人格局向新 起来，也不能让思政课脱离广大老师，特别是同思 文科育人格局的转换；又要在推进新文科建设过程 政课老师的育人过程、育人实践孤立起来，要作为 中贯彻实施“课程思政”，不仅让学生接受最先进 一个有机系统来对待。”[13] 由于铸魂工程是事关 的思想政治理论，而且要让学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后继有人的系统过程，需要 思想教育，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广大教职员工共同努力，相互配合，因此在推进“课 提升学生的道德素质，真正将学生培养成能适应社 程思政”建设过程中，高校要积极打造一支具有较 会发展与需求的新文科创新人才。 高思政素养的教师队伍，帮助专业课教师树立正确 高校在进行顶层设计的同时，应该加强相关制 的“课程思政”观，让广大教师懂得：“思想政治 度建设，保障“课程思政”在新文科建设中的顺利 工作是办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的重要保障，只 推进，并能落到实处。高校不仅要健全相关的组织 有立身端正、方向正确、坚定不移，高等教育才能 管理体制，加强对“课程思政”建设的组织与领导； 在正确的轨道上健康发展。高校的思想政治工作没 而且要建立科学的育人机制和评价体系，把价值引 有‘暂停键’，这项工作必须成为常态化的系统工 领与教学质量密切关联，确保课程、专业建设与知 程，不断推进，不断深入”[14]。让全体教师增强“四 识传授、思想教育紧密结合在一起，保障新文科建 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 设与推进“课程思政”并举，发挥高校课程体系的 强化专业课教师“课程思政”意识，“要坚持把立 育人功能。 德树人作为中心环节，把思想政治工作贯穿教育教 （二）做好授课教师思想价值引领 学全过程 , 实现全程育人、全方位育人，努力开创 实施“课程思政”，教师是关键。在“新文科” 我国高等教育事业发展新局面”[1]。 时代更是如此。《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 其次，高校必须充分调动教师的主观能动性、 明确指出，教师队伍是全面推进课程思政建设的“主 积极性和创造性，让教师们不忘本来，在知识传授 力军”。在“新文科”时代，高校要发挥好教师“主 的过程中强化思想价值引领，发挥专业课教学中“课 力军”的作用，首先必须加强领导，转变专业课教 程思政”的作用，引导大学生坚定正确的理想信念， 师观念，增强教师的职业责任感，避免专业课教学 培育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做好大学生 与思想政治教育相脱节。陈明凡认为专业课教师的 健康成长、全面发展的引路人和指导者。专业课教 思政教育影响很大，也很重要，他指出：“在大学 师既要认识到不能把“课程思政”与思政课程等同 生心目中，专业课教师不承担政治宣传任务，一旦 起来，把非思想政治理论课上成思想政治理论课， 谈论起政治问题，必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和体悟，因 又要勇于啃“课程思政”建设中的“硬骨头”，善 而更易受其影响。我们在回忆自己学生时代的思想 于发现、挖掘专业课程中的思政元素，并充分利用 历程时，许多老师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他们 这些思政资源，把思政教育渗透到“新文科”建设 都不同程度地在我们的心灵打下了烙印。”[12] 可 的要求、思路、措施、标准及目标等各个环节，真 见专业课教师的思想价值引领是多么重要。高校必 正建成具有新时代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 须要让广大教师明确，推进“课程思政”建设，不 的先进文化与话语体系，形成中国特色、国际影响、 仅是时代赋予的艰巨任务，而且“在高校铸魂工程 时代精神的理论体系。只有这样，才能培育出真正 7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的回应未来发展的新文科人才。 树立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 （三）改革教学内容，融合思政元素 想，增强“四个自信”和时代责任感，立志肩负起 作为文科教育的创新发展，新文科确实可以称 民族复兴的时代重任，投身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 得上是一场文科教育的革命。有学者认为新文科建 大事业之中。在知与行的融合中，通过融合理想信 设，“是以全球新科技革命、新经济发展、中国特 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政元素，加强学生的 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为背景，突破传统文科的思 品德修养，坚定学生的理想信念。 维模式，以继承与创新、交叉与融合、协同与共享 （四）转变授课方式，做好隐性渗透 为主要发展建设途径，促进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 由于新文科建设强调融通性，强调学科之间、 推动传统文科的更新升级，从学科导向转向以需求 专业之间的跨界融合，学科创新、专业创新必将成 为导向，从专业分割转向交叉融合，从适应服务转 为文科转型的新趋势。为了适应这种新趋势的需要， 向支撑引领。” [15] 还有学者指出：“新文科建设 跨学科的资源重组与融合，也会涉及到不同教师之 的提出，是新形势下对传统文科学科建设与人才培 间的学科共享与交融。在这种情况下，传统文科背 养模式进行反思的结果，其本质是融入新科技、新 景下的由一师主讲一门课的授课方式，或将被多师 [16] 理念、协同解决时代发展迫切问题的创新之举。” 合讲一门课的授课方式所取代。课程资源的重组， 显然，新文科建设不仅需要体现中国特色，以中国 师资力量的整合，授课方式的改变，也将会成为新 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为背景，符合中国国情的需要， 文科的重要特征。随着新文科授课方式的转变，授 而且还需要注重多学科交叉与深度融合，也即做到 课教师在传授课程知识的同时，也需要考虑如何用 文与理融合，人文与社科融合，中与西融合，知与 有效的授课方式，将课程中所蕴含的思政元素融进 行融合。这就要求我们，如果想要办出有特色、高 专业知识体系中，有效地推进“课程思政”。一方面， 质量的新文科，就必须深化专业改革，加强学科内 随着师资力量的整合，参与授课的教师均要承担起 涵建设。高校必须调整学科布局，优化学科结构， “课程思政”的任务，承担好育人的责任。它需要 强化学科建设与专业建设统筹发展，制定课程与专 所有授课教师根据授课内容整合思政元素，寓思想 业目标，明确发展目标定位，促进学科交叉渗透与 政治教育于“课程思政”中，实现既教书有育人的 协调发展，创新学科建设管理机制，提升学科综合 目的。另一方面，将思政元素与专业知识进行融合 实力。在此基础上，教师要整体把握交叉与深度融 时，不是要求我们在传授知识的同时生拉硬扯地进 合的多学科课程内容，精通专业知识体系，挖掘蕴 行道德说教，强行植入思政内容，而是要求我们必 含于其中的思政元素，并加以凝练，融进新文科专 须做到思想政治教育与专业课程的内在性联通、一 业知识体系之中。如在文与理的融合中，通过融合 体化契合 [17]。这有这样，才能实现思想教育与知 科学、人文素养等思政元素，提高学生的科学与人 文、道德素质。在人文与社科的融合中，通过融合 人文素养、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社会主义 识传授的深度融合与有效融合。思政元素与专业知 识的深度、有效融合是一门艺术，追求的是思政教 育与知识传授的无缝对接，让大学生在接受专业知 识的同时，受到潜移默化的感染，从而实现“课程 核心价值观等思政元素，培养学生正确的人生观、 思政”的教育目的。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打造出吴 价值观、世界观，提高学生的思想道德修养与人文 岩司长所说的“金课”。新文科建设最终要淘汰“水 素养。在中与西的融合中，通过融合理想信念、爱 课”，打造“金课”。所谓“水课”，吴岩司长认 国情怀等思政元素，引导学生厚植爱国主义情怀， 为就是不负责任的、低阶的、陈旧的、不用心的课 [8]。 7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相对应的，所谓“金课”，就应该是负责任的、高 zhengce/zhengceku/2020-06/06/content_5517606.htm. 阶的、创新的、用心的课。显然，新文科建设所要 [4] 高德毅 . 宗爱东 . 课程思政：有效发挥课堂育人主渠道 打造的“金课”，不仅仅只体现于知识传授这一方 作用的必然选择 [J]. 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17(1):31-34. 面，还应该包括能力培养与价值塑造这些关键因素。 只有做到将知识传授与能力培养、价值塑造相统一， 思政元素与专业知识的深度、有效融合，这样的课 [5] 于向东 . 围绕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探索思政课程与课程 思政有机结合 [N]. 光明日报，2019-03-27（06）. [6] 吴岩 . 积势蓄势谋势 识变应变求变 全面推进新文科 建 设 [EB/OL].(2020-11-03).https://www.eol.cn/news/ 才能称为真正负责任的、高阶的、创新的、用心的“金 yaowen/202011/t20201103_2029662.shtml. 课”。只有建成有特色的、高质量的新文科各门“金 [7] 郭 金 石 . 法 学 教 育 创 新 联 盟 在 天 津 大 学 成 立 [EB/ 课”，才能培养出知中国、爱中国、堪当民族复兴 OL].(2020-06-18).http://law.tju.edu.cn/xyxw/ 大任的新文科人才。 xyxw/202006/t20200618_317289.htm.） 高校“课程思政”建设是一项新课题，也是一 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更是我们必须肩负的历史使命。 新文科建设是适应科技发展和时代变化而产生的势 在必行之策，通过学科、专业之间的融合，培养具 有跨界思维、全球视野、较高政治素质和人文素养 [8] 吴岩 . 新使命 大格局 新文科 大外语 [J]. 外语教育研 究前沿，2019（2）：3-7. [9] 习近平：切实贯彻落实新时代党的组织路线 全党努力 把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 [EB/OL].(2018-07-04).http:// www.gov.cn/xinwen/2018-07/04/content_5303550.htm. [10] 张江 . 用科学精神引领新文科建设 [J]. 上海交通大 的新文科人才。建设“新文科”不能缺少“课程思政”。 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2）：7-10. 高校建设新文科，不仅要重视理论支撑研究，加强 [11] 李凤林 . 加快建设“新文科” 主动引领新时代 [J]. 师资队伍建设，重视课程改革，推进课程体系建设 中国高等教育，2020（1）：45-47. 与改革评价机制，还要积极地将“课程思政”纳入 [12] 陈明凡 . 如何引导大学生树立正确的理想信念 [J]. 新文科建设进程中，建立制度保障，实现“课程思 前线，2015（6）：24-26. 政”与“思政课程”协同育人机制，使“课程思政” [13] 教育部部长：不能让思政课“拔高”到脱离学生具 成为新文科时代高校进行思政教育的新模式。 作者简介：陈功文，文学博士，商丘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副教授。 体 的 成 长 环 境 [E/BOL]. （2018-03-16）. https://www. sohu.com/a/225684547_100130536. [14] 光明日报评论员．坚持把立德树人作为中心环节 [N]． 光明日报，2016-12-09（01）． [15] 特约评论员 . 新文科建设要做到三个“新”[N]. 北京 参考文献 [1] 习近平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强调：把思想政 治工作贯穿教育教学全过程 开创我国高等教育事业发展 新局面 [N]．人民日报，2016-12-09(1). [2] 中 共 教 育 部 党 组 关 于 印 发《 高 校 思 想 政 治 工 作 质 量 提 升 工 程 实 施 纲 要 》 的 通 知 [EB/OL].(2017-12-06). 青年报，2019-05-21（A02）. [16] 宁琦 . 社会需求与新文科建设的核心任务 [J]. 上海交 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4）：13-17. [17] 沈贵鹏．心理学视域中泛课程思政的特点诠释 [J]．思 想理论教育，2018（9）:66-71． http://www.moe.gov.cn/srcsite/A12/s7060/201712/ t20171206_320698.html. [3] 教育部关于印发《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 的 通 知 [EB/OL].(2020-05-28). http://www.gov.cn/ 7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文学课程 思政路径 探析 □ 张松林 课程思政关系培育什么样的人、为谁培养人的 心。 无 论 哪 类 核心问题，在西方冷战阴云重起、微妙的国际关系 教 材， 文 学 作 中，重新审视课程体系教育思路，牢记甘于奉献初 品都是课程重 心、不忘为国育人使命，课程思政建设“就是要寓 要 组 成 部 分， 价值观引导于知识传授和能力培养之中，帮助学生 也是进行课程 [1] 塑造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教师要 思政建设的重 在课堂上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优秀的课 要 载 体， 而 经 堂思政能寓教于乐、以文化人，让正确的价值观入 典文学作品的 心入脑。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文学课是专业必修课程， 是 学 生 人 文 素 主要提高学生的文学鉴赏力，提升青年人文素养和 养提高和思想 道德水平，文学是不仅是思政教学的重要科目，而 道德提升的保 且是思政教育的武库和土壤。 障。“ 文 学 经 一、精心构建文学课程思政资源库 文学是人学，文学教育是对青年学生的人格形 成是潜移默化的，也是至关重要的。文学教育的核 心是文学课程，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文学课程包括中 国古代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等专业必 修课和一些作家作品分析类选修课或通识课。首先， 教材是课程思政资源的主要来源，在进行教材选编 时，应该注重选择政治方向正确、思想逻辑严密、 具有时代意义和载道育人意义的教材。现在文学类 课程使用的大多数是教育部统编的“马克思主义理 典是一个国家、 民族思想和文化的精华，集中体现了一个国家和民 族过去和现在的最高最高道德理想和精神追求”[2]。 因此让学生在了解文学的基本框架、发展规律，整 体把握重要文学思潮流派的基础上，以重读经典的 理念，用文学细读的方法，分析作品间蕴含的人性 内蕴和艺术品格。针对学生和社会人员所面临的实 际情况和具体问题，我们不仅要指定重点作家作品 的阅读书目，同时也应开列有关文学史和重点作家 作品专论的参考书目。对文学作品的深入挖掘时， 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这一教材以马克思 要注意对教材资源进行范围拓展，通过一系列关键 主义尤其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为指导思 词如相关背景知识（文学、历史、地理、自然）、 想，以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论为指导，同 文化作品主题、理论概念、人物形象，包括时代风 时兼具基础性、人文性、审美性、时代性，能够符 云，跨学科跨媒介进行资源整合与引申，培养形成 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实际需要。以外国文学 学生的世界眼光和跨学科视野，提高学生对文学经 为例，马工程教材改变了传统的文学史教材编写模 式，建立世界文学的格局，将东西方文学融为一体， 文艺思潮和文学作品互为支撑，宏观把握整个文学 史的发展脉络，同时又设置了不同文学专题。这类 教材是文学课程的首选。其次，关注教材资源的核 79 典的分析与鉴赏能力。在学习过程中实现对学生人 生理想、价值观念和精神追求的正面指引，使学生 坚守人文精神和情怀。 二、科学融入课程思政理念和要求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课程思政教育并不是枯燥乏味地在课堂教学中 化等知识的课程，它更是培养审美能力和情趣的课 向学生宣讲国家的政策方针路线，或者内容牵强不 程。文学课程中处处是语言和文字之美，众多文学 结合专业课程知识，形成思政教育和课程讲述两张 作品本身就是真、善、美的结合。在学习过程中教 皮。而是向学生讲授专业知识的同时，使课程思政 师既要使学生充分感受到作品中包含的形象、韵律、 教育保证生动性、趣味性、科学性，从而真正达到 意境的感性美，获得生动的审美体验，如欣赏闻一 全员、全过程、 全方位育人的课程教学改革的主 多的《死水》，就要注重欣赏格律诗的音乐美、画 要目标。 面美和结构美，又要让学生充分领会到作者的精神 （一）爱国情怀 之美。现代文学中的沈从文对《边城》淳朴自然田 文学作品在教育学生秉承爱国情怀方面有着得 园文明的赞颂，对希腊小庙中供奉的人性的向往， 天独厚的优势。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从三皇五帝 体现了沈从文作品中贯穿始终的对人情人性美的追 到现代中国，历史上不同时期都有着心西家国天下、 求。汪曾祺的《受戒》在隽永悠长的乡间对小英子 满怀爱国热情、勇于铁肩担道义的仁人志士，大批 和明海纯真爱情描述，充分展示了桃花源世界的人 渗透着爱国思想的文学作品不胜枚举。教师要善于 性道法自然之美。外国文学中如马克。吐温的《哈 从合适的课程教育资源中进行引导。讲授一部部在 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作者塑造了两个对立的世 文学史青史留名的作品，要依托历史补充相关知识， 界，谴责了蓄奴、种族歧视及资产阶级的“文明”观， 结合不同时代重大历史事件，把作者、作品放置于 歌颂了善良淳朴的灵魂，揭露了王公贵族的丑恶， 时代洪流中，还原历史真实风貌，理清人物具体形 寄托了美好光明的未来生活。这种在文学欣赏过程 象，深化作品深刻内涵，尤其是近代中国百年，交 中，从情感出发的审美，却更能发挥崇德向善的作 织着中国人民的苦难历程、中国革命的奋斗历程。 用。 教师可引导学生与文本、作者、时代、自我，同呼 （四）奉献精神 吸共命运，如讲述郭沫若的历史剧《屈原》时，可 教师在挖掘拓展文学课程内涵时，要紧贴时代 以让截取其中经典段落进行分角色吟诵或表演，帮 结合热点事件，加强对学生心理发展、人格培养有 助学生更具象的感受作品中蕴含的对投降主义的痛 利的引导。例如在讲述加缪的《鼠疫》时，可联系 斥和炽热的爱国情感。 当下从 2020 年开始的“新冠肺炎”，这个给全世 （二）文化自信 界人类带来巨大威胁的病毒。一方面学生能更深切 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根。党的十九 的感受到“一切都是惊人的相似，人类也许本身就 大报告中，指出要“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 是一场重复，不会重复的却是各式各样、具体到个 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 人身上的灾难”，灾难发生中的各种各样的人性和 求继承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 本能的恐惧。另一方面也让学生看到，此时此刻的 采。”要想建构文化自信，不仅需要引导学生了解 中国，有多少向死而生的最美逆行者，从 60 后到 四大发明、儒家经典、古典诗词等优秀的中国传统 90 后，从医护人员到志愿者，在灾难面前他们的公 文化，也需要挖掘作品中的家国情怀、政治理想、 共意识、关怀意识、以及责任、参与、合作等利他 社会责任、生命意愿等在文化中隐含的优秀精神智 精神和奉献精神，更应该感受到中国所迸发的速度、 慧，同时还需要钩沉中外文化交流史里的中国元素、 能量和大国担当。从而激发青年学生们强烈的社会 中国叙事、中国形象等，并将我国参与西方文化和 现代性的过程等实证史料融入课堂教学，增强课程 的活力和生机，有效拓展学生对课程知识体系的理 解，启发学生思考“中国自信”从何来，透过文学 现象理解中国文化，坚定文化自信和文化认同。 （三）美学理念 “美是道德纯洁、精神丰富和体魄健全的有力 源泉。” [3] 文学课程不仅是学习语言、文学、文 责任感和回馈社会的奉献精神。 三、改革思政教学范式和教学路径 在对文学课程中的德育元素进行精耕细作后， 如何进行教学设计，才能在教学中有效地加以实现， 从而促进学生的情感升华认识提升，是施行思政教 学路径的重点。文学课程是可以“参与”、“对话”、 “建构”的学科，根据学科自身的知识和结构体系， 8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结合“互联网 +”环境下青年学生的特点，传统的 和爱情观。这是师生在互动中内化技能、创生知识 课堂教学，愈发显得刻板而狭隘。因此激发学生质 的过程。 询、探究的兴趣，引导学生“参与”“对话”，在 （3）注重实践，优化成绩评定 自我感受的基础上，继续延伸自己的思考，这种以 仅靠线上线下的课堂学习，对学生的学习效果 过程为导向的学习更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和情感价值观提升还不够。需要将文学课程内容外 （1）融合课程，建立比较视野 化，设置专门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践环节，丰富 打通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课程， 实践的内容与形式，“构建日常参与、假期见习、 [4] 建立专题。如“文学作品的中和之美”，将《关雎》、 毕业前实习的多维实践教育模式” 。 如莎士比 班婕妤《怨歌行》、高适《燕歌行》纵向比较，使 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曹禺的《雷雨》、萧红 学生了解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怨而不怒；文质 的《生死场》等话剧可以在校园内展演，让学生在 彬彬等不同的文学风格之美，“文学作品主题之伤 实践中提高参与热情，理解优秀文化，实现文学美 春”以晏殊《浣溪沙》和欧阳修《蝶恋花》为例， 育价值功能。多维课堂架构还能更好的实现考核的 分析闺中女子的自怜自哀，士大夫的春天惆怅引导 多元化。平台学习成绩（视频学习进度、测试成绩、 学生了解伤春的历史文化意蕴。“女性的爱情和独 讨论交流表现三部分构成，在超星泛雅平台上可进 立意识”中则将鲁迅的《伤逝》与易卜生的《玩偶 行加权设置。）研讨课成绩（学员组成讨论组，教 之家》、亦舒的《我的前半生》以及勃朗特的《简爱》 师根据表现给出小组总分，也可由小组互相打分。 四部中外作品同时研读，引导学生思考女性独立的 组长会同组员协商分配每个组员的分数。）、实践 意义，爱情幸福的根基和家庭关系等。还有“文学 课成绩、期末闭卷考试成绩四者加权，形成学生的 作品中的奉献精神”、“成长主题的解读”等专题。 综合成绩，避免“一考定成绩”的弊端，使学生更 通过纵横向文学文化进行比较，最终落脚点在中国 优秀的传统文化，拓展横向思维的同时实现以“文 加重视学习过程。 文学课程思政能够做到内容丰富多彩、手段多 化育人、以课育人”的思政育人目标。 元并举、方法异彩纷呈，既能保证文学基本素养和 （2）翻转课堂，有效合作教学 基本知识的传授，又能保证培育社会主义建设者。 课程专题的融合于依托在线学习和混合课堂这 作者简介：张松林，文学博士，商丘师范学院 种学习模式。在线学习主要是教师在选择好精品课 人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西方文学比较， 程资源的基础上，指导学生自主预习，给出知识点 本文是商丘师范学院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文学课程 学习要求，并在每节课前分发任务单，提出启发性 有机融入思想政治教育元素研究与实践”阶段研究 问题，进行预习引导。并随时回答和梳理分析学生 成果。 提出的问题，为线下课堂内容安排做好准备。如在 学习《美狄亚》这一作品时，就采用任务驱动教学法， 参考文献： 教师分别以美狄亚与尹阿宋的爱恨情仇、 复仇妖 [1] 教 育 部：《 高 等 学 校 课 程 思 政 建 设 指 导 纲 要 》 妇美狄亚、重获新生的意义三个专题进行微课拍摄， http://www.moe.gov.cn/srcsite/A08/s7056/202006/ 将课程资源放置在超星课程中，先让学生观看平台 t20200603_462437.html 视频，回答测试问题，并在平台的讨论区进行交流。 [2] 聂珍钊．文学经典的阅读、阐释和价值发现 [J]．文艺 并将学生分为若干小组，每组以一个的案例为任务， 研究，2013（5）． 全部教学都围绕着这个案例进行。学生根据工作内 [3] 苏霍姆林斯基：《帕夫雷什中学》，见蔡汀等主编《苏 容进行分组并确定组员的工作任务。准备文字材料， 霍姆林斯基选集》（五卷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1 年版。 以备课堂讨论。通过师生间、学生间对话，探求叙 [4] 沈定军：转型时期应用型本科院校人才培养模式创新思 事学中的女性爱情，探讨女性情感独立性，并结合 当时的背景和今天的时代使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81 考 [J]. 齐鲁师范学院学报，2020(3)，第 19 页。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 学子文苑 ● 老子无为思想的自 由 观 和政 治 观 □ 牛心海 在中国思想史中，老子是最具有原创性和启发 是不会与万物 性的思想家。老子提出的无为思想在当时社会具有 相 争 的， 他 说 特殊意义，在当今社会上依然对现代的生产生活具 “ 上 善 若 水， 有积极的指导意义。老子无为思想中的“不争”和“无 水善利万物而 私”，也对个人人生追求具有启发意义。由“无为” 不 争， 处 众 人 思想延伸的“民自化”和“无不治”，则对君王治 之 所 恶， 故 几 理国家具有深刻的借鉴意义。老子的核心哲学思想 于 道。”[1] 老 是“道”。老子的道论哲学不仅在当时动乱的社会 子认为， “不争” 中有很大的人生救赎意义和国家治理意义，即使在 是一种“善”， 现在的和平繁荣时期，仍然具有这种意义。老子依 而且是一般人 据他的道论哲学，提出了很多启发性思想，其中的 都不可能达到 无为思想就包含了深刻的内涵。本文主要分析了老 的“ 上 善 ”， 子无为思想中的人身自由观和君主的政治观，以希 这种上善，老子用“水”来做比喻。上善就好像水 望对读者有所启发。 一样，水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更接近与“道”。 一、无为思想之自由观 可以看出，老子的不争思想其实隐含着一种“我不 1.“无为”而“不争” 争，但是我可以帮助他人，我对于自己所处的现状 对那些熟悉中国传统文化的人和那些学习中国 没有抱怨”的一种态度在里面。这种人被老子称为 哲学的人来说，“不争”是学习老子思想必不可少 是“至善”之人，他们不会因为“利万物”而自愿 的一个观点。老子的哲学体系核心是“道”，他的“无 自己处于低位，他们不贪图功利，这就是符合“道” 为”和“不争”的思想也是根据他的道论体系延伸 的体现。人生在世，如果对现状的社会不能做出改 而来的。老子生活在一个动乱的年代，在这个时期， 变，那么，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修心”和“接受”， 贵族骄奢淫逸，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老子就是不满 并且要像水那样，善于帮助他人，而且不要求回报。 于当时社会的样子，所以提出来了“不争”的思想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动乱的社会中达到“明哲保 观念来劝诫世人。老子认为，“道”是整个世界的 身”的状态。 最高原则，是使世界万物何以如此的最高的、最终 但是，我们又不能完全的将老子的“不争”看 力的量。那么，怎么样才能让我们个人达到“道”呢？ 作是无所事事、不思进取和放弃与妥协。老子所讲 怎么样才能让我们在这种乱世中保全自己呢？老子 的“不争”，并不是让我们放弃生活，退隐江湖过 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达到“道”的方法，也是保全自 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老子也说过：“不自见故明， 己的一种重要手段，那就是“不争”。 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 在老子的认知中，他认为拥有极高的道德的人 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是说，不仅仅看到自 8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己的周围，就能清晰地明了世事；不自高自傲，才 观规律，然后自己在遵守规律的基础上勤奋努力， 能充分的实现自己的价值；不骄傲自夸，反而能够 那么就很容易办成事情。遵守万物规律并且无私无 成就一番伟业；不自高自大，所以才能细水长流， 欲的生活，顺应自然，不乱作为，是为人处世的最 日有所进；正是因为我不与万物相争的原因，所以， 好原则。 天下万物就没有一个东西能够与我相争。这里可以 二、无为思想之政治观 看出来，老子的“不争”其实是主张我们要放弃自 和“无为思想之自由观”一样，老子的“无为 己的个人私欲的争夺，让我们学会做一个会“取舍” 思想之政治观”是从他的“道”本体论出发的。在 之人，懂得大舍后，才能有大得。如果一个人过于 老子看来，“道”是一种绝对的存在。“谷神不死， 沉迷于自己的私欲和私心中，私欲和私心所带来的 是谓玄牝。”[2] 老子发现社会之所以如此的动荡 祸患，将是比自己其他缺陷所带来的祸患危险得多。 不安，其根本原因并不是百姓引起的祸乱，而是统 所以，老子提倡人们通过自身的品德修养和自身内 治者没有认识到社会和自然发展的规律，没有按照 心修养的提升来完成自己的“不争境界”，只有这样， 通过“无为”的思想指导，进行“不争”的行为实施， 才能让自己处于乱世而自安，从而达到自己的人身 自由。 2.“无为”而“无私” 老子在这个动乱的社会中看出“私心”是一切 祸乱的起源，老子的这个观点和西方的欧文提出的 “私有制是万恶之源”的思想不谋而合。老子认为“无 “道”去实行自己的统治。尧舜之所以能够得到人 民的爱戴和拥护，就是因为他们能够遵循“道”来 统治万物。由此，老子提出了他的无为的政治观。 1.“无为”而“民自化” 老子通过其“道”论思想，在君主管理国家民 众方面做出延伸，通过对“道”的了解，提出了君 王的“无为”治理观。“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万 为”的最好办法是要人们达到一种“无私”的状态， 物将自化”。老子提出“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 抛弃自己的私心私欲，不要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些私 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欲而做出一些不道德的事情。老子说：“是以圣人 这是说，作为君主应该深刻理解“道”的内涵，理 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 解治民之道，理解统治之道。就像个人要顺应万物 能成其私。”这里老子的“无为”思想主要就是在 的客观规律去生活和做事一样，君王也应该顺应万 说个人只有“无私”才能“成其私”。做人做事的 物的客观规律去治理民众和统治国家。因为只有这 时候，不争先不抢后，不贪图利益，将自己的私心 样，管理者才能做到“无为”而使“民自化”，“无 私欲等杂念抛弃与自身之外，做到真正的“无私” 为”而做到“无不为”。这就是说，作为君王的人， 状态，才能达到自己的理想目的。 要做“无为”之事，不能胡乱用自己的想法和观念 老子根据他的“无为”而“无私”的思想，进 及行动去教化民众，更不能破坏万物的本性，而将 一步提出了做到无私的方法和路径，那就是不枉为， 自己的主观想法灌至于民众。作为君主，更不能有 顺从自然的规律。因为他看到，万事万物具有自己 居高自功的想法，这对自己的统治是很危险的。 的发展方式与规律，这种发展方式与规律是万事万 老子认为，作为君王，要想达到“无为”而 物与生俱来的，内在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民自化”的效果，必须要遵从万物的本性，而且， 道法自然”，老子认为我们要想做好事情，就必须 万物的本性是不容许有人为的干涉的。他认为君王 遵守和顺从自然中万事万物的发展规律，因为这天 对待民众就像“道”对待万物那样“辅万物之自然 地之间的万事万物都在遵循“道”，“道”又是天 而不敢为”。这就是说，为政者的统治政策和管理 地万物最根本的力量。我们要做到遵守规律，并充 方式必须遵从民众的本性，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长 分的利用规律，而不是让自己的行为违反这些规律。 久且和平安定的统治。如果统治者认识不到管理的 人只有顺从天地之间的规则，把握了自然条件的客 83 “道”，而采取自己随意的统治管理，把自己的主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观思想强加给民众，用武力去让民众臣服的话，这 统治者若想达到“无不治”的效果，行为方式就一 样的统治的国家是无法强盛的，国家的治理也是不 定要是按照“无为”的原则进行。具体来说，就是 会长久的。这样的统治只会导致社会的动乱和人民 要求统治者们要“好静”“无事”以及“无欲”。 的反抗，这样与其说是“有为”，不如说是“乱为”。 不要乱作为，不要过多的管理，也不要有太多的私 相反来说，如果君王给与民众足够的自由空间的话， 心私欲，要抑制自己的私心私欲。圣人的无为是管 民众反而会更好的管理好自己的生活和生产，这样 理国家最好的办法，因为这种方法给了民众更多的 去除了外在的干预和阻挠，民众反而会生活的更加 自由和减少了最大化的限制，让民众最大化地去发 惬意，更加投入生产和生活。这样就会导致国家的 挥自己的天赋与所长。没有了统治者的强烈干预， 富强，民众的安居乐业。所以只有按照“道”的原 社会也会减少很激烈的变化和震荡，社会秩序的稳 则去统治和治理国家，才能达到君王“无为”而“民 定对国家的生产和民众的生活都会带来长久的发展 自化”的效果。 效益。 2.“无为”而“无不治” 从老子的核心思想“道”而延伸出对于个人的 老子通过对本源之“道”的观察和思考，构建 “无为”自由观和对于国家的“无为”政治观来看， 其无为思想的政治观，从而对儒家和法家的统治管 老子并没有离开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思维框架。 理思想提出反对和批判的意见。老子说：“故以智 老子将上天的规则“道”规定了万事万物的一切起 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老子不赞 因和结果，这一核心思想贯穿于他的整个的哲学体 成法家的“法治”，更不赞成儒家的“德治”，不 系，表现了他在个人人生观方面要遵循天道自然的 论其实施的是德治、法治还是智治，都是君主将自 想法，而君王治理国家的最高原则也是“无为”遵 己的私意强加于百姓的行为，是对百姓的强行干涉， 循天道。对于个人，我们尽量要做到清心寡欲，减 对百姓的干涉就意味着破坏“无为”的原则。[3] 老 少自己的私心私欲，从而实现自身最高的自由；对 子认为，如果领导者能以“无为”的理念和原则去 于统治者，要遵循民意，减少干预，做到顺应自然， 管理国家与社会，就可以实现理想的社会状态，那 从而实现国家的富强。 就是老子提出的“小国寡民”的社会形态。他说， 作者简介：牛新海，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 2016 级文化产业管理（文化旅游方向）专业学生， 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 现为河北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硕士研究生。 使人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在一个小国家里， 民众们听从君王的无为治理而不必要使用武器相互 征伐，不必要背井离乡。虽然交通工具车船都有， 但是由于没有出行的必要，所以可以弃之不用。虽 然有铠甲兵器，由于没有征伐的必要，所以也无处 安放。这样民众就会各自安稳的生活，这就是治理 参考文献： [1] 楼 宇 烈 . 老 子 道 德 经 注 校 释 [M]. 北 京： 中 华 书 局， 2008. [2] 陈鼓应 . 老子今注今译 [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 孟宪锐 . 老子为政思想及其当代启示 [J].2019（11）. 国家的最理想状态。君主“无为”所以就“无不治”。 老子还说，君王一定要做一名圣人，圣人的行 为原则就是“无为”。圣人必定是有为之人，是治 理国家的君王，也就是“侯王”。“是以圣人处无 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 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为无为，则无不治。” 8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鱼玄机言志诗刍议 □ 张 甜 指导老师：张长彬 晚唐女诗人鱼玄机诗作技法纯熟、风格鲜明， 极具个人特色，有一定的研究价值。现存鱼玄机诗 集中的作品，除言情之作外，更多的是女诗人抒发 志趣情怀的言志之作，占其作品一半以上。鱼玄机 的言志诗，不仅数量众多，而且题材广泛，能够较 好体现鱼玄机以独立人格对社会生活等多方面的感 怀，同时也能体现她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及其对当时 晚唐社会的女性视角，较好地反映晚唐女诗人的精 神面貌。 国内对于鱼玄机诗歌的研究多从艺术风格、女 牢笼束缚着女性的生存和发展。封建社会的复杂性， 性意识、主体意识、爱情实用主义等角度进行切入 通过方方面面折射并影响到当时社会里的每一个 探究，侧重于其感情生活；国外对鱼玄机的研究则 人，而鱼玄机就是这个时期女性的一份子。在晚唐 主要集中于鱼玄机的女性意识、中西方女性意识文 的社会背景下，诗人的发展难免受到社会的多重影 化对比和外国作家受鱼玄机作品影响而对中国古典 响。因此，对晚唐女诗人鱼玄机的研究，首先要了 文学产生的收容改造，侧重于影响和差异。目前来 解晚唐时代的社会背景。 说，国内外一致把研究方向对准鱼玄机渴盼心身相 （一） 晚唐时代的女性生存境遇 依而作的言情诗和作品中透露的女性意识，对鱼玄 唐王朝在历史上知名度甚高，即使是唐王朝的 机的其他作品研究甚少，忽略其价值和意义，略显 末期，也表现出其他封建时期难以超越的开放之风， 单一。 女性的地位和生存空间相较于唐以前的封建王朝都 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通过对鱼玄机言志诗 有很大提升，虽然同样不允许女子从政，但是在思 的研究，分析鱼玄机创作的思想情志，发掘鱼玄机 想上却鼓励顺应天性，不限制女性思想，女性拥有 诗歌创作的隐微表达方式，通过总结，分析鱼玄机 一定的自由空间。同样，唐朝社会对女性地位和生 诗歌创作的成败及原因，最后探究女诗人的文化身 存空间的提升也是有一定的局限的，虽然有提升女 份，以达到对鱼玄机作品进行更加准确明晰的认识 性的部分地位，但是门第观念的根深蒂固使得女性 和全面评价，对晚唐诗坛的研究亦有重要意义与价 想要实现阶层的跨越难上加难，贱民或者平民出身 的女性除了依附于有权势的男性才有可能实现阶层 值。 的提升，大部分只能在自己的阶层固化。门第观念 一、 鱼玄机生平及生活背景 鱼玄机生活的晚唐时期，既保留着唐朝开放的 社会风气，而开放的社会风气使得女性有一定的生 的深重，使得尤为注重家风妇德，重贤妇，不重才女， 这无疑是对女性思想意识的一种压迫。 另一方面晚唐社会矛盾众多。晚唐时期，社会 存空间，同时又夹杂着封建社会制度对女性的压迫， 发展状况并不如前期那么强盛，唐王朝的实力在一 门第之见、家风妇德，这些封建社会制度又似无形 85 步一步的走向衰退。前期唐朝的繁荣昌盛一片欣欣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向荣和如今唐朝的衰败颓废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才子传》，其中更客观的记载了鱼玄机的生平，提 唐朝的后期也就是晚唐时期，政治一片混乱，除了 到鱼玄机在及笄之年也就是 15 岁的时候嫁给了李 皇帝的昏庸无能之外，在内有宫中宦官势力猖獗， 亿，做了李亿的“外宅妇”，后来因被李亿的正室 在外各个藩镇纷纷割据立国，再加上后期统治集团 夫人不容，就在咸宜观出家入了道，入道之后，因 内部矛盾的外在表现出的“朋党之争”。晚唐社会 其与文人互相交往，唱和，声名远扬与文人之中， 相比起盛唐的可谓矛盾众多，这些对下层百姓的生 后因杀死自己的婢女，入狱，被判刑死亡。当然其 活还是影响极大的，对于女性的生存立足也有一定 的影响。其中一个表现便是当时的社会风气十分“奢 靡”，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也被人们忽视，从而几 乎丧失了它的正统地位，社会崇尚道教，统治者为 了稳固自己地位，提倡扶正儒家思想的正统地位， 从侧面上加强中央集权。统治者权利的加强和稳固 是在牺牲百姓现有权利的基础上来实现的，这其中 当然包括牺牲女性的地位和权力。晚唐再次重视礼 教，约束行为，之前的自由、开放的风气被束缚， 取而代之的是封建礼教对晚唐女性的重新约束，女 性的自由被约束的越多，女性的地位随之下降的也 越多。女性地位的下降，导致晚唐社会女性的生存 状况更加堪忧。 （二） 鱼玄机生平述略 按照资料的记载，“鱼玄机约生于会昌三年， 卒于咸通九年”[1]，晚唐就在这个时期一步一步走 向衰败的。最早记录鱼玄机的生平及作品的是皇甫 枚的《三水小牍》，《三水小牍》中记载了鱼玄机 中也选取了鱼玄机的部分诗歌，从历代文人的只言 片语中，基本上能够大致了解鱼玄机的生平，但是 唐朝毕竟几千年的时光过去了，其中有一些真伪也 因为史料的有限，无从考究。 因此，简单根据有关史料的记载，叙述鱼玄机 美丽而又短暂的一生，字幼微，又字蕙兰，乐籍出 身，约生于公元 843 年，死于公元 868 年。外貌美丽， 能做诗文，15 岁做了李亿的外宅妇，比妾的地位还 要再低下，因不被李亿的正室容纳，便提出回老家 江陵去探亲的主意，并与李亿约好来年中秋相聚， 待李亿做好正室的工作之后去江陵接她回来，鱼玄 机便独自踏上回老家江陵的路程，“她的足迹遍及 长江中游，沿汉水而下……至江西九江。”[4] 谁知 到了来年中秋，李亿并未按时赴约，鱼玄机只好自 己回到京城，回京之后，与李亿写信，李亿瞒着夫 人曾来相见，这次相见之后便彻底抛弃了鱼玄机。 鱼玄机伤心欲绝，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曾写信向李 郢示好，求做李郢妾室，以谋求生存，但是被李郢 是一位住在咸宜观的女道士，相貌生的姣好，从小 婉拒。之后曾向友人写信诉苦，在她自己孤独无依 对道教很是喜爱，早早入了道观，潜心修道；鱼玄 的日子里，友情也并没有让她的日子好过太多，于 机文采也很是出众，写的诗句文采斐然，在当时社 是逐渐萌生了出家入道的思想，最终在暮春三月出 会的文人士大夫中传阅度很高，“喜读书属文，尤 家入道，入道之后写了不少作品，这些作品在文人 [2] 致意于一吟一咏” 。从《三水小牍》中可以获取 之间被传阅，使得鱼玄机在京城当时有了一些名气， 到鱼玄机的一些关键的基本信息，字幼微，出家做 也经常有机会受邀参加一些集会，其中也曾有过一 了女道士，文采还算不错，在文人士大夫阶层中知 个官员有纳鱼玄机为妾的想法，被鱼玄机拒绝了。 名度较广。当然这些信息都还是有一定的主观倾向 之后鱼玄机便过了一阵子繁忙的道观交往生活。在 的，或多或少带有作者对鱼玄机的个人感情色彩。 鱼玄机入道的几年里，她逐渐想要回归普通的社会 关于鱼玄机还有其他的文字记录，比如唐五代孙光 生活，在一群文人墨客中挑选了一个自己还算满意 宪《北梦琐言》等，但是这些关于鱼玄机的记载大 的，名为左名场，两人互相寄诗言情，可惜好景不长， 都是在野史里，“鱼玄机生平事迹，不见于新旧《唐 眼看鱼玄机马上就要脱离道姑生涯了，在她还没有 [3] 书》” 。正史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也从侧面反映 彻底返俗的时候，被冠上了设计谋杀婢女绿翘的罪 了像鱼玄机这样的女冠诗人在社会的地位并不高。 名，不久之后，便被判刑杀死了。这便是鱼玄机短 直到元朝才出现鱼玄机的小传，这便是辛文房的《唐 暂而又匆忙的一生。 8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二、 鱼玄机言志诗类析 和价值，从鱼玄机的诗歌中可以看到当时的社会风 鱼玄机的诗歌中最出名的应该是她的言情之 貌；欣赏到独一无二的晚唐自然风光；甚至可以体 作，历史上的女诗人本就为数甚少，更别提出名的 会到当时连女子都可以参加的休闲娱乐运动。这是 女诗人了。一提起女性诗人或者词人，比如李清照， 一份不可复制的历史资料，对晚唐社会的文学研究 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她不幸的一生和她坎坷的婚 有着与众不同的价值；同时对于探究晚唐女冠诗人 姻，可能不幸、挫折和痛苦是古代文人创作的灵感 的创作魅力，也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源泉吧，所以才有她们在诗歌艺术上的高产之作。 从这个角度来看，对鱼玄机言志诗的研究是必 因此不难理解大家一般都将眼光投射到女性诗人的 须的，也是极有意义和价值的。 爱情生活中去，自然而然的对女性所做的爱情诗的 （二） 鱼玄机言志诗类别 关注度甚高。 关于言志诗的类别，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分类思 本文不着眼于此，而是旨在将鱼玄机的言情之 想。本文把言志诗分为七个小类，采用比较研究的 作与言志之作按类别区分出来，从言志诗入手，多 方法，进行整理归纳。 方面探究女诗人鱼玄机的创作历程、诗歌作品意义 1. 自我咏怀诗 价值等。在具体研究的时候，拟将鱼玄机的作品进 鱼玄机有很多诗歌创作都是抒发自己的个人情 行类别分析，将作品首先分成感性层面的真情之作 怀和思想，但是也不是所有作品都能称作自我咏怀 和假意之作，再将真情之作进一步划分成作者以独 之作。将其区分开来的标准是，作者所写诗歌是否 立人格为基础的的言志之作和以渴盼心身相依为基 以独立人格表达自我思想追求以及是否出于无所依 础的言情之作。之后便是细细探究言志诗的内涵了。 傍之下的情志表露，若是，则为自我咏怀诗；若否， （一） 鱼玄机言志诗概述 则为身有所依的寄托情怀之作。为了说明这一区分 文章主要参考彭志宪和张燚编写的《鱼玄机诗 标准，我们可以将下面两首诗作加以比较： 编年译注》一书，书上有鱼玄机诗 48 首，将诗歌 早秋 按照上述分类方法完成分类后，发现现有言志诗作 嫩菊含新彩，远山间（闭）夕烟。 25 首，占到整体诗歌的一半以上，可以看出鱼玄机 凉风惊绿树，清韵入朱弦。 诗歌中女诗人的独立人格意识十分鲜明，并不像被 思妇机中锦，征人塞外天。 封建文化禁锢下的傍于父、傍于夫、傍于兄的传统 雁飞鱼在水，书信若为传。 女子那般，只能也只愿依附于男子而生。这也是鱼 玄机能留名于世的一个原因吧。 秋（愁）思 鱼玄机的言志诗，除了有能站在历史前进车轮 落叶纷纷暮雨和，朱（冰）丝独抚自清歌。 卷起的灰尘中反思并肯定西施在吴越战争中的积极 放情休恨无心友，养性空抛苦海波。 作用的赞扬；还有立足于方寸之间但放眼于社会制 长者车音门外有，道家书卷枕前多。 度之下男女不平等待遇的申诉和感慨；还有直接抒 布衣终作云霄客，绿水青山时一过。 发个人人生追求的“金银志不求” [5] 的理想观念。 对比之下，两首诗均与秋有关，前者写了初秋 由此观之，鱼玄机的诗歌创作，整体风貌还是昂扬 景象，通过大雁和鱼两者不在一处，暗示自己和所 向上的，起码她能认识到女性的地位和价值，并加 思念的人也不在一处，抒发了自己对丈夫李亿的思 以肯定；同时鱼玄机拥有超脱世俗的思想追求，一 念之情。虽然也是情志表露，但却算不上言志之作， 个处于晚唐时期的女诗人，能有这样的思想见解， 作者此诗是表达自己渴盼心身相依，思念丈夫，并 可以看出诗人绝非泛泛之辈。作品便是她自我内心 非独立人格，无所依傍，只能算作言情诗；后者则 情志的自然流露。 不同，落叶纷纷，出家的生活平静如水，想起过往 同时鱼玄机的诗歌也有它独一无二的艺术魅力 87 的那些凡尘琐事，通通抛在凡世的苦海中，任其荡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漾，入道生活平静而又让人安心。以自己独立人格 题任处士创资福寺 抒发秋天的所想所思，这才算得上是自我咏怀之作。 幽人创奇境，游客驻（寄）行程。 这些自我咏怀之作，几乎能占到鱼玄机言志诗 粉壁空留字，莲宫未有名。 的一半之多，其中，大多是诗人在日常生活中对事 凿池泉自出，开径草重生。 的感慨，如《感怀寄人》一诗 : 百尺金轮阁，当川豁眼明。 恨寄朱弦上，含情意不任。 这两首诗都是与人交往的诗篇，“一切景语皆 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 情语” [6]，当鱼玄机探访友人，而友人不在，等 灼灼桃兼李，无妨国士寻。 至日影倾斜，将要落山，此时友人仍未归来，依依 苍苍松与桂，仍羡世人钦。 不舍，一步三回首的归去，形象逼真地刻画出寻访 月色苔阶净，歌声竹院深。 不遇内心十分惦记的深情厚谊，这个待遇任处士可 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 是无法享受的，任处士建造资福寺，鱼玄机题诗， 此诗虽是鱼玄机写给别人的，但却因生活中有 人将鱼玄机看做娼妓，不尊重她而有感而发，诗人 夸寺高大明亮，这种表现难道不是锦上添花的泛泛 之交？而真正的好友是不需要如此恭维的。 写自己“不扫待知音”，短短五个字已经透露出自 交往诗中也不乏表明自己志向追求的诗篇，让 己的志向追求，明知知音难求，但愿意静待知音的 我们更清晰认识到鱼玄机的思想情志。如《和人》 到来，实属自我咏怀。 一诗： 茫茫九陌无知己，暮去朝来典绣衣。 鱼玄机的自我咏怀之作，大都是感慨忧愁和表 达自己志向追求之作，少有女子在青春年华应有的 宝匣镜昏蝉鬓乱，博山炉暖（冷）麝烟微。 明丽欢快，也许苦难的人生就是命运给她的磨炼， 多情公子春留句，少思文君昼掩扉。 从而让她在诗歌上做出一番创举。 2. 友朋交往诗 鱼玄机的生活肯定不会只有自我咏怀这一项， 除日常生活外，与人交往也是她精彩人生的一部分。 鱼玄机因诗文而名扬四方文人，自然而然结交不少 文人，但是女子敏感而又脆弱的内心，又能遇到几 个知己呢？在鱼玄机眼中，日常应酬所结交的泛泛 莫惜羊车频列载，柳丝（舒）梅绽正芳芬。 女诗人在朋友你来我往的交流中更加坚定了自 己的追求，虽然还没有遇到懂她的知己，日子过得 也是紧紧巴巴的，但是对于处处留情的浪荡公子， 自己会像梅花那样保持自己的高洁情操，这和“金 银志不求”互相呼应，更显得女诗人情志追求的坚 定。 总体来说，朋友交往诗展现了鱼玄机的生活中 之辈怎么能担得上知己这两个独一无二的字眼。所 交往的对象大都是文人和能互相诉苦的女性，也证 以言志诗中精心挑选出她与友人互诉衷肠的诗篇， 明了鱼玄机内心追求知己般的爱情生活，并不像其 因为这些诗篇在某种意义上是她真情的外化，而对 他文人认为的那般放浪形骸，这些都从侧面展示了 于那些代人悼亡的应酬之作实在是没有几分真意在 女诗人在思想上高于其他封建女性的一面。 里面，更不要提言志了。友朋交往和应酬敷衍自然 3. 生活居处诗 不能混为一谈。为说明这一区分标准，我们可以将 一如名字中显示出的生活点滴，鱼玄机对自己 下面两首作一比较： 的日常生活感想也有诗篇。像《题隐雾亭》一诗： 访赵炼师不遇 春花秋月入诗篇，白夜清宵是㪚仙。 何处同仙侣，青衣独在家？ 空卷珠帘不曾下，长移一榻对山眠。 暖炉留煮药，邻院为煎茶。 诗人写自己像个逍遥快活的神仙那样，天天吟 画壁灯光暗，幡竿日影斜。 诗作对，逍遥快活。珠帘空卷，侧卧榻上，望着远 殷勤重回首，墙外数枝花。 处的山。看似是闲散快活，一个“空”字又不经意 88 应天文化季刊 间透露作者内心的失落。再如《夏日山居》： 移得仙居此地来，花丛自遍不曾栽。 庭前亚树张衣桁，坐下新泉泛酒杯。 2022·夏之卷 苦心绪却借此抒发。 鱼玄机的记游写景之作让我们看到女诗人游历 祖国大好山河，内心真实自然的一面。 轩槛暗传深竹径，绮罗长拥乱书堆。 5. 咏史怀古诗 闲乘画舫吟明月，信任轻风吹却回。 诗人写咏史诗，关于历史的看法因人而异，而 诗中野花、新泉、明月、清风，营造出一副避 这些看法也通过不同人的不同理解，重新加工整理 世归隐修道生活图，同时也透露出鱼玄机入道后心 成书或者诗集，流传了下来。鱼玄机的咏史怀古诗 境的平和。 也是如此，女诗人自己独到的见解，给那些早已尘 总体而言，鱼玄机的生活居处诗大都是入道之 埃落定的历史重新注入新的活力。如《浣纱庙》： 后所作，主要写出家后的生活心境，也有自己的心 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已相和。 绪变化。 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 4. 记游写景诗 范蠡功成身隐遁，伍胥谏死国消磨。 鱼玄机所处的晚唐时期，虽然女性的生活环境 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 不如盛唐那般自由，但相比后世的其他封建王朝， 鱼玄机想到吴越之战，并不像历史学家那样 女性还是享受到了唐王朝的开放政策的红利，鱼玄 肯定英明的将领和伟大的领袖是如何创造辉煌、对 机曾出游江陵，一路上所见所闻，都对她产生一定 历史做出的巨大贡献的，而是着眼于西施这个柔弱 的影响，因而不同于其他女性的闺怨思念创作，如 女子。虽然历史学家们现在都还不能确定西施这个 《江行》两首： 人物在历史上是否真的存在，但是对于拥有大众认 大江横抱武昌斜，鹦鹉洲前户万（万户）家。 知的鱼玄机来讲，她认为西施是真实存在过的，在 花舸春眠朝未足（犹未稳），梦为蝴蝶也寻花。 诗歌中她就根据吴越之战，肯定了西施的贡献和价 烟花已入鸬鹚港 , 画舸犹沿 ( 题 ) 鹦鹉洲。 值——对吴越之战起到决定性作用。这个视角比较 醉卧醒吟都不觉，今朝惊在汉江头。 新颖，也是女性诗人肯定女性地位的重要表现，彰 诗人自己乘船环游江中小洲——鹦鹉洲，目睹 显了对女性价值的自我认同。“才”回首，“尽” 长江气势恢宏，放眼鹦鹉洲一片繁华，自己沉浸在 倒戈，对比鲜明，用字精准巧妙，寥寥几笔，就勾 眼前美景中，分不清是真是幻，如庄周梦蝶，物我 勒出了一个“浣纱神女”对战争和历史的巨大作用。 两忘。小船进入鸬鹚港，沿着河流而行，自己看着 这在咏史诗中极其难能可见，更不用说她对女性地 美景，喝醉了酒，等到醒来已经到了汉江头。《江 位的肯定了。 行》两首诗都是诗人在途中，有感所做。“用典了 6. 咏物抒怀诗 无痕迹”[7]，可以看出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和积淀。 作为一个晚唐女性，鱼玄机在生活中自然比不 再如《过鄂州》一诗： 上男子那般能文能武，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诸 柳拂兰桡花满枝，石城城下暮帆迟。 多限制，但是这些所谓的条例规定，并没有让她变 折牌（碑）峰上三闾墓，远火山头五马旗。 得如其他封建女性一般，只知穿针绣花，闺怨情思。 《白雪》调高题旧寺，《阳春》歌在换新词。 鱼玄机的咏物诗配上她的生平经历，使人读起来多 莫愁魂逐清江去，空使行人万首诗。 了几分丰富隽永。如：《赋得江边柳（临江树）》 诗人乘船经过鄂州，很别致的写出追忆莫愁女 一诗： 子的心情。在船上望见楚屈原的墓，看见山顶州郡 翠（草）色连（迷）荒岸，烟姿入远楼。 掌管的旗帜。《白雪》、《阳春》、《莫愁乐》这 影（叶）铺秋水面，花落钓人（矶）头。 些曲子让她想起那位叫莫愁的女子，透露出自己忧 根老藏鱼（龙）窟，枝低系（拂）客舟。 愁的心绪。虽是记游写景之作，但是诗人自己的愁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89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除了题目中出现一个“柳”字，全诗 40 字， 一首诗中就能感知其“志意”。 未用一个“柳”字，却无一句不在写柳。草色青葱 （三）鱼玄机言志诗的成败得失 绵延一片，岸边的柳树姿势优美和远处的妆楼融为 鱼玄机的言志诗涵盖多个方面，从个人到社会， 一景。叶子掉落，铺在秋天的水面上，花瓣落下， 从日常生活情境到旅游观光，小到她一天生活的场 飘到人的头上。春花和秋叶，诗人刻意用两个季节 景、天气、消遣娱乐方式，大到她与达官贵人、文 的景物搭配，成就美景。柳树的老根下藏着鱼窟， 人墨客的交往言志，通过这些诗歌，我们能从中看 柳树的枝条低低的拂过客舟。在风雨潇潇的夜晚， 到一个鲜活的晚唐女诗人，在时代的制度阴影笼罩 让人从梦中惊醒，更添了几分忧愁之意。全诗没有 之下，坚持并倔强地用自己的心志努力营造一个相 说过“柳”字，却处处包含自己渴望被留的复杂心 对理想的生活，在制度的重重迫压之下未曾言弃。 绪，但在现实生活中李郢却无意于此，也是鱼玄机 鱼玄机言志诗诗歌种类的完备程度，不亚于同 心中的遗憾。鱼玄机自比江边柳，尚有几分可看之 时代的其他诗人，虽然男性诗人一直是诗坛的主流， 姿，希望找到可托付之人，但无奈心中看好的那个 女性诗人在一个时代鲜有几人而已，但是作为女诗 人却无意于此。表面写柳，以柳自喻，“柳”与“留” 人之一的鱼玄机，并没有因为一些在性别方面的劣 谐音，此诗处处包含了诗人构思行文的巧妙。 势，影响到个人诗歌创作的广度。在《鱼玄机诗编 7. 社会尘寰诗 年译注》一书中选录了明钟惺的部分评语，其中提 鱼玄机虽身为女性，但对于社会却有她独特的 到“玄机盖才媛中之诗圣也”[9]，此评价甚高，之 见解。若是生在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以鱼玄机的 所以说鱼玄机是女中诗圣，主要还是因其言志诗的 文采和心智，未必不能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诗人 成就。女子因其社会身份受限，但鱼玄机诗歌创作 大都着眼于自我，难能有放眼社会的情怀和诗篇。 的种类完备度堪与同时代士人相媲美；社会尘寰类 杜甫那样忧国忧民的诗人，尚且需要社会环境因素 型的诗歌创作也是一针见血，直指封建制度的压迫， 和个人努力因素的共同成就，鱼玄机这样一位精通 空恨封建制度中女子身份使自己失去及第的资格； 诗作的女子，能写出社会题材的诗篇实属不易。如 除此之外鱼玄机在诗歌造诣方面也有成就，用典了 《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一诗： 无痕迹，表情达意自然巧妙。这些都是她诗歌创作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 的成功之处，也是她能被称之为“女诗圣”的原因。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但是女子的身份并不能说对她个人发展完全没 金榜题名自古被称为人生三大幸事之一，古代 有影响，封建社会制度的限制使得鱼玄机这类的女 对于科举制度的重视程度极高，对于那些科举考中 子，并没有机会大量接触社会化的生活，比如经商、 的人，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万众瞩目，前途无可 做官等，鱼玄机的眼光只能局限于自己的日常生活， 限量。鱼玄机在看到了新一年的及第才子提诗留名 就算偶有延伸也不过方圆几里罢了，从这个角度看， 处后，并没有想象中看热闹的欢声笑语，反而意识 自然比不上男子生活涉猎范围之广。诗圣杜甫在诗 到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的无限束缚。自己身为女子， 歌上的造诣甚高，诗歌创作深度和广度并存，对比 “恨”这个性别让她失去参加科举的资格，然而她 之下，鱼玄机这位“女诗圣”的诗歌创作的深度和 又深知性别远非她个人所能决定，换句话来说，鱼 广度就显得甚是惨淡，按理说，杜甫比鱼玄机早生 玄机恨的不是自己乃“罗衣”，恨的是晚唐社会制 百余年，这百余年的时光，唐王朝的下坡路走的更 度的局限和束缚，恨的是封建社会的不公正对待， 快了些，后世诗人应该创作出更多能够反映社会民 恨的是封建制度对女性的偏见和歧视。这首诗将鱼 生疾苦的优秀作品才对，毕竟他们是站在伟人的肩 玄机对参与科举资格的怨恨升华到对社会制度的失 膀上，事实并非如此，鱼玄机之所以未能写出那些 望，可算做画龙点睛之笔。辛文房曾评价鱼玄机“观 忧国忧民的诗篇，不仅与她自己的人生经历、性格 [8] 其志意激切，使为一男子，必有用之才” ，从这 息息相关，从某种角度上，杜甫的性别使得他有更 90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多的机会去看遍世态民生；使他在经历安史之乱之 时的普通士人大致相当。虽然鱼玄机也许并没有意 后，能够站在更高的角度创作出大量忧国忧民的诗 识到自我的文化身份追求，但是她确实在这条路上 篇。但是女子身份的局限使得鱼玄机唯有一篇《游 勉力前行直至生命尽头，这是她的才华在指引其生 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算得上是对社会制度 命的方向。 的批判而已，就更不要说诗歌创作的深度了，这不 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三、 鱼玄机言志诗创作行为的文化内涵 鱼玄机的言志诗“语多发自肺腑，饱含着愁和 泪”[10]，诗歌不仅是诗人日常情志的外在显露，也 包含着鱼玄机作为女性诗人，内心对于文化身份的 当然，同时代的女性诗人除鱼玄机外还有很多， 其中最著名的要数薛涛，薛涛的诗文流传于世的有 九十余首，同鱼玄机相似的是，薛涛的作品中除了 情爱和唱和诗外，也有不少言志之作，涵盖其生活 诸多方面，薛涛因其个人经历的独特，创作了不少 关心政治民生的诗篇，在文化身份上薛涛更是担得 一种追求，尽管对鱼玄机个人来讲，她可能是无意 起士人的名称，这无疑也是晚唐女诗人对于文化身 的，但是也为文学研究提供了极大帮助，有助于对 份的统一期待。 诗人的创作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一） 从鱼玄机言志诗的类别完备度看唐代 女诗人的文化身份期待 （二） 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唐代才女悲剧人 生底层原因探析 唐代女诗人的社会地位不被认同，同样的这些 唐代女诗人这个群体，除了鱼玄机外，知名的 平民出身的女诗人结局也好不到哪里，李冶被杖杀， 还有薛涛、李治等人，她们在诗歌的成就方面各有 鱼玄机因涉嫌谋杀婢女绿翘被处刑，薛涛还算是唯 千秋，性格脾气各不相同，但是作为唐时期的代表 一善终的女诗人，但也没和爱的人走到最后。这些 女诗人，却都是站在女性的角度以共同的视角看待 女诗人以悲剧收尾的原因，或者说造成她们的悲剧 生活，这些唐代女诗人出身各有差异，但大多属于 人生的原因，从外因上看是封建社会制度对女性生 社会底层，不管她们创作出多么优秀的诗歌，在上 存空间的压榨。唐代女诗人追求独立的精神生活和 层的贵族眼中这些都是不入流的作品，更不要提对 她们的社会地位进行认同。以鱼玄机为代表来看， 这些女诗人的身份地位不被认同，从她的作品中就 能找到踪迹，以《感怀寄人》为例，“恨寄朱弦上， 含情意不任”，表露了诗人对这些不尊重她的人的 心理态度，不好得罪，觉得有些屈辱，但对他们对 女诗人身份的看不起又无能为力，只能说一句“不 物质生活，这就需要她们有思想上的独立观念和行 为上的独立生活能力，但是唐代的社会制度注定不 能满足这些女诗人的理想生活，男权社会中，男子 的权利和生存空间是建立在挤压女性生存空间基础 上的，因此，像鱼玄机这类的女性诗人注定在狭小 的生存空间中处于理想与现实的冲撞之中。 唐代女诗人虽是悲剧人生，但是悲惨的程度也 略有不同，薛涛之于鱼玄机，就要幸福一些，这些 扫待知音”来表明自己的志趣追求。虽然她们在当 就要涉及到她们的内在原因。人格思想的不同是影 时的社会地位不被认同，但是作为具有代表性的女 响她们人生结局的重要因素。鱼玄机作为一个十五 诗人，她们的文化身份值得探究。 岁便做李亿妾室，“怀着‘求托身’的爱情实用主 鱼玄机的诗歌作品除了言情和应酬交往之作之 义理想”[11]，经历过一段恩爱时光的女性，在被抛 外，言志作品的丰富度并不比同时期男性诗人所创 弃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有心人，继续做 作的作品种类要少。中国古代对于文人知识分子统 妾室，来维持生存。只是因为后来求做李郢妾室未 称为士人，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鱼玄机所作诗歌 果，几经挫折，才萌生出家为道的思想，为道的思 的种类和同时代的士人所创作的种类基本一致，抛 想和初心，经过后期与达官贵人交往也变得越来越 去鱼玄机的性别、出身、地位、行为的诸多束缚， 淡，最后终于以悲剧收场。换句话说，如果鱼玄机 单从鱼玄机言志诗的题材来看，她的文化关怀与当 能坚定入道的思想信念不动摇，不在出家之后还贪 91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恋世俗红尘的纷扰，那么她的结局可能真的会被改 参考文献： 写。从这个方面来看，这也是唐代才女悲剧人生的 [1] 任强 . 鱼玄机生年考辩 [J].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 内因。 科学版），2015（01）：108-112. 鱼玄机短暂的一生早已化为厚重历史典籍中平 [2] 皇甫枚 . 三水小牍 [M]. 北京：中华书局，1958：32. 凡而又精彩的一页，如今的我们只能通过她创作的 [3] 艾芹 . 鱼玄机的女性意识及爱情诗 [J]. 齐鲁学刊， 诗歌来了解诗人曾经的一生。总的来说，鱼玄机的 1987（05）：110. 诗歌虽然在作品的深度方面略有不足，但是在晚唐 [4] 李素平 . 鱼玄机爱情诗以外的题材及其意蕴价值 [J]. 时期，一位女性诗人创作诗歌所选题材的丰富程度 安徽文学，2009（08）：12. 跟同时代士人基本一致，不管到底是有心向士人看 [5] 彭定求等 . 全唐诗 [M]. 北京：中华书局，1960：9047. 齐也好，还是无意靠拢也好，鱼玄机在诗歌创作方 [6] 王国维 . 人间词话 [M].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面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和地位。同时女诗人的日 2004：24. 常生活为她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素材，苦难也好，幸 [7] 彭志宪，张燚 . 鱼玄机诗编年译注 [M]. 乌鲁木齐：新 运也罢，这些也都帮助她在创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疆大学出版社，1994：15. 鱼玄机的言志诗通过文字的方式向我们传递一种思 [8] 辛文房 . 唐才子传 [M]. 北京：中华书局，1990：450. 想情志，其中部分精神内核，放在现代社会也不过 [9] 钟惺 . 名媛诗归 [M]. 济南：齐鲁书社，1997：479. 时。这也是鱼玄机言志诗中所表达的思想情志巧妙 [10] 苏者聪 . 论唐代女诗人鱼玄机 [J]. 武汉大学学报（社 而又复杂之处。 会科学版），1989（05）：62 作者简介：张甜，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2016 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本文荣获河南省优秀学士 [11] 马晓霞 . 论鱼玄机诗歌中“求托身”的爱情实用主义 倾向 [J].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19（01）：76 学位论文。 ● 学术动态● 我院两位青年教师获批河南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 一般项目资助性计划 2022 年 5 月，河南省教育厅下发了 2023 年度河南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立项 通知，该项目按照资助方式分为资助性计划和指导性计划两类，其中，资助性计划项目的研究 经费由省财政专项经费支持，每项资助经费 2 万元，学校按照一定比例匹配经费；指导性计划 项目的研究经费由承担学校统筹使用高校专项业务经费及事业收入予以支持。我院李芳芳老师 《豫东地区语言文化资源数字化典藏研究》和于志刚博士《中晚唐江南侨居士族研究》两项课 题成功获批资助性计划。 上述优异成绩的取得，充分显示了学校各级领导对于教学和科研工作的高度重视，也展示 了人文学院对中青年教师的大力支持，在营造乐学向上的良好科研氛围的同时，学院力争取得 更加丰硕的学术科研成果，为学校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92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浅析《红楼梦》前五回的特殊作用 □ 李 欢 指导老师：刘洪生 明代文学家李渔曾说：“古人作文一篇，定有 开头怎样落笔，中 一篇之主脑。主脑非他，即作者立言之本意也。” 间如何编织人物、转换 长篇小说《红楼梦》近百万字的篇幅，浸透着作者 画面、穿插情节，结尾 的辛酸血泪，必然有其“立言之本意”。然而，关 又如何收线，这实在是 于《红楼梦》是否有主脑（即总纲）、第几回为主 一个“烧脑”的大工程， 脑的问题，二百多年来红学界都莫衷一是。在甲戌 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经 本《红楼梦》第一回“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过精细的构思。对此曹 旁，脂砚斋侧批道：“四句乃一部之总纲”，最早 雪芹有着清醒的认识， 提出对该问题的看法。清代红学家王希廉则认为第 并在卷首表明了自己的 五回是《红楼梦》的纲领。上个世纪“文革”时期， 创作主张： 第四回是总纲的看法又成为时代潮流。此外，还有 历来野史，皆蹈一辙，莫如我这不借此套者， 第二回说、第六回说等。难怪鲁迅曾感叹道：“谁 反倒新奇别致，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至若 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 佳人才子等书，则又千部共出一套……至若离合悲 光而有种种。”但总的来说，评论家的目光主要集 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 中在前五回。本文将对《红楼梦》前五回的作用进 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 行详细分析。 一、介绍主要人物关系 小说是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 事情节和环境描写来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体裁。 《红 楼梦》在艺术上的伟大成就，突出地表现在塑造了 大批血肉鲜活、面目各异的人物形象。其中有名有 姓的人物就将近五百人，为读者所熟知并津津乐道 的典型人物也不下几十人，如王熙凤、林黛玉、贾 宝玉、薛宝钗等；而且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错综 按照这种文艺观，曹雪芹既不改编任何史料掌 故，也不乞灵于民间创作，而是直接根源于五彩斑 斓的现实生活，既保留了现实生活的原貌，充分体 现了现实生活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又融入了自己对 生活的诗性感知和人生体验，并在行文中不断地变 换叙述者和叙述视角，使得小说就像生活本身一样 多姿多彩。 于是，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以其 伟大的天才构思，巧妙地安排了“冷子兴演说荣国 府”这一关目，通过贾雨村与冷子兴的村肆闲话， 复杂，矛盾冲突尖锐激烈，各种大小事件穿插交织， 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荣、宁二府的家族背景和主要人 这显然给作者的艺术构思带来了巨大困难。正如第 物关系；紧接着第四回又借门子之口，通过“护官符” 六回中说道： 交代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间“一损皆损，一 按荣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 荣皆荣”的特殊关系。脂砚斋在第二回的回前批道： 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事虽不多，一天也有 其演说荣府一篇者，盖因族大人多，若从作者 一二十件。竟如乱麻一般，并无个头绪可作纲领。 笔下一一叙出，尽一二回不能得明，则成何文字？ 93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故借用冷子一人，略出其文，使阅者心中已有一荣 泪尽而逝，宝钗独守空闺的结局截然不同。其实独 府隐隐在心，然后用黛玉、宝钗等两三次皴染，则 立于脂本与程本《红楼梦》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所 耀然于心中眼中矣。此即画家三染法也。 谓的明本《红楼梦》，它是在清室皇族外戚富察·明 曹雪芹高屋建瓴，通过冷子兴的娓娓道来，先 义的《题 < 红楼梦 > 绝句二十首》的基础上延伸出 在读者脑中构建了一张人物关系草图，使读者心中 来的一个本子。据说明义是曹雪芹的好友，与之交 先有一个影像，以便理清荣、宁二府纷繁复杂的人 往密切，其题红绝句是较早的正面提及《红楼梦》 物关系和尖锐激烈的矛盾斗争，创造性地解决了这 的资料。现依次摘抄其中第十七首、十八首、十九 一难题。 首于下： 二、暗示主要人物命运 甲戌本凡例中写道： 是书题名极多，《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 也……然此书又名曰《金陵十二钗》，审其名则必 系金陵十二女子也。 因此，有人认为《红楼梦》是一部怀念青春、 锦衣公子茁兰芽，红粉佳人未破瓜。少小不妨 同室榻，梦魂多个帐儿纱。 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知。安得返魂 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 莫问金烟与玉缘，聚如春梦散如烟。石归山下 无灵气，纵使能言亦枉然。 悼念青春的忏悔录，大观园是一座青春王国，生活 周汝昌认为：“有几首诗其语气分明是兼指 在其中的女子是这座王国的主人。然而，这些“行 八十回以后的事，似乎目光已注射到我们所未曾见 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的“一干裙钗”，终究难 到的后半部部分”。第十八首、十九首所指对象并 逃“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宿命。在第五回中， 无异议，其对于黛、钗结局的描述与程高本似乎也 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在警幻仙姑的引领下看到《金 没有什么不同。第十七首显然是指第三回中幼年的 陵十二钗正册》《金陵十二钗副册》《金陵十二钗 宝玉与黛玉隔着碧纱橱同室而眠的情景，而周汝昌、 又副册》，聆听了《红楼梦》十二支曲子，展示了 刘心武等强行将之解释为指八十回后宝玉和宝钗名 她们青春生命和美的毁灭过程。 存实亡的夫妻生活。退一步说，即便此论成立，其 据说张爱玲曾经说过：“人生有三恨：一恨鲫 仍然与程本无异。因此我们可以得出，明义所看到 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引发了 的《红楼梦》也只是早期的一个抄本，并非原本。 很多人的共鸣。《红楼梦》的版本之多在中国古典 还有学者提出连明义的《题 < 红楼梦 > 绝句二十首》 名著中堪称一大奇观，而所有版本都有一个共同之 本身大部分都是后人伪作，若真如此，从中探索黛、 处，那就是最多到八十回便戛然而止。根据畸笏叟 钗的归宿更是缘木求鱼。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回到文 的批语，其原因可能是“被借阅者迷失”。我们今 本本身，不能为求标新立异而牵强附会、过度发挥， 天看到的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通常称作程高本， 第五回的判词才是最直接、最可信的证据。 即乾隆年间由书商程伟元、高鹗续作并整理出版的， 金陵十二钗的归宿在此不一一详述。值得一提 至于原著究竟有多少回，作者是否写完，一切都不 的是，除十二钗外，诸如袭人、晴雯等丫头的结局 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止写了八十回）， 也在判词中有所交代。正所谓“晴为黛影，袭为钗 对我们探寻作品主旨、解读人物形象、索隐故事本 副”，其举足轻重，可见一斑。 意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在这种情况下，第五回的价 三、揭示全书核心矛盾 值就得到了极大的彰显，一度被公认为解锁红楼密 一部红楼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部宝、黛、 码的终极钥匙。 钗的爱情纠葛史，三人的爱情婚姻悲剧是小说的主 以判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为例，按 线，也是全书的核心矛盾。林黛玉和薛宝钗并列金 照字面意思推测，林黛玉可能是自缢而亡，薛宝钗 陵十二钗之首，但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典型形象， 则应该是冻死于冰天雪地之中。这与程高本中黛玉 是“情”的主人公和“礼”的主人公之间的根本对立。 94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林黛玉从小体弱多病，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林 1961 年 12 月在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各大区第一书记 如海托付贾雨村将其带至荣国府，由外祖母收养。 会议上的讲话说“《红楼梦》不仅要当作小说看， 没过多久，薛宝钗因“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 而且要当作历史看。它写的是很细致的、很精细的 亦举家入京。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个容貌才华难分 社会历史”。尤其对第四回格外重视，认为第四回 伯仲、既明争暗斗又惺惺相惜的才女，她们的先后 才是总纲，是理解《红楼梦》的“一把根本的钥匙”， 进京，拉开了这场爱情婚姻悲剧的帷幕。 1964 年 8 月在北戴河同哲学工作者谈话中提到： “大 林黛玉“孤标傲世”，漠视世俗的情感和规则， 家都不注意《红楼梦》的第四回，那是个总纲。第 贾宝玉更是“行为偏僻性乖张”，没有男尊女卑的 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讲护官符，提到四大 腐朽成见和阶级意识。他们是前世的缘分，只是为 家族……讲历史不拿阶级斗争观点讲，就讲不通”。 了各自的目的来人间走一趟，了结彼此的心愿。他 这些观点固然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显示出一 们不可能在尘世开枝散叶，其归宿必然是要回到天 定的阶级局限性，但不可否认亦有其合理的一面， 上。薛宝钗出身皇商，虽有万贯家财但富而不贵。 丰富、启迪了我们对于《红楼梦》主旨的探索和解读。 父亲病故，哥哥薛蟠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不管作者是否有意，但《红楼梦》在某种程度上确 继承家业的使命只能落到了她身上。眼看宝钗“充 实成为了一把刺向统治阶级的利刃，一纸抗议封建 为才人、赞善之职”无望，封建家长必须采用联姻 制度的宣战书。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皆连络有亲， 的手段以寻找政治靠山。恰好此时贾家家道中落， 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是封建社会特权阶级的缩影， 入不敷出，于是两家一拍即合，历史上屡试不爽的 而贾府又是“四大家族”的代表。纵观全书，实质 官商勾结再次上演，至于男女主人公的意愿和感受， 上是以“贾府”为中心，其余三大家族仅仅是作为 陪衬。贾雨村攀附贾家，补授应天府，为报贾家提 则完全不在“导演”的考虑之中。 鲁迅曾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 携之恩，故意葫芦判案，徇私枉法，纵容薛蟠。“葫 人看”，“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的对抗，实 芦案”的草草了事，实为全书所写的各种矛盾斗争 际上是理想世界的“情”与现实世界的“礼”的对抗， 揭开了序幕。 除了统治阶级与被统治者之间的矛盾斗争， 《红 是两种价值观的冲突。曹雪芹的思想虽然具有极大 的反封建性与超前性，但他毕竟不可能超越他所处 楼梦》还写了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斗争乃至统治阶 的时代，当时资本主义的思潮还不足以具有彻底摧 级与本阶级内部分化出来的异端之间的矛盾斗争。 毁整座封建大厦的力量。这就注定了“木石前盟” 四大家族之间争权夺利，连家族内部的不同势力之 在这场斗争中要最终让位于“金玉良缘”，统治阶 间也是勾心斗角。于是： 级在现世中取得了胜利。 四、揭露贾府衰亡原因 对《红楼梦》主题的解读向来都是五花八门， 可谓见仁见智。鲁迅在《绛洞花主·小引》中评价 《红楼梦》说：“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 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 “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 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 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谁知这样 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 代不如一代了！” 在这表面风光无限的豪门背后，掩盖着无数的 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罪行、丑恶与淫乱，不断地侵蚀着这座封建大厦。 其中“政治主题说”或“阶级斗争说”一支一直不 青年叛逆者贾宝玉、林黛玉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乏声援。旧红学的集大成者蔡元培认为“《石头记》 他们的悲剧结局又反过了加速了贾府的灭亡。 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 五、表明作者人生态度 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毛泽东也十 曹雪芹出身贵族之家，少年时过着无忧无虑的 分喜爱读《红楼梦》，他曾在多个场合反复提及此书， 生活，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灾难彻底改变了他的人 95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生轨迹，促使他的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家族的衰 中国古代白话小说是由说书艺术发展而来，叙 败、亲人的去世、生活的窘困，使他开始对这个物 述视角为非聚焦型，也叫上帝视角。说书人全知全 质世界充满怀疑。与此同时，封建社会开始逐渐瓦 觉，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红楼梦》尽 解，资本主义思潮正在滋长，统治阶级内部和外部 管在一定程度上保留有说书艺术的痕迹，但作者已 矛盾逐渐暴露。他认识到，所谓的“康乾盛世”只 不再与叙述者合二为一，而是置身幕后，由其创造 不过是镜花水月，世事无常，一切都在急剧的变化 之中。曹雪芹虽然反对佛、道等宗教思想麻木人民 群众，但他又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和他 的《红楼梦》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佛教和老庄的阴影 出来的虚拟化乃至角色化的叙述人来叙事。这一叙 述模式普遍存在于明清两代的白话小说中。吴士余 先生指出：“明清时期，小说家从园林文化中接纳 了创造艺术空间的思维意识，激活了审美主体思维 的空间效应，逐步形成了小说形象组合的多元空间 下： 那红尘中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 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字紧相连属，瞬息间 则有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 归空。 “古今一梦尽荒唐”，人生就是一场梦，虚无 主义的思想在曹雪芹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同时也 反映在贾宝玉身上，是其感伤主义的来源。他反对 残暴的封建统治，痛恨虚伪的儒家教条，但又“无 材可去补苍天”，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去补天。他 认为整个物质世界都是幻象，都是虚空，福祸、盛衰、 美丑、真假、荣辱、生死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因为“色 即是空，空即是色”，“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好 了歌》就是对曹雪芹虚无主义思想的最佳注解。因 此，小说前五回描写了“无材补天”、“太虚幻境” 存在形态。”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将青梗峰下的顽 石携入红尘，最后又由他们带回青梗峰下，这便在 整部小说中构建了一个完整闭合的圆形结构。在这 个大框架的支撑下，在大观园这座舞台上，神话故 事与现实故事相互映射，宝、黛爱情的发展与贾府 的衰败互为因果。曹雪芹在开篇没有开宗明义，直 接露面交代故事、品评人物，而是以女娲补天的神 话为引子导入，除了基于以上创作技法上的考虑外， 还有着深刻用意。 据史料记载，曹雪芹的先祖原是汉人，明清 鼎革之际入满洲籍。其曾祖父曹玺是顺治帝的心腹 近臣，曾祖母孙氏是做过康熙的奶妈。祖父曹寅年 少时做过康熙的御前侍卫和伴读，与康熙皇帝的关 系十分亲密。因此，自曾祖父曹玺始，祖父曹寅、 和“木石前盟”三个神话，分别对应着“空”、“色” 父亲曹顒、叔父曹頫三代四人都曾担任江宁织造一 职位，曹家长达半个多世纪经营着江南地区的丝绸 和“情”三个境界。 但另一方面，曹雪芹又并未真正勘破红尘，他 对“当日所有之女子”充满眷念和悔恨之意，常常 产业，是当时名副其实的巨贾皇商。《红楼梦》第 十六回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陷入思想矛盾和痛苦当中。从甄士隐的出家我们似 凤姐笑道：“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 乎可以窥探到宝玉后来的结局。鲁迅认为续作中宝 事，比一部书还热闹”……赵嬷嬷道：“嗳哟哟， 玉出家时“披了大红猩猩毡斗篷来拜他的父亲，却 那可是千载希逢的……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 令人觉得诧异”，蔡义江也认为宝玉被一僧一道挟 的！”……赵嬷嬷道：“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 持喝令“俗缘已毕，还不快走”与甄士隐“将道人 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 肩上褡裢抢了过来背着”的行为大相径庭，与脂批 可见时隔多年，曹雪芹在回忆起家族过去的荣 “‘走罢’二字真悬崖撒手，若个能行 ?”描述不 耀时，自豪之意溢于言表。然而到了他这一代，即 符。但我认为这种描述恰好是符合作者本意的，是 雍正皇帝继位后，曹頫以“织造款项亏空”等罪名 作者在入世和出世之间摇摆徘徊的矛盾心态的真实 被革职抄家，曹家从此一蹶不振。今昔对比天翻地 写照。 覆，突如其来的重大转折让曹雪芹饱尝人间冷暖， 六、躲避统治阶级文网 这一方面磨炼了他的意志，为其日后《红楼梦》的 96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写作打下了夯实的基础；另一方面，这场政治灾难 世界的重要指南。近些年来，一些居心叵测的商家 也深刻影响着曹雪芹的写作方式和创作思维。 和个人，不时在网络上宣称自己已经找到或持有家 明清两朝，中国封建社会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族流传下来的完整版的《红楼梦》原稿。如前些年 但专制皇权却在这一时期达到巅峰。明清两代“文 炒得沸沸扬扬的《癸酉本石头记》，后经证实是伪 字狱”大兴，沉闷的学术环境和残酷的高压政策压 作，其中的脂批亦乃发布者杜撰。对于《红楼梦》 得人喘不过气。尤其是清代，这种文化专制造成了 社会恐怖，文化凋敝，读书人不得不三缄其口，唯 恐招致祸害。倍受称誉的《四库全书》篡改、禁毁 了大量有碍封建统治的书籍，这从另外一个角度来 说未尝不是一场空前的文化浩劫。正是在这样的社 会环境中，曹雪芹不得不借“女娲补天”的神话故 这样一本版本众多又内容残缺的小说，自然有它的 特殊性。探佚故事的结局，一直是所有红学家和红 学爱好者的心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最大程 度地挖掘已知的内容，尤其是充分利用前五回的宝 贵信息，才有可能少走弯路，辨别真伪，管中窥豹， 最终解开红楼密码。 事开篇，将真事隐去，而假语村言敷演故事，以模 作者简介：李欢，商丘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2016 糊统治者的视线。不仅如此，曹雪芹还做了以下努 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现任教于广州南洋英文学 力：首先，书中的装束非满非汉，官制非明非清， 校。 甚至有不少是杜撰，如王熙凤的父亲王子腾任九省 统制，便是实例；其次，故意模糊时间和空间。第 参考文献： 一回中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并且“朝代年 [1] 李渔 . 闲情偶寄 [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纪、地舆邦国，却反失落无考”，无非“假借汉唐”， 至于书中的环境更是“昌明隆盛之帮，诗礼簪缨之 [2] 鲁迅 . 鲁迅全集 [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 [3] 曹雪芹 . 红楼梦脂汇本 [M]. 长沙：岳麓书社，2011. [4] 赵秉文 . 简论《红楼梦》前五回的整体作用——兼评第 族”；第三，作者还反复强调此书“亦非伤时骂世 四回是全书的总纲 [J]. 红楼梦学刊 ,1988(03):1-14. 之旨”、“毫不干涉时世”，只是记录“半世亲睹 [5] 袁行霈 . 中国古代文学史 [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亲闻的这几个女子”，以供世人“醉淫饱卧之时， 2005. 或避世去愁之际，把次一玩。”对这一精心安排， 深知作者的脂砚斋不吝赞美之词，《红楼梦》甲戌 本有眉批： 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 敷粉、千皴万染诸奇书中之秘法，亦不复少……真 打破历来小说窠臼。 曹雪芹着实煞费苦心，但他同时也提醒读者“细 [6] 刘梦溪 . 论《红楼梦》前五回在全书结构上的意义 [J]. 红楼梦学刊 ,1979(01):111-138. [7] 富察·明义 . 绿烟琐窗集 [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 [8] 周汝昌 . 红楼梦新证 [M]. 北京：中华书局，2016. [9] 王国维 , 蔡元培 . 红楼梦评论石头记索引 [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10] 董志新 . 毛泽东读红楼梦 [M]. 沈阳：万卷出版公司， 2011. [11] 洪平 . 读《红楼梦》的前五回 [J]. 中山大学学报 ( 哲 按则深有趣味”，希望读者能够拨云见月，深“解 学社会科学版 ),1974(02):4-10. 其中味”。 [12] 宋悦魁 .《红楼梦》的虚无主义思想探究 [J]. 名作欣 结 语 赏 ,2008(04):27-29 [13] 蔡义江 . 红楼梦诗词曲赋鉴赏 [M]. 北京：中华书局， 《红楼梦》的前五回确实值得重视，我们不应 2017. 该把它割裂开来，而应该当作一个整体进行研究。 [14] 吴士余 . 中国小说思维的文化机制 [M]. 上海：华东师 前五回里暗藏了大量的信息，是引导我们走进红楼 范大学出版社，1990. 97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 艺术空间 ● 庄桂森书法作品 作者简介：庄桂森，别署庄继周。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书法家协会教育委员会副主任；政协商 丘市二、三、四、五届常委。长期从事书法教学、书法创作、书法研究。《中国书法》《书法报》《中 国书画报》《书法之友》等有专栏推介。出版有《庄桂森书法艺术》、《书法鉴赏创作论》。 张雪峰书法作品 作者简介：张雪峰，商丘师范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九三 学社社员，梁园区政协委员，河南省书协教育委员会委员，商丘市书协副主席。 书法主攻楷隶，兼及行草。作品曾参加全国第七届书法篆刻展等多项展览。 98 应天文化季刊 2022·夏之卷 师生摄影作品 “游园戏梦”花絮（一） 高远 摄影 “游园戏梦”花絮（二） 高远 摄影 “游园戏梦”花絮（三） 高远 摄影 日月湖夜色（一） 王琰 摄影 花样年华 尚启玉 摄影 99 生命（一） 张德晶 摄影 樱花树下 尚启玉 摄影 日月湖夜色（二） 王琰 摄影 生命（二） 张德晶 摄影